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衝進校門不甚擦破皮流血受傷之外,我們還面臨着另外一種威脅和挑戰,那就是高年級學生肆無忌憚蠻不講理恃強凌弱的強行搶臺。
那些搶臺者一般都是五六年級的學生,他們會在旁邊觀望一陣,然後進行選擇性搶臺。勢單力薄且身材瘦小者最容易被侵佔。
很不幸,我當時身形瘦弱,而何越雖然比我強壯一點,但是個頭卻比我矮,所以在那些搶臺者的眼中我們無疑已經成爲最易攻克的一個堡壘。
有一次,我和何越好不容易搶佔到一個臺位,而且此臺位還是凹凸不平,機關重重,擋板業已坍塌,被幾個紅色的殘破的磚頭堆砌着,像一個傷痕累累的老人,生命幾近隕歿。就是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爛臺子,竟然也有人來搶。
我們當時打得正歡,絲毫也沒察覺威脅已經臨近。一個瘦瘦高高比何越高上一個頭的學生忽然擠到他的身邊,將拍子往我們的檯面上一扔,語氣囂張的說道:“卡(搶)臺子!”
我蒙了,何越也蒙了。我們拿着球拍呆呆的佇立着,不知所措。乒乓球滾落石板桌面,隨着慣性定律向遠處彈去,我們也忘了去撿,只是呆呆地瞧着這幾個高大而囂張的高年級學生。
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它讓我的思維發生了逆襲般的流淌和跳躍,我從來也不曾想過,在這個滿是和諧滿是溫馨的校園裡竟然充斥着這樣一股恃強凌弱霸道無匹的搶臺者,這無異於一種強盜行爲。光明的東西被摧毀殆盡,剩下的便是無盡的黑暗。
我本來有滿腔怒火,可是卻無處發泄,瞧着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的樣子,作爲一個低年級的瘦小的我能做些什麼呢?在短暫的窒息後,我和何越只能選擇放棄。敵人太過強大,我們守不住陣地,只能棄城而逃。
最後回頭恨恨的朝着那些人瞪了一眼,我和何越轉身而去。
一路走一路上都在心裡暗暗地咒罵着他們的祖宗,也不知咒罵了多少回最後才訕訕地停住。
在我們走出很遠之後,何越才小聲對我說:“這些土狗,要是在我們那個地方,我絕對叫人將他們砍趴下!哪裡還容得下他們如此囂張!”
我“嗯”了一聲表示附和,心下卻想:你要真有這本事,還會被欺負成這樣?連一聲都不敢吭?說穿了,我根本就不相信何越的話。
不僅是我不相信,全班所有同學都不相信。
何越的吹牛是出了名的,所以大家聽他說話都當聽笑話,很多人聽到一半把持不住,當場就反脣相譏說他哪裡哪裡脫節了或矛盾了,然後捧腹大笑或大肆宣揚,引得更多的人狂笑不止。不過也有人相信
。相信的人還會爲他辯護,他會趁機補全自己的漏洞或將脫節的部分重新挑出重新敘述。我是不會幫他辯護的,嗤之以鼻,全然不信,爲他辯護什麼呢?最多隻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或順着他的話順水推舟地接下去罷了。
我們的臺子就這樣被無情的霸佔了。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一直到五年級之後才完全消弭。在這之前我們一直處於劣勢地位。這種情況的持續出現讓我們大感憤怒和煩惱,雖然我們身體和年歲弱勢,但是心裡和尊嚴卻不能一直處在被欺壓和蔑視的階段,我們必須要行動起來,捍衛自己的領地,即使不能像英雄一樣血染疆場怡然不懼,但至少也要像個男人一樣勇敢起來,保衛自己的領地不受侵犯。
我們不再是兩個人去搶臺子了,因爲足球的禁令已出,那些愛踢足球的人只得轉戰乒乓球和籃球了,而因爲天氣的炎熱,籃球運動的劇烈,或者嚴厲的衝撞和搶攻,很容易導致皮膚擦傷、骨節移位或軟組織的挫傷、腫脹等一系列問題,最終,打乒乓球的人數佔到了上風。我們常常會有五個或六個人一起守着一張臺子,以三顆球的輸贏爲限,輪換上陣。氣勢在陡然間增長了何止一倍,我們打得心無旁騖,虎虎生威。那些想搶臺子的高年級的學生一看我們出衆的人羣、龐大的氣勢也不敢輕易涉險向我們發動進攻,徘徊觀望了一陣,便轉移目標,向那些勢單力薄的一二年級的學生下手去了。
打乒乓球的人雖然增多了,氣勢雖然增強了,但是月總有陰晴圓缺的時候,我們的人不可能每次都是同樣的多。有一次,我們只有三個人的時候,又一夥搶臺子的高年級的學生過來了。
我當時正在和袁小林拼快球,一對陌生的拍子“砰”地仍在了我們的臺子上,然後囂張的聲音在我們的耳畔響起:“卡(搶)臺子!”
我和袁小林同時停了下來,緊貼着臺子站定,瞧着來者爲何人?只見是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混球。
這兩個人是全校出了名的混球,不僅成績差到無以復加,做人做事也爛到無以形容,打架、抽菸、喝酒、逃課、欺凌弱小,凡是臭名昭著的事,無所不用其極。他們像兩個混世魔王一樣整天在學校裡游來蕩去,惹事生非,沆瀣一氣,臭味相投,各年級的學生見了他們如見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就是學校領導各科老師也是大皺眉頭,煩躁不已。
按說,這倆瘟神早就夠了開除的資格,可是不知什麼原因,竟然遲遲沒有被開除。依然威脅着學校的弱勢羣體,攪擾着學校的和平與安寧。
他們兩個一高一矮,高的比我高一個頭,矮的比我矮一個頭,身材比例極不對稱,一個像竹竿
,一個像地瓜,他們分成兩個方位向我們攻來。
“竹竿”攻向袁小林,“地瓜”攻向我。
他們拿着拍子扭動着滿是狐臭的身體擠搡着我們依然沒有移動的軀體。
袁小林沒有走,我也沒有動。而是用本能的推擠之力與這“二魔”相互推搡着。
“幹什麼?”我一邊暗中用力扭動腰椎與他的側腰相抗,一邊怡然不懼地冷冷問道。
“地瓜”沒有回答,瞟了我一眼,似是被怔住了,他沒有想到,橫行無忌的他竟然會有人不懼他的威勢而與他分庭抗禮。
那個時候,我的心裡驀然間涌上了一股熱流,很快便溢滿全身,它讓我的激情、力量、勇氣在與惡勢力相碰撞的那一刻便陡然升上了頂點,我忽然什麼都不怕了!
緊握在手中的球拍重重的扣在堅硬的水泥檯面上,側過身子,猛然間抽出雙臂,對着仍然在向我身上擠搡着的“地瓜”猛地推了過去,嘶聲怒吼道:“媽的!你賣逼敢佔我的臺子?!”
憤怒之下那猛然的推力將“地瓜”推出了三四米遠,他趔趄了好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那個時候,我牢牢的盯着“地瓜”,瞧着他的每一步變化,生怕他驟然出手導致我措手不及。
盛怒之下我雖勇猛異常,但內心深處依然有一絲戰慄。我面對的可是學校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他們打架無數,身經百戰,一旦出手,勢必會造成受傷流血。我是真的沒有底,萬一“地瓜”驟下狠手,或者拿着一塊磚頭之類的東西不顧一切地向我砸來,我會不會就此成爲植物人而永遠處於昏迷狀態再也無法甦醒過來?這些念頭只在我心底深處飛速地閃現了剎那便消失不見,我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因爲它會使我膽怯,使我懦弱,使我敗下陣來,甚至使我無地自容。我不能退卻,因爲我已站到了風口浪尖,我的氣勢已經鼓脹到了頂點,我的雙臂我的全身都充滿了戰鬥的火焰,只等那一聲號角吹響,我便會不顧一切而戰。
“地瓜”終於穩住了身形,慢慢地朝我走了過來,熱血一涌,我不退反進,大步走上前去,欺身而上,身體微側,前臂向前一頂,剛好頂在了“地瓜”的胸口。我這一次用了九層力量,“地瓜”捂着胸口再次向後踉蹌着退去,很快退到了另外一個乒乓臺的邊沿。“地瓜”沒有再退,而是以臺邊作爲支撐的後盾,向我進行了反擊。
“地瓜”的反攻很無力也很軟弱,用左肩與我的右肩相抗衡,一邊抗擊一邊叫囂道:“你要抓嘛?(幹嘛?)你要抓嘛?(幹嘛)”氣勢很弱,就像一個久臥在牀的病人因爲疾病的折磨而不耐煩地亂吼亂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