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說完了這句話就感覺底氣越來越薄弱,疑惑也越來越深,就像雙腳踩在一塊堅不可摧的冰層上以爲堅冰永遠不會融化,可是忽然太陽穿透了冰層,我似乎聽到了冰層下有水波涌動的聲音,而我妄圖欺騙自己那只是一陣幻聽,於是拼命堵住耳朵,以爲可以將這聲音隔絕在另一個空間,殊不知這聲音卻永遠烙印在心底,隨着時間的推移則益發地洶涌澎湃,終於有一天會變成了海嘯將你無情的吞噬,什麼都不剩,什麼都不留,而其他人早已遠遠退避到安全線外,好奇而焦灼的瞧着站在冰上的那個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更有小孩子失聲尖叫:“那個人爲什麼這麼傻?那塊冰就要融化了,他爲什麼還不上來?”孩子的父母們緩緩撫摸他們的額頭,微笑着說:“放心,他會游泳,淹不死的。”是啊,我會游泳,我淹不死的。我擔心什麼呢?旁人永遠是清醒的,而我爲什麼卻如此糊塗呢?可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會游泳又怎麼樣呢?那冰冷刺骨的海水難道僅僅是因爲會游泳就能輕而易舉的抵禦的嗎?抵擋不了的,它會肆無忌憚地穿過你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連帶着靈魂都會不受控制的地劇烈震盪,讓你生不如死,萬念俱灰,那感覺勝過世間最殘忍的煎熬。
我不怕死,可我卻怕生不如死。只是我不敢預料的過程終將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嚐到了一種如蛆附骨般的熾痛和靈魂被抽離般的極度虛弱。
我不能苟同於男人的第七感,因爲它讓我受到了欺騙,可是有時候我卻寧願自欺欺人,至少這樣,我會說服自己減少猜疑,不那麼心生怨懟。如果永遠不翻開欺騙的那一頁,我是不是會永遠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如果愛註定是殘缺不全的,我又爲什麼要不遺餘力地去苦苦尋覓那殘缺的部分究竟去向何處?本身就沒有的東西,我到哪裡去苛求?算了吧,不要讓自己那麼痛苦,有些東西不用那麼在意,在意得越多,反而讓自己傷得越深。何必呢?
“你不能這樣一直拖着,拖能拖出什麼樣的結果來呢?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向她表白,看她怎麼說。你至少先得弄清楚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不敢。”下意識的,我打斷了鄒益東的話。
“爲什麼?”
我不答,只是擡起頭凝望着遠方。
“你怕拒絕?”鄒益東見我不答,試探着問道。
我搖搖頭,道:“不是,他有男朋友了。”
“她告訴你的?”鄒益東疑惑的問道。
“沒有,別人都這麼說。”我轉過頭,望着他,道:“那就應該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鄒益東沉吟了一下,道:“反正這件事我沒有聽說過,要不我進去問問她。”說着就轉身朝教室走去。
我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拉住他,小聲呵斥道:“你有毛病啊?你現在問她幹什麼?”
“我不去問她,怎麼確定這件事的真假?”鄒益東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我嘆了一口氣,小聲說道:“別說是我問的。”
“我知道。”鄒益東會意,拍拍我的肩膀,表情輕鬆地走進教室。我則轉身走向最右側的欄杆,眺望着遠方,儘量讓自己平靜,可是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了,六神無主的感覺讓我的心一直惴惴不安。
五
分鐘之後,鄒益東走了出來,他的表情平靜如常,但我知道,這消息假不了了。所以我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鄒益東先假咳了一聲,然後抽抽鼻子,手搭着我的肩膀,眉頭微蹙,做專心思索狀,似乎在組織着語言。半晌不發一言,我都有些不耐煩了,直接推了他一把:“別這樣子,有什麼就說,弄得我心裡怪緊張的。”我強笑着,勉爲其難地打趣道。
鄒益東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嗯,你要做好準備啊……”
“別囉嗦,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我強顏歡笑的說道。
“她承認了……不過……”我的心哽咽了一下,就那麼一下,好像天地間的一切都已晦暗無光了。
“不過我覺得這也沒什麼。像她這樣長得不錯的女生沒有男朋友纔是怪事,你也不要太過灰心,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的話就更不應該放棄……”
“不放棄能怎麼樣?難不成我還要死纏爛打,或者還要暗使一些陰損的辦法將他們拆開?別說我不屑,就算我做了,那又能改變什麼呢?”我適時打斷了鄒益東的話。
“實在不行就把那男的拖出來打一頓,威脅他離開……”
“得了吧,要打你自己去打好了,我可不想官司纏身。”突然覺察語聲有些不對,我轉過身,發現我的“狐朋狗友”江一鳴出現在我了我的旁邊,揮舞着強壯的手臂嬉皮笑臉地說道。
“江兄,快幫幫你的好兄弟,他都快鬱悶而死了!”被江一鳴擠到一旁的鄒益東笑容滿面的調侃道。
“我能怎麼幫他?難不成找一幫人把那女的堵在一個角落逼她就範,看她答不答應……”江一鳴的話還說完他的脖子就被我的右臂給牢牢箍住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出言不遜,出言輕佻淫穢,侮辱了我心中的女神,我就立刻把你的頭塞廁所裡去,說到做到,決不食言!”我冷冷地說道。
“重色……輕友……啊!益東兄,你看看,這什麼人,爲了一個……女人……就要把兄弟至於死地……咳咳……”江一鳴沒有掙扎,被我手臂壓着的頭朝向鄒益東,陳列着我的“罪狀”。
我鬆開了手臂,嘆了口氣,久久凝視着遠方,空落落的心裡竟然莫名升起一種另類的愉悅。我忽然明白,原來人生的快樂有很多種,不管是哪一種快樂,都能達到殊途同歸的妙效,使人感到溫馨和滿足。
江一鳴和鄒益東走到一個角落裡,相互耳語了幾句,背對着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過了幾分鐘又走了回來,一人傍着我一隻肩膀,鄭重其事又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商量好了,你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辦法,這是最後一搏,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什麼辦法?”我忽然來了興趣。
“表白。”二人齊聲說道。
“如果失敗了呢?”我淡淡的問道。他們說得不無道理,我應該表白,可是我害怕失敗,害怕失敗後被沉甸甸的陰霾無情的覆蓋。
“喝酒!”二人毫不猶豫的齊齊說道。
我採納了他們的意見,於是決定就在當天晚上進行表白。
那天的晚自習很奇怪,班主任沒來,任課老師沒來,辦公室裡也沒有人,不知道去了哪裡,教室裡熙熙攘攘,大家談天說地,熱鬧非凡。
好久沒有這麼
熱鬧過了。
我的心更是熱鬧,熱鬧得砰砰亂跳。
我思忖着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什麼樣的語言才能委婉而不唐突的將我想要表達的內容展現得盡善盡美不留下任何紕漏和瑕疵,可是在我想了很久,瞥了她的背影很久之後,我仍然理不出一個完整而順暢的頭緒。正在我無計可施鬱鬱寡歡之時,郭麗麗捧着兩束百合花走了過來。
彼時,郭麗麗坐在我的前面,蘇雨虹坐在我的旁邊。本來那一次“大洗牌”,我在神情恍惚中被展到了最後一排靠右的角落,後來蘇雨虹那一組因爲一個叫夏文靜的人不知什麼原因有了過節,鬧得水火不容,勢不兩立。蘇雨虹憑着自己組長的威嚴和架勢直接指着夏文靜的鼻子叫她滾出這組,不要在她眼前出現,否則直接將她的桌椅板凳給扔到操場上去。夏文靜也不是吃素的,大怒之下決定與蘇雨虹同歸於盡消失於人間飛昇於天堂。可是在最後關頭卻忽然想到生命誠可貴,若因一時衝動釀成大錯太不划算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遂強壓憤怒,積怨心底,向外尋求肯與她調換座位的人。最後找到了我,我卻是無所謂,對這個位置也並不留戀,只告訴她如果他們組長同意,我就搬過去。蘇雨虹同意後,我就順利更換了座位,坐到了靠右窗的第二排,與戴小芳“隔海”相望。這是塊風水寶地,我也樂得清閒。
“你手中的花是哪來的?”蘇雨虹問道,順道從郭麗麗手中抽過那一隻開得最燦爛最嬌豔的百合。
“吳老師送給我的。她辦公桌上的玻璃杯中插着。”郭麗麗解釋道。
“你臉皮還真厚。”蘇雨虹一邊嗅着花瓣的芬芳一邊對郭麗麗打趣道。
“哪裡啊,我就說了這花很好看,就聞了聞,吳老師見我愛不釋手的樣子就送給我啦!”郭麗麗委婉的解釋道。
“是嗎?”蘇雨虹似笑非笑的反詰道,“不是你厚着臉皮要來的?”
“不是,不是,我是這種人嗎?”郭麗麗的頭搖得跟破浪鼓似的,極力爭辯道。
“這束花送給我吧。”蘇雨虹沒再跟郭麗麗擡槓,轉換語氣問道。
“怎麼可能白送你?”郭麗麗狡猾的笑了笑,飛快地攤開手掌。“十元。”
蘇雨虹也沒說什麼,伸手從牛仔褲中掏出十元仍在桌子上,郭麗麗也毫不含糊的收下了。
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郭麗麗將另一束百合遞到了蘇雨虹的面前:“諾,這個也送給你吧,反正我拿着也沒用。”
蘇雨虹接過那束沒有盛開的百合花,隨手將它擱在了靠牆的課本上,漫不經心的道:“怎麼?良心發現了,怕遭報應啊?”
郭麗麗正待反駁,我卻低低地說了一句:“給我一束百合花吧。”
“你要百合花幹嘛?”蘇雨虹放下那束盛開得最茂盛的百合,望着我奇怪地問道。
“你一定是送人吧?”郭麗麗插口問道。
“送給誰?”蘇雨虹接口問道。
“哦!我知道了!”郭麗麗突然間恍然大悟。
“誰?”蘇雨虹的視線轉向郭麗麗。
郭麗麗不是傻子,她當然不可能當着我的面說出來,只是撇撇嘴,眼神瞄了瞄最左邊的方向。蘇雨虹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也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接着,她們二人就掩嘴嬌笑不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