第二日難得沒課,蘇軾照例給雪團兒準備早飯。大約是習慣了和蘇軾蘇轍兩兄弟早早地一起上學去,言笑便也就自然醒的比較早。
“雪團兒,你不喜歡嗎?”蘇軾見雪團兒慢慢悠悠地吃着,半天才少這麼一點,不由開口問道。
“喵~”言笑擺了擺尾巴,只有白粥一點味道也沒有,不開心。
“那我再給你弄點鹹菜?”蘇軾聽出了她的不滿,忙道。
“喵~”好吧。言笑表示可以將就,沒辦法,古代沒有肉鬆,沒有榨菜啊。
“雪團兒,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蘇軾一副淡淡的口吻,好像是在講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喵!”言笑嚇了一跳,轉身想跑,卻被抓住了。
“呵~總算把你騙到了。原本我還不確定,現在看你反應這麼激烈,想必是真的了。”蘇軾輕輕勾脣笑道。
言笑在空中划動着雙腿,喵喵咪啊,不帶你這麼算計喵的!不要燒死我!我不是妖怪!
蘇軾輕輕揉了揉雪團兒的頭,輕輕道:“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我知道你聽的懂。”
言笑瞬間就不動了,好心塞怎麼破。
“哈哈。”蘇軾見雪團兒這副模樣,更加堅信雪團兒能夠聽懂自己的話,轉身給它拿鹹菜去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又一天安逸地過着,雪團兒從那個拳頭大小小的一團,變成了一個雪球。白色的毛蓬鬆,顯得很是漂亮。
這一年,蘇軾十八歲,雪團兒七歲。
清晨,花上還沾着露水,那個白衣的少年身形頎長,多了幾分俊逸和風姿。而那個當年壞心的熊孩子蘇轍,也像柳枝抽條似的長高了不少。
古代男子成家一向比較早,蘇軾已經算是到了適婚的年齡,而今天,便是他的大婚之日。
真熱鬧啊,言笑看着來人臉上皆是喜氣洋洋的笑容,一時也有些受到感染,連尾巴搖得都比平日裡起勁了些。
只可惜,她歡喜別人,別人未必歡喜她。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嫌棄了。
有點難過,言笑默默地跑到院子裡曬月亮。月光下一個小小的影子拉得老長,倒顯得有幾分落寞。她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沒心沒肺慣了,此刻竟是莫名地悲從心來,擋也擋不住。
外面很熱鬧,推杯置盞,說笑划拳,但是這一夜,言笑卻是一隻喵,可憐地餓着肚子。沒有人想起還有一個她。
好餓啊,言笑的眼角有點溼,默默地蜷作一團。這些年她習慣了在屋裡睡,突然到外面吹冷風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風可真冷啊,地上可真涼啊,言笑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像一個失去靈魂的布偶。
好像很多事情,在一夕之間就變了。那個新婚的妻子叫做王弗,是個恬靜溫雅的女子,有着不錯的談吐,更是善解人意,很快便贏得了衆人的喜愛。
只是,有個美中不足的是,王弗見了雪團兒便打噴嚏。故而,連帶着衆人對雪團兒的態度也要糟糕了不少。
貓畢竟是不如人的,貓的待遇再好也需要人寵。她不過只是一隻貓而已,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寵物,縱使她聽得懂人話,也是如此。
她好像,好久沒有見過蘇軾了。她好像,好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她被人套上了銀項圈,成爲了一隻確確實實的寵物。她,想要離開……
“雪團兒?”是當年那個喜歡拔她鬍子的熊孩子。那個當年潔白的雪球怎麼變成如今這般髒兮兮了呢?他差點沒有認出來。
“喵~”言笑懶洋洋地叫了一聲。她算是明白了,過去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過去的呵護卻不料只是別人一時興起。呵呵,貓啊,貓啊!或許她最好的朋友,竟是那隻當年追她的大黑狗。
大黑狗啊,好像也真是老了呢。牙鬆了,毛掉了,就連跑兩步都在喘氣。言笑一時有些同病相憐之感,她好想哭。
“髒兮兮的,我帶你去洗澡。”蘇轍也不嫌髒,把言笑抱了起來,然後讓人打來水,把言笑按在盆裡。
言笑有點呆,傻愣愣地任那人沒輕沒重地幫她洗去毛上的灰塵。
一刻功夫,蘇轍把言笑從盆裡撈了出來,拿出帕子把言笑擦乾。言笑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黑亮亮的,像琉璃般綻放出七色光彩。
“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對你也不錯好不好。來,吃吧。”蘇轍撓了撓言笑的下巴,隨即拿出一個幾個小碗,盛滿了精緻的小菜。
言笑突然想笑,在她被所有人遺忘的日子裡,竟是當年那個口中帶刺的熊孩子對她最好。
“喵~”言笑輕輕湊上去,示好地叫了兩聲,便開始風捲殘雲。
“餓壞了吧。”蘇轍輕輕地笑着,輕輕撫着言笑的背脊。昨日聽見有人提起它的境遇,這纔想起過來看看它。不得不說,今天看見它那副樣子,他是真的心疼了。哥也是,雖說這兩天忙,卻也不至於慢待它至如此。看它餓成那副樣子,還不知是幾日沒有吃上東西了。
“要不,你跟着我好了。”蘇轍揉了揉言笑的頭,一副拐賣兒童的表情。
言笑擡頭,傻愣愣地看着他,身子突然懸空。
“雪團兒,你要跟着他回去?”蘇軾不知何時出現,把言笑抱了起來。這幾天他忙得幾乎腳不着地,父親又有事交代他,更是幾天沒有睡過安穩覺。本是囑託這下人餵它,誰知道那些人竟是這般不當回事,把他的雪團弄得都瘦了一圈。
看着雪團兒盯着自家弟弟亮晶晶的小眼睛,蘇軾有點吃醋了。養了你這麼多年,怎麼能這麼輕易被人拐走呢?
言笑覺得心有點累,沒有迴應,閉上了眼睛。她真的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看透了,自己不過是一隻心情好時寵着,心情糟時丟了的寵物而已。
“雪團兒?”蘇軾知道自家這貓是聽得懂他說什麼的,久久得不到迴應讓他有些慌了。
“喵。”言笑敷衍地叫了一聲,然後掙開蘇軾跳了下去,消失在二人的視線。
“弟,你說雪團兒是不是惱我了?”蘇軾突然開口問蘇轍。
“你不喜歡它我來養。”蘇轍瞪了自家哥一眼,走了。雪團兒都變作那副模樣了,哥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