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劉曦百無聊賴地翻着《金剛經》,瞥一眼那邊氣壓有些低的王維。
王維因伶人舞黃獅子一事受累遭貶,被貶作了濟州司倉參軍,一個七八品的小官兒。如今心中抑鬱,可想而知。
雖然這在劉曦眼裡不算個事兒,可在這皇權至上的年代,黃獅是隻有天子纔可以舞的,其餘人敢舞皆是僭越。
哎,劉曦在心裡嘆了口氣。自己知道他的一腔熱血,如今卻遭到了挫敗,定是有所不甘的吧。
“曦兒,你說我就真的那麼沒用?”王維的語裡竟是落寞,讓劉曦心裡一痛。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光彩照人的少年哪兒去了?難道時間真的就如此可怕,能夠磨平一個人的棱角?
“不會,你很好,沒有人比得上你。”劉曦安撫地擁住他,在他耳邊輕輕道。
突然,一道紅光升起,劉曦竟是就這麼緩緩變作透明,消失了!
王維又驚又急,“曦兒!”
沒有回答。
劉曦抹了抹眼睛,從桌案前坐起來。等等,自己怎麼會又突然在這裡。難不成,只是一場夢?輕輕揉了揉發麻的腿,劉曦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打開電腦,百度了王維的生平。
王維(701年-761年),唐朝河東蒲州(今山西運城)人,祖籍山西祁縣,唐朝著名詩人、畫家,字摩詰,號摩詰居士,世稱"王右丞"。被後人稱爲“詩佛”。
早年信道,後期因社會打擊徹底禪化。
開元九年,中進士,任太樂丞,因伶人舞黃獅子受累,貶爲濟州司倉參軍。開元二十三年,張九齡執政,擢爲右拾遺,次年遷監察御史,後奉命出塞,爲涼州河西節度幕判官。此後半官半隱居。安史之亂被捕後被迫出任僞職,戰亂平息後下獄。因被俘時曾作《凝碧池》抒發亡國之痛和思念朝廷之情,又因其弟王縉平反有功請求削籍爲兄贖罪,得寬宥,降爲太子中允,後兼遷中書舍人,終尚書右丞。
冷冰冰而簡潔的文字竟是就這樣介紹完了王維的一生。 шшш●тt kдn●C○
到底是什麼樣的打擊使得他改信佛教?又究竟是怎樣的絕望會使他晚年寄情山水,意欲歸隱?
自己記憶的王維是那個一身白衣,抱着琵琶向自己微笑的少年;是那個溫柔體貼,細節可見關心的好夫君;是那個一腔熱血,想要報國的臣子。
可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劉曦淚水洶涌而下,又暈倒在了桌案前。
“香居然燃盡了。”一個玄色長袍的男子低咒一聲,隨即又點上了另外一支。不錯,他就是嬴政。
“摩詰兄,我就不知道了,你那個小妻子有什麼好,死了都好幾年了,你也不肯再娶一個。”崔顥搖着摺扇,自詡風流地搖着。
你若再說一句,我就當不認識你這個朋友!”王維冷冷看了崔顥一眼,他永遠忘不了曦兒消失在他面前的場面,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他此生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
崔顥見王維如此,倒也不好再說什麼。
可即便如此,上門的媒婆可是一點沒少。王維不過三十幾歲,長得風神俊逸,加之又有才華,身有官職,想必不少人想要和他攀上關係吧。
只是很不幸,神女有夢,襄王無心。雖是之前那羣人見王維態度堅決歇下了心思 ,卻也沒想他的態度如此強硬,幾年後竟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真不知道那女子有什麼好的!”崔顥低咒一聲。自己死了,害得自家兄弟發誓終生不娶,也不知給灌了什麼迷魂湯了。單說被請出門的媒婆就不知道有多少。
王維走到書房裡,揉了揉眉心。拾起桌案上那串紅豆,王維又開始出神。
當年曦兒消失的時候,卻單留下了這串紅豆,這是要與自己再無半點瓜葛嗎?王維苦笑。自己這些年,在官場混的也算得成功。
自從劉曦離開後,王維便一心撲在政務上。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得了張九齡的賞識,開始升遷,做了個右拾遺,後來又升作監察御史。雖然這些年來恭維的人不少,可卻覺得內心更加疲倦。
“哎,曦兒,如果你在的話,該有多好。”王維呆呆地望着手心裡的紅豆串,眼淚竟是就這樣流了下來。
“曦兒,我想你……”王維的聲音黯啞,眼底空洞洞的。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他手心的紅豆串閃了一抹淡淡的紅光。
不久,王維奉命出塞。他知道,他是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了。邊塞之地,自然不是什麼好去處。黃沙漫卷,蕭條冷落那是詩裡的意象。
可沒有親至的人不會懂得那種肅殺與冰冷。
王維最有名的一首邊塞詩是《使至塞上》。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徵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其中淡淡的哀傷流淌,雖有壯闊的意象和豪邁的抒情,可大約是有些強做歡笑的意味。現在,他大概就是那身不由己的“徵蓬”吧。
劉曦再次回神是在很久以後。感覺自己似乎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她感到十分的難受。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她有些鬱悶。四圍皆是大紅色,讓她不禁有些無趣,直接閉上了眼睛。
感到光亮是很久以後,入目便是一張熟悉的面孔。“摩詰?”她想開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她好像變成了那串紅豆!
看着王維看着自己那哀傷的眼神和青黑色的胡茬,劉曦感到一陣心疼。他曬黑了。
他一定以爲再也看不見自己了吧,而且他還爲了自己,拒絕再娶,這樣的男人,自己這是何其有幸!
劉曦盯着王維那憔悴的面容,不由想要開口勸他,可終是沒辦法說出一字半句。
或許,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你站在我面前,而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躺在你掌心,你卻認不出我。
劉曦有些欲哭無淚。但不論如何,自己還能夠見到他,便是這上天最好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