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我大聲叫了出來。
“哪裡有彩虹?”欣兒好奇地東張西望。
“不是有彩虹,而是我找到了星星的朋友,就是彩虹。”我興高采烈的解釋着,也希望欣兒因爲我找到了問題的答案也跟着一起喝彩和歡呼。
可是欣兒沒有高興的樣子,也沒有一點開心的表情,甚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的眉頭緊皺,手緊緊捏着下巴,喃喃低語,像是自述,又像是在問我:“彩虹……很美,可是,可是它最終會消失的啊!而且,而且它出現的時間很短暫,更何況,我們從來沒有看見過它。”
“不,你說的不對!”我用力地搖着頭,堅定的反駁道,雙手沒有規則的比劃着,口中也沒有閒着:“老師給我們講過,彩虹不會消失,它就隱藏在太陽公公的光芒之中,只是我們的肉眼看不見罷了。”
“那我們要如何才能看見呢?”欣兒被這個解釋吸引住了,眉頭舒展開來,換成了滿臉的疑惑和好奇。
“你想看彩虹?”我問欣兒。
“嗯。”欣兒點頭。
“那你等等。”說完,我就轉身跑回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粉紅色的塑料小瓶子,然後緩慢地旋開頂端的蓋子,一個小小的羽毛球形狀的塑料棍棒赫然展現在我們的眼前,那裡面裝的是肥皂水,泡沫兀自附着在上面,點點滴滴的累積着,光芒百無聊奈的傾瀉,七彩的光芒隱隱綽綽而又真真切切。
“看到了嗎?彩虹在這裡。”我將打開的小瓶子曝露在明媚的陽光下,並且用塑料勺子不停地攪拌着裡面的肥皂水,水花翻涌,聚集的泡沫越來越多,彩虹反饋的光芒也越來越熱烈,到得後來,直晃得我們的眼睛也無法睜開。
“好了,快把彩虹收起來吧,不然我們什麼都看不見了。”欣兒一邊伸手遮擋着光線的侵襲,一邊揮手叫我“收回彩虹”。
我也覺得我放出的彩虹有點太過熱情,心想如果不及時收回,是不是自己也會變成彩虹的一部分或者就此融化?就像《海的女兒》,那個化爲了泡沫的女兒。
想到這裡,只覺得一陣驚心,如果我們真變成了泡沫,就什麼都沒有了,爸爸媽媽找不到我們,爺爺奶奶也找不到我們,他們一定會很着急的。我們怎麼能讓他們因爲找不到我們而着急呢?不行,不行,我們會害怕,我們不喜歡天空那虛無飄渺的陌生世界。那裡除了雲以外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人會疼愛我們。我們不要離開我的親人,永遠都不要。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合上了蓋子。於是泡沫消失了,彩虹消失了,“潘多拉”魔盒帶來的夢幻和綺麗的遐想也消失了。
世界恢復了原狀。眼前只有我和欣兒,還有滿身的泥土,滿臉的沙子。靜靜倚靠着我們的是一座未完成的用泥沙堆成的房子。
“這是你堆的嗎?”欣兒見“彩虹”已經消失無影,便輕輕放下捂着眼睛的雙手,緩緩蹲下身,指着那個未堆完的房子問我。
“這是我堆的城堡。可惜沒有完工。”待欣兒如此問,我才恍然應該繼續我的工程,不知何時才能竣工,因爲它如此浩大而繁縟。
“可是這一點也不像城堡啊!”欣兒指着一座凸出的沙丘的頂端說道。
“那像什麼?”我奇怪地問道。
“很像一座山頂。”欣兒道。
“哎!”我嘆了口氣,道:“那就當它是山頂吧,反正就是城堡我也堆不像。”
“那就別堆了,我們去看電視吧。”欣兒站了起來,拍拍手中的泥沙,泥沙簌簌而落。
“去哪裡看?”
“去我家看。”
欣兒的家就在這座閣樓的第三層的中間,很近很近,不過要登上幾百層的階梯,所以,很是費勁。
我雖在欣兒的身後,但爬上到三層樓時,我已累得氣喘吁吁,看欣兒的面孔,也是面犯潮紅,顯然累得不輕。
“你的家怎麼這麼高啊?”我有些誇張的問道。
“主要是我們太小了,等我們長大了就不會這麼累了。”欣兒答道。
“可是,長大了以後也會老啊,像,那個婆婆一樣,上樓也會很累,很累。”我忽然指着一位正在拄着柺杖努力向上攀爬的老奶奶說道。
“她是我們的鄰居。在這裡住了很多很多年,而且她的年齡已經很大很大了,據說連我爸爸媽媽加起來的年齡都沒法超過她呢!”欣兒熱心地介紹着她的鄰居。
“那她知道的故事一定很多很多吧?”我好奇地問道,因爲我心裡忽然打定了一個主意。
“當然了,她知道的故事一輩子都講不完呢!”欣兒驕傲地誇讚着她的鄰居。
“那,我們就請婆婆給我們講講有趣的故事吧!”我熱烈地提議道。
“好啊,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將婆婆扶上樓梯再說。”
“好,那我們先將婆婆扶上樓梯,再請婆婆給我們講故事吧。”說着,我和欣兒就朝着婆婆走去,一左一右的扶着婆婆的臂膀,儘自己的力量將其扶穩。
“吳要唔我!!!我﹩﹠﹪哦!”婆婆大聲抗拒着,身體顫動着,嘴裡兀自唸叨着,聽不清再說些什麼,我們嚇得跳在了一邊。
“婆婆說什麼?”我試探着問道。
婆婆又重複了一遍。
“哦,我明白了。婆婆說不要用力扶她。”欣兒解釋道。
“哦,那是我們的力量用得有點大,讓婆婆不舒服了,那我們輕一點扶就行了。”我恍然大悟的說。
說完,我們又朝婆婆走了過去,歉疚的說:“婆婆,真不好意思,我們這次一定小心一點。”
還沒有走到婆婆身邊,婆婆大喊大叫起來:“無藥無我!巫妖無我……”眼神對着我們,很憤怒很生氣,柺杖柱得“篤篤”作響,似乎想要拿着柺杖敲我們的頭。
我們既驚且怕,見婆婆這個樣子,似乎很不歡迎我們,可是我們卻猜不出婆婆如此反常的原因,只能面面相覷,緩緩退後。
“欣兒,你在幹什麼?”一聲關切的聲音中略帶疑惑忽然響徹在我們的耳畔。我回過頭,看見了一位身材略顯雍容的中年婦女。
“媽媽,快過來幫我們聽聽,這位婆婆說的什麼?我們一句都聽不懂。”原來是欣兒的媽媽。欣兒揮手招呼着她叫她趕快過來“拯救”此時此刻茫然無措的我們。
欣兒的媽媽快步走了過來,看見我微笑地對我說道:“小朋友,你好!”我微笑地點頭回應道:“阿姨好!”並禮貌性的鞠了一個躬。
欣兒的媽媽立刻對我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讚道:“真是一個懂禮貌的好孩子,長大了一定有出息!可比我們家欣兒強多了,我們家欣兒可從來學不會什麼叫禮貌。”
“媽媽!我什麼時候不懂禮貌?”欣兒一聽母親褒揚別人而貶低自己,心裡老大不樂意,立馬撅嘴,尖聲抗
議着,一張小臉氣得煞白,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就像閃爍的霓虹,不斷變換着顏色,漸次更換着格調。她要維護她的尊嚴,討回她的公道,因此不斷高聲重複着這句話,像是質疑,又像是審問。
她的媽媽倒是很沉着,任憑風吹浪打,也自巋然不動。無論女兒如何爭辯反駁也不予迴應,只是不動聲色的淡淡笑着,如俯瞰人世的上帝般高深莫測。
我心知這樣持續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應該想辦法緩和緩和她們的矛盾。我知道其實所有的大人們都是這樣,總是有意無意當着別的孩子和大人們的面貶損自己的孩子,認爲自己的孩子什麼都不好,別的孩子樣樣都好。我遭到這樣貶損的次數也不勝枚舉,起初也是很生氣,很不解,不過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到此刻也能理解了。原來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受着與我同等的待遇。這麼一想,心裡便喜滋滋的,心裡的煩惱也一掃而空,連望着眼前不遠處的婆婆也似乎看起來比剛纔年輕了不少。
婆婆還在努力攀登着眼前的階梯,此時已經攀登到了第二十五階,如果堅持不懈,持之以恆,一鼓作氣,不再停留,定能到達終點,取得成功。然而她在第二十六階的時候停了下來,倚着石欄,兀自喘息,並用乾枯的眼光凝望着我們。
“對了,阿姨,剛纔我們想幫這位婆婆一個忙,可是她似乎不高興,然後還說了幾句話,可是我們聽不清楚,請阿姨幫我們聽聽。”我對欣兒的媽媽說道。
“是啊,她剛纔似乎很生氣,我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明明是好心幫助她啊!可是……總之,你去聽聽!”欣兒一聽我的詢問,注意被轉移,怒氣次第消散,也趕緊附和着並催促着她的媽媽趕緊去聽聽這位婆婆說的話到底是什麼。
“她剛纔說什麼?”欣兒的媽媽問道。
“嗯……”欣兒皺着眉頭,想了想說:“她好像說‘咕咕’……對,‘咕咕’……”
“不對,不對!”我連連搖頭打斷她,糾正道:“這是青蛙的聲音,不是婆婆的聲音。婆婆可不是這麼叫的!”
“那是怎麼叫的?”欣兒明顯不服,撅着嘴叉着腰理直氣壯地質問着我。
“明明是‘嗚嗚’,‘嗚嗚’……”我肯定的說道。
“呵呵!”欣兒笑得前仰後合,止不住劇烈的激動,連聲音也帶着顫音:“這……明明……是火車的……聲音……怎麼……可能……是……婆婆的……呵呵……呵呵……”
“也許婆婆年輕的時候喜歡火車也說不定啊?”我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正確,所以並沒有將她的嘲笑放在心裡,只是一味地據理力爭。
“嗯……”欣兒的笑容頓住了,結結巴巴地說:“好像……也有道理,不過,不過,既然婆婆能喜歡火車,爲什麼不能喜歡青蛙呢?”
“這……”我摳摳後腦勺,想了想說:“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這樣吧,你的答案加上我的答案不就是一個完整的答案了嗎?‘咕咕’加上‘嗚嗚’不是就婆婆剛纔叫的聲音嗎?”
“對對對!”欣兒拍手稱讚道:“就是,就是,這位婆婆就是這麼叫的!”
欣兒的媽媽已呆若木雞,我從她糾結的表情和擰成蚯蚓的眉毛中獲悉她似乎完全處在另一個世界當中,以爲我們的對話是葫蘆娃和黑貓警長闊別已久的寒暄和插科打諢,飄在雲裡霧裡,不知所云,所以只得下意識的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