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抗戰救國,我叫你組織救國軍,今天不給老子回家,你以後就別想進這個家門了。”譚鍾麟一邊用柺杖敲打譚延闓,一邊怒聲說道。
譚鍾麟上臺,譚延闓和其他幾位遊行組織者都早已經看到了,其他幾位組織者見譚鍾麟出手打譚延闓,雖然想上前勸說,但是這個年代,老子打兒子是天經地義的,誰也阻止不了。
譚延闓並不閃躲,而是任由譚鍾麟連連打了好幾下。
等到譚鍾麟停下手,餘怒未消的看着他的時候,譚延闓卻硬着脖子,一臉堅毅的回說道:“父親大人,請恕孩兒不孝,孩兒身爲中國人,爲國盡力,是義不容辭的,組織救國軍北上抗戰,又有什麼錯誤?”
譚延闓一把跪了下來,眼眶含淚的說道:“您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會北上的,還請總督大人爲我們分發槍支彈藥和盤纏!抗戰救國,人人有責。總督大人身爲兩廣總督,同樣有守土之責!”
“抗戰救國,抗戰救國!”底下衆人爆發出一陣陣的怒吼支援譚延闓。
“你這個逆子,真是氣死老夫了,子不教父之過,都怪我平日對你太過縱容了,今天一定要打死你。”譚鍾麟見平日頗聽自己話的兒子居然還和自己嗆聲,心中更怒,出手更重,柺杖嘭嘭的一個勁的打在譚延闓的腰際。
“總督大人,請您不要一錯再錯,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爲魏將軍取得的勝利而歡呼,全天下的中國人都在聲援魏將軍的抗戰救國。”譚延闓臉上被打了一下,只打得鮮血從嘴角溢出來,他忍着疼,繼續喊道:“總督大人即便能夠管得了我一個,能夠管得了全天下黎明百姓的心嗎?總督大人難道真要與全天下之人爲敵嗎?”
“住嘴!”譚鍾麟厲聲喝道,暴怒異常,揚起手來,就要給譚延闓幾耳光。
旁邊的官員見譚延闓已經鮮血滿面,跪在地上搖搖欲墜,不禁上前抱住譚鍾麟,勸說道:“總督大人,總督大人,消消氣,消消氣,三公子只是年少不懂事,受人蠱惑而已,過些日子就會明白您的苦心。”
譚鍾麟胸膛起伏,鬚髮皆張,對下方的羣衆怒聲道:“國家大事豈同兒戲,要是誰還要鬧事,全部打入大牢之中。”
下方都是一干青年,正是血氣方剛之時,譚鍾麟的話非但沒有嚇住他們,反而激起了衆人的叱吒,怒罵。
眼見形勢便不可收拾,一邊是自己的父親,一邊是與自己有相同理想的兄弟,譚延闓不禁蹣跚着站起來。
譚延闓心中悲苦,掃過下方一張張激動的臉龐,又看向自己的父親,不禁悲呼道:“如果今日要流血,就流我譚延闓的血,如果今日要犧牲,就犧牲我譚延闓!”
譚延闓怒吼一聲,朝一旁的青石板一頭撞去。
突起的變故,讓底下的衆人齊齊變色,都是一聲驚呼!
眼見着譚延闓就要血濺當場,臺上的一名鷹眼眼明手快,一個健步便閃到他身前,然後緊緊的抱住了他。
譚鍾麟更是嚇了一大跳,見兒子被人救起了才暗中鬆了口氣。
“好你個逆子!走!”譚鍾麟冷哼一聲,帶領一干兩廣官員快速離開。
後方的廖仲愷見到這一幕,不禁豎起了大拇指,讚道:“想不到這位總督大人的兒子有如此血性!”
何香凝點頭道:“湘鄉之士,當真性烈。”
譚鍾麟是湖南人,所以何香凝纔會這麼說。
次日,在兩廣救國軍圍困總督府長達一天一夜之後,譚鍾麟終於妥協了,同意送一批軍火以及盤纏,讓他們北上抗戰。
不過,譚鍾麟怕爲兩廣帶來禍害,事後對他國領事解釋說自己是迫不得已,而且矢口否認支持魏季塵與列強各國作戰。
天下風雲起,各地熱血愛國青年,像是過江之鯽一樣,紛紛前往北方,響應魏季塵的號召,一時間,整個華夏大地都處在了亢奮之中。
湖南爲維新變革重地,湖南巡撫陳寶箴更是明確表示支持魏季塵的軍事行動。
陳寶箴原本應該在維新變法失敗之後,被慈禧給拿下的,隨後更是被慈禧賜毒身亡。
可惜,慈禧尚未來得及動手,魏季塵就先行一步了,慈禧已經失去了對全國的控制,這也使得逃過一劫的陳寶箴對魏季塵心存感激,魏季塵在湖南的人馬已經說服了這位湖南巡撫,陳寶箴已經在暗中完全倒向了魏季塵,對於魏季塵的抗戰宣傳活動,不但樂見其成,還暗中派人相助。
無湘不成軍,在近代能人輩出的湖南,魏季塵對這個地方的重視也超過了其他所有省份,譚嗣同是湖南人,他的至交好友唐才常作爲這次長沙遊行領導者之一,唐才常的交遊廣闊,正是所謂的‘黑白兩道’通吃之人。
唐才常除了號召青年北上參軍之外,還進行募捐活動,向湖南商紳籌款,支援魏季塵的討逆軍事行動。
原本魏季塵對這種募捐活動有點反感,認爲遼東政府又不缺錢,這樣做,似乎有點趁機搜刮民財的嫌疑,最後還是李鴻章點醒了他。
李鴻章的觀點就有點現實了,李鴻章認爲此種募捐活動能夠讓捐款了的人不知覺的關心起討逆大業來,就像是投資一樣,你投了點錢進去,無論原本是抱何種目的,此後對投了的項目肯定是關心有加,從而不知不覺的就會站到魏季塵這一邊來。
魏季塵暗罵一聲老狐狸之後,最終也同意了這種行爲。
唐才常在長沙搞的遊行聲勢比起其他地方來,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專門派人去長沙時務學堂,嶽麓書院等地,招兵買馬,沒多久便拉起了一支萬餘人的隊伍,隨時能夠動身北上,就等着湖南其他地方的青年才俊齊聚長沙,一道出發了。
長沙救國軍招兵處,幾名軍士已經在收拾東西了,人已經招的夠多了,唐才常準備中止招募,原本還想來報名的青年都有些惋惜,不過,這些人大多都是有些猶豫之人,否則前兩日就報名了,所以,他們就算有些惋惜,也沒有多大的失望。
正在此時,一名身披長髮的年輕人狂奔而來。
“等一等,等一等,我還要報名!我還要報名!”這年輕人氣籲喘喘的跑來之後,雙手放在桌子上,就是不讓別人走。
“對不起,招兵已經結束。”一名軍士耐心的勸說道。
那人擦了一把額上的汗跡,急聲說道:“這如何是好,我從新化剛趕到長沙,這位兄弟,能不能行個方便?”
那軍士看他一臉着急的樣子,而且還是從新化大老遠的趕來,不禁有些躊躇的問道:“你識字嗎?識字的話能夠通融一些。”
那人一臉喜意的回道:“識字,識字,在資江學院和新化實學堂都學習過。”
“那好吧,姓名?”軍士點點頭坐了下來,重新拿出花名冊問道。
“陳天華!”
“年齡?籍貫?”
…
長沙時務學堂內,17歲的蔡艮寅看着身邊的一些同學,都加入了救國軍之列,再也坐不住了。
“國家有難,我苦讀算術、英文、經史子集又有何用!”蔡艮寅霍的一把站了起來,將筆投擲於地,讓他一邊的幾位同學都有些吃驚。
要知道湖南巡撫陳寶箴年初選拔出國留學生,蔡艮寅可是以第二名的優異成績入選了,戊戌政變雖然已經發生了,但是也只是推遲了陳寶箴的留學計劃,還有一個月,陳寶箴就要送這些留學生去英美學習了,而此時衆人看蔡艮寅的樣子,是想自毀前程了。
蔡艮寅看了幾位想要勸說的朋友幾眼,沉聲說道:“我蔡艮寅從此便投筆從戎,從今日開始,就改原名“艮寅”爲“鍔”,意爲“砥礪鋒鍔”,決心一切從頭開始,前往天津軍事大學,報考速成班,爲國盡力!”
蔡鍔說完之後,頭也不會的走出了時務學堂。
湘潭縣城,王闓運帶着幾名學生,正急急忙忙的在大街上走着。
王闓運研究的是帝王之學,剛剛被慈禧殺害的楊銳、劉光第都曾是他的學生。
王闓運早年懷抱帝王之學,曾試圖參與治世,想大有作爲,然而屢遭挫折,無法施展抱負,遂絕意仕進,歸而撰著授徒,前後得弟子數千人,有門生滿天下之譽。
不過他此時“縱橫志未就,空餘高詠滿江山”的傲岸之氣未有稍減,一有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
此時,天下風雲動,顯然也驚動他了,自兩名弟子被殺害之後心灰意冷的他,在譚嗣同的一再邀請下,也準備出山了。
他看到聲勢浩大的遊行隊伍從街邊走過,不禁轉過頭來,略帶興奮的說道:“阿芝啊,魏將軍是深得民心,看來他真是成大事之人了,這次我們找到皙子,便馬上前往京師!”
“老師,我們不是去天津嗎?怎麼前往京師?”齊白石有些不解的問道,齊白石是王闓運的弟子,王闓運嘴裡的皙子是他的另外一位弟子楊度,也是湘潭人。
王闓運摸了摸花白的鬍子,笑道:“等我們北上的時候,相信魏將軍已經攻下京師了。”
“老師言之有理,這次不但譚復生邀請您老,連魏將軍都親筆寫了一封書信,看來魏將軍對您來很看重啊,老師一入京師,必定能夠一展心中偉略。”齊白石恭維道。
王闓運雖然有些自得,但是卻正色說道:“京師臥虎藏龍,魏將軍手下人才濟濟,想要在那裡站住腳跟,也不是容易的啊。”
幾師徒邊走邊說着話,在拐角處一不小心齊白石就碰到了一輛獨輪車。
獨輪車上面放着幾包貨物,還坐着一名五歲左右的小童,推車的是一名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旁邊還站着一位年輕人。
齊白石倒是沒有受傷,獨輪車猛的停住,那小童卻差點從上面掉了下來。
齊白石慌忙上前一步抱住了小童。
“哎呀,老伯,對不起,差點傷了孩子。”齊白石連忙向中年人道歉。
那中年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擺手道:“沒事,沒事,石三伢子不是沒事嗎!”
“三伢子,快下來,你要叔叔抱到什麼時候?”
那小童清脆的回道:“知道了!爹!爹,你不是說要給我買一串冰糖葫蘆嗎?”
齊白石把小童放回獨輪車上,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叔叔給你買一串壓壓驚!”
“先生有些客氣了!”中年人有些尷尬的說道:“小兒調皮不懂事,縣城沒得見賣冰糖葫蘆,大夥好像都在弄麼子游行去了。”
王闓運見這位中年人談吐不凡,不由笑着說道:“是啊,國家有難,這些年輕人都鬧騰起來了,希望他們能夠儘快平息下來吧,畢竟這天下也不是靠遊行能夠得到的。”
王闓運這是有感而發,接着好笑的搖了搖頭,居然和陌生人談起國家大事來了。
幾人正交談着,遊行的隊伍便在一邊經過了。
“打到一切侵略者,支持魏將軍抗戰。”
“不做亡國奴,與洋人決一死戰!”
…
聲勢震天的口號聲一陣響過一陣,那小童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遊行的隊伍,等到他們走過,用略顯稚氣的聲音問道:“爹爹,什麼叫亡國奴啊。”
“這個嘛!”中年人摸了摸小童的腦袋,笑着說道:“等到你長大了就知道了,那位魏將軍可是位好人,咱家的稻種就是從他哪裡買的!”
原來,這中年人今天入湘潭縣城來,正是爲了購買稻種的,去歲他種了遼東的稻種,得了一個豐收年,今年就繼續來魏氏種子公司買種子了。
王闓運聽到這話不禁在心中感嘆,這個魏季塵,當真會收買人心,連普通的百姓都知道他的大名啊。
王闓運帶着幾名弟子離開後,中年漢子旁邊的年輕人催到:“叔,我們還是快點走吧,要不晚上趕不回韶山沖了。”
中年人摸了摸帽子,接着推起獨輪車,點頭道:“說得對,我們毛家還等着種子下田呢。”
三人急急忙忙的朝城門口而去,遠遠的,還傳來幼童的詢問的聲音:“爹爹,什麼是將軍啊?魏將軍又是誰啊?”
“將軍嘛,就是會打仗的人,魏將軍是打敗一個個壞人的將軍!”
“那我長大後要當將軍,打敗一個個壞人。”年幼的偉人清脆的說道。
“好好,哈哈,我們家三伢子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