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化神期魔族，的確只剩半個腦袋。
他這一擊，是搏命一擊。
並且是眼看李森即將通過陣法激發出虛無能量之後的搏命一擊。頗有些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是要一去不復返。
也正因爲是搏命一擊，也正因爲是一去不復返，所以纔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狠戾之氣。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這道幽芒連續闖過千秋仙子的兩輪阻擋，幾乎已經衝到了距離李森只有丈許遠的地方。
千秋仙子臉上的寒芒也愈盛，雙眸中的怒色清晰可辨。
下一刻，只聽得場中劍鳴聲驟起，無數道細長的白色光華，從千秋仙子身上激涌而出，恰如黑夜中迸發的焰火一般，直接籠罩了場中十丈方圓的區域。
好似一個白色的半圓水晶球，不光牢牢的籠罩住了李森，更將那道幽芒鎖在了其中。
劍氣，白色光華原來全都是劍氣！
上千道劍氣散發着凌厲之極的劍意，刺得人雙目微痛、心神俱寒。
幾乎只是一瞬間，空曠的廣場，靈氣氤氳的陣法之上，就已經爆發出了一片劍氣組成的死亡海洋。
莫說是人，即便是一件防禦法寶，落入其中後恐怕也要被砍得千瘡百孔，不成模樣。
看來，千秋仙子被激怒之後，終於亮出了自己的最強防禦神通。
場中衆多大修士見到此幕之後，均是心中一凜。幾乎所有的大修士，都是第一次見到千秋仙子祭出這等招式，一個個都有些目眩神迷。
以漫天劍氣組成的護罩，堪稱沒有死角的完美防禦。並且，也是反擊能力極強的劍域，即便是強如元嬰後期大修士的他們，一時間也絕對沒辦法擊破。
但是這片劍氣組成的海洋，卻只維持了區區彈指一瞬的功夫。
幾乎就在劍氣護罩組成的第一時間，一個如同琉璃破碎的聲音，就從劍陣最深處炸開了。
“噼啪！”
劍氣破碎，裂成無數道白色靈芒，旋即這些白色靈芒也紛紛煙消雲散，露出了核心之處的一片灰雲。
灰雲雖不大，卻濃如霧，凝似鐵，牢不可破，自成天地。
自成天地，那是化神期修士才能接觸到的手段，而且是本源之力才能驅動的核心手段。
的確是核心手段，因爲那片灰雲，乃是灰髮魔族的龐大神識之力，展現之後的形狀。
灰髮魔族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強行用自己強大神識之力，擊破了千秋仙子堪稱完美的劍域。
場中的所有大修士，見到此幕之後均是呼吸一窒。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因爲這本身就是一件極難想象、不可理喻的事情。
一名化神期魔族的神識之力固然強大可怕，但同時也是這名化神期修士最柔軟、脆弱的地方。
幾乎沒有人，會拿自己腦袋去撞一把鋒利的長劍。而且神識之力的脆弱程度，還遠遠超過了腦袋。
腦袋再不濟，還有頭蓋骨保護。可神識之力，卻是最純粹的靈魂本源之力。一旦受到了任何的損傷，都會對此人的精神造成極大創傷。
頭痛欲裂、短暫失憶，那只是小事情。走火入魔，當場隕落，也絕不是開玩笑。
尤其是拿自己脆弱的神識之力，去硬撼一名後期大修士的完美劍域，那更是找死一般的舉動！
因此，所有大修士見到此幕，均是有些難以置信。
可轉念一想，這名化神期大修士連命都不要了，此刻正是以一種破釜沉舟的決死態勢，對李森發動了襲擊，有哪裡還會將自己的神識是否受創放在眼裡？
而這名灰髮魔族，也的確成功擊破了千秋仙子的劍域。甚至千秋仙子劍域被破之際，自己的神識之力也受到了牽連和波動，導致她面色蒼白之極的倒退了幾步，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失去了千秋仙子的庇護之後，灰髮魔族所化的那道幽芒，終於可以直面李森了。
此刻，灰髮魔族幾乎是他最虛弱的時候，肉身損毀，神識之力嚴重受創，連腦袋都只剩下了一半。
可即便如此，即便灰髮魔族弱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他依舊是一名化神期修士。
化神期修士再弱小，也不是一名築基期修士所能輕易對付的。
幽芒之中，蘊含了一股純粹的幾乎可以說是可怕的黑暗能量。
若是這道幽芒正面擊中李森，別說是一個李森，即便是十個李森，恐怕也要當場灰飛煙滅，斷無倖存之理。
“嘶。”
面對迎面撲來的幽芒，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作的李森，終於有了反應。
李森只是擡起了清冷的雙眸，冷冷的看着那道幽芒。
目光深處，隱有一縷隱藏極深的金芒一閃而過。
並且李森原本露在外面，一直在指揮陣法運行的雙手，不知何時也縮回了袖袍之中。
誰也不知道李森在準備着什麼，但在場中所有大修士的眼中，李森恐怕是要被這道幽芒當場擊斃。
李森一動不動，八成是被嚇傻了纔對。畢竟，就連他們這些浪跡修真界多年的後期大修士，在剛纔一系列的變化之中，也只是剛剛反應過來而已。
可問題是，李森乃是整個陣法的實際驅動着，沒有了李森，陣法就註定難以運行下去。倘若陣法無法運行，那麼今日毀滅魔界通道的計劃，則註定功虧一簣，難以成功。
因此，李森的生死，關係到了魔界通道能否封印。而魔界通道能否封印，則關係到整個人界的安危存亡！
說一千道一萬，灰髮魔族要殺了李森，而李森在此時此刻，則是人界絕對不能失去的關鍵人物！
必須要救下李森！
可此刻，距離李森最近的千秋仙子，劍域被破，神魂受損，根本沒有能力再救下李森。
何逸、宋曜，雖有救援之心，卻無救援之力，只能乾着急。
綠袍老祖和陰陽子，心懷叵測，置身事外，根本就沒有要救李森的打算。
海族的三名大修士，靈力不足，實力有限，亦是望洋興嘆。
而功力深厚、功法玄妙的玉清真人，雖有能力，但此刻卻極度虛弱，坐在遠處，只能是有心無力。
除了這些人，場中還有誰能救下李森呢？
“呼！”
只見那道幽芒，幾乎已經飛到李森面前三尺遠、而李森也眯起雙眼，右手袖袍激盪不休的時候，一道灰色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李森身前！
並且，就在這道灰色身影出現的一瞬間，他身上灰色袖袍忽的飛揚而起，只是一個凌空倒卷，如布袋一般的就已經將那道幽芒納入其中！
下一瞬，方圓百丈的空間忽然微微一顫。
世間萬物，彷彿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所有顏色，變成了最爲純粹的黑白二色，而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也同時浮現在了場中所有人的心靈深處。
這股悸動之中，是一種直擊心靈深處的恐懼。
彷彿就在剛剛，有一位能夠主宰生命的死亡使者剛剛路過此地，並且順便打量了場中衆人一眼。
但是，這種奇異而令人驚懼的感覺，也只是彈指一瞬而已。下一刻，場中衆人還沒有回味過來的時候，這種奇異的感覺就已經消失掉了，如同風吹白雲、羚羊掛角，了無痕跡。
可場中的所有大修士，卻在同一時間將目光，紛紛投向了場中那道灰色身影。
就連坐在遠處，很久很久都沒有任何動靜的海族大長老，此刻也忍不住的挑起了眼皮，朝着這邊看了一眼。
只見那道灰色身影，赫然便是名震人界的北冥梟雄六道老魔。
六道老魔此刻，以一種鞠腰含胸、雙手抱懷的奇特姿勢，站在李森身前。
他面色微微發白，額頭見汗，一身原本微不可覺，卻又深不可測的靈壓波動，此刻變得極不穩定，往來激盪不休。唯有他的神識之力，堪稱雄渾之極，並且清晰可辨的凝聚在了他的胸前。
不過，這股神魂之力很快就被他收了回去，消失不見。下一刻，他直起腰來，一言不發的朝着原本所站立的陣法位置走去，只是面色愈發蒼白，如同害了一場大病的病人。
可場中的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卻均是凜然之極，甚至還帶有一絲敬畏之色。
尤其是李森，雙目之中不僅僅有凜然，更有一絲刻骨銘心的恨意。
六道老魔剛纔那一招，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名震人界的最強殺招之一，名叫‘六道輪迴’。
此招一旦祭出，空間分離、天地凝固，唯有六道輪迴之力貫穿其身，中招者必死無疑。
當年，即便是強如李森，也在此招的偷襲之下一擊敗亡，身死隕落。
親身經歷過此招的李森，遠比那些旁觀者更知道此招的逆天之處。
這一招並非威力有多強，而是真正的觸之即死。各中滋味很難形容，大體類似於佛家的因果業力，只要身上有因果，那麼便無法逃脫業力的束縛。
面對‘六道輪迴’，即便是李森再度修煉到元嬰後期巔峰，在準備十足的情況下，依然沒有把握接下這一擊。不過，此招也並非所向睥睨、強到無敵。它唯一的弱點，就是必須貼身釋放。
也就是施術者的手，必須觸碰到被施術者，才能完成一擊。
“以後，永遠不要讓這個老魔近身。”
幾乎在同一時間，場中大修士面色凜然之餘，心中都閃過了這個念頭。
只不過，無論如何，那名拼死襲擊李森的灰髮魔族，已經徹底的隕落在了界面之中，真正是連渣都沒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