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港口碼頭,這裡同樣被封鎖了,各處都有軍士在嚴密把守,長江河面上停靠着數十艘貨輪商船,外海有兩艘炮艇在警戒。
“好了,這五艘德國輪船已經搜查過一遍了,沒什麼問題,讓他們出港。”
“是!”
五艘德國輪船緩緩的駛出港口,其他的一些商船老闆見了,心中都不樂意了,開始紛紛起鬨。
“爲什麼洋人能夠出港?”
“就是,現在可是中華帝國,你們這些當兵的還這樣把洋人當成爺爺?”
…
“諸位請放心,我們會盡快搜查放行,這五艘德國輪船在最外頭,自然是從他們最先搜查了。”一名軍官站出來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咱現在可不是以前的清朝。”
“我們錯過各位軍爺了。”
…
那軍官不着聲色的往德國輪船的方向看了一眼,事情可不像他剛纔說的那樣,他可是接到上面的命令,最先放行那五艘德輪的。
五艘德輪進入長江之後,其中一艘德輪的一間客艙中,一名中國人打開窗戶,看着滾滾奔騰的長江水。
“李二,到了德國之後,去駐德使館找許參贊,他會幫你安排好一切的,我在下一個港口就會下去,以後,你的工作就在國外了,這次,你辦事辦得不錯,記住,忘記所發生的一切。”這名中國人輕聲說道。
坐在椅子上那位叫做李二的笑道:“放心,組織的紀律我還是懂的。”
李二頭上裹着紗布,他身子稍動,又牽動了背上的傷口,不由叫通道:“那個趙秉鈞倒是眼明手快,一酒罈下來,我這背傷估計要一段日子纔會好了。”
“當然,趙秉鈞以前好歹也是組織的人,如今由暗轉明,倒是受到了重用。”
李二笑道:“我還是喜歡執行秘密任務,由暗轉明,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我看你小子是在享受各種身份帶來的刺激吧,一會是二狗子,一會是李二,下次又不知是誰了。”
“那是,不過,前面的所有任務,都比不上這次任務啊,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把匕首刺入陛下的身體內,到時候,恐怕只有學着日本人自殺了。”
“就憑你?陛下可是屍山血海中鍛鍊過來的,只怕你不是對手啊。”
“我只是說說而已。”李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
而在另外一艘船上,卻有一人優哉遊哉的喝着小茶,要是那幾名貪官看見了,一定會驚呼大叫,因爲此人正是消失不見了的黃大人。
黃大人和李二一樣,同樣奔往下一個地點,執行下一個任務,他會在上海下船,他比李二的資歷還要老,比李二隱藏得還要深,當然,兩人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他端起茶杯來,對着窗外,喃喃自語道:“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金陵!金陵!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五年的時間啊,不知何時才能夠正大光明再來這裡。”
總督府內,魏季塵站在書桌旁邊練字,劉坤一肅立一旁,欲言又止。
“愛卿,有什麼想問的?”魏季塵一邊揮毫,一邊淡淡的問道。
劉坤一恭恭敬敬的問道:“陛下,刺客供出幕後主使了沒有?”
“刺客熬不過刑訊,已經死了,不過,我們已經問出了誰是幕後主使!如今,軍隊已經在各處抓人。”魏季塵用毛筆沾了一下墨汁,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陛下準備怎麼處置那些人,要誅九族嗎?”劉坤一小心翼翼的問道。
魏季塵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反問道:“愛卿認爲朕該如何處置?”
“這些人膽大妄爲,確實該死,若是陛下能夠饒他們的妻兒一命,相信全天下都知道陛下的仁德。”就算劉坤一還不知道誰參與了此事,但是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是他的老部下。
“放心吧,朕不會遷怒他們的妻女孫兒。”魏季塵說完這一句,恰好也寫好了字。
劉坤一連忙謝恩道:“多謝陛下,臣告退。”
他轉身告退,不經意間,瞟了魏季塵所寫的幾行字:“如來說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想不到皇上對佛經有所研究!”劉坤一走出門之後,冥思苦想了一陣,想到了這幾句話的來處,正是金剛經的內容。
忽然,他腳步一頓。
“怎會如此熟悉?”字是有神韻氣勢的,魏季塵的字在劉坤一的腦海中慢慢的放大,驀地,他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劉坤一記起在哪來看見過這樣的字體了,難怪會如此之熟悉。
“信…信!”劉坤一感覺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冒起,然後直躥上腦門。
劉坤一失魂落魄,強打起精神來,腳步艱難的走向監獄那邊。
大街上,由於還在搜查抓捕之中,行人很少,劉坤一不多時便行至了監獄門口。
“劉大人,請留步,裡面抓的都是罪犯,沒有旨意,不能隨便進入。”一名軍官攔住他。
“那些人以前都是老夫的手下,老夫就算是爲了情分,也該去看他們一眼。”劉坤一有些精神萎靡的回道。
軍官有些猶豫,最終退開一步,伸出一根手指頭,正色說道:“十分鐘,再多大人就是爲難小的了。”
“多謝這位小兄弟。”劉坤一作了一個揖,匆匆而入。
監獄陰暗而潮溼,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就像是滴在了劉坤一的心頭。
不多時,他來到關押官員的牢房,裡面已經關押了十數位兩江官員,他們都是臉無血色,驚懼不安。
見到劉坤一,衆官員俱涌到牢門口,抓住鐵門,聲淚俱下,痛哭不已。
“總督大人,我等,我等!…”
“總督大人,還能向皇上求情嗎?”
…
“你們,你們爲何要意圖行刺皇上?”劉坤一滿嘴苦澀的問道。
“我們都是一時糊塗啊,都是那個姓黃的,要不是他四處串聯,煽風點火,我等也不會起此心思啊,現在倒好,他姓黃的一出事就跑得比誰還要快,…”
“黃昌邑?”
“對,就是他,可憐啊,我的妻兒老小,恐怕都活不過幾日了。”
“書信?”劉坤一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什麼書信,總督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是啊,總督大人,我們願意上交一切財產,只求一條命。”
“就算不能救我們,至少,至少讓我們有個後代。”
“放心吧,皇上要殺的只是你們,你們的妻女,皇上都會放過。”真相已經大白了,劉坤一再也沒有心思呆在這裡,要是,要是當時我沒有將書信交給陛下,恐怕如今下獄的還有我吧。
天子無情,陛下這麼快就學會了嗎?
恐怕那場刺殺也是自導自演的吧,難怪刺客那麼容易混進來,好深的心計,一箭雙鵰,宴請百姓,遇刺之後大方饒過百姓,不但讓兩江民衆對你感恩涕零,而且還用謀反的名義將兩江的官員一網打盡。
不,是一箭三雕,還有一隻雕是我,只是我這隻雕因爲表現得忠心,僥倖逃過了一劫。
回府之後的劉坤一將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後得到了這個驚人的結果來。
譚嗣同、趙秉鈞、蘇三、二狗子、黃昌邑,一個個的人名從他的腦海中閃過,劉坤一在想着他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譚嗣同和趙秉鈞慌張的神色不像作僞,而且遇刺後,同樣表現的一點不知,看來,這兩人都不知道內情,所以,這次的謀劃的關鍵人物是蘇三了,恐怕,連蘇三也不知道皇上在我房門口放了一封書信吧。
若不是我對書法頗有研究,對那封書信看了又看,恐怕到死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就算這次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難道再去造反?
劉坤一無力的靠在太師椅上,對魏季塵的手段,感到不寒而慄,就算他現在有造反的心思了,也沒有造反的實力了,因爲下監獄的大部分官員,都是他的嫡系手下。
或許,將這個秘密帶入棺材中,纔是我最好的選擇吧。
一時間,劉坤一心灰意冷,久久不想動彈。
總督府書房內,譚嗣同將一卷卷的貪墨資料擺在魏季塵的桌上。
“陛下,這些人真是膽大妄爲,一個個都是貪得無厭之輩,不過,相信大清的官員沒有幾個清白的。”譚嗣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治貪之路,還是任重道遠啊。
魏季塵無所謂的翻開了一兩張紙,笑道:“那就看是朕的刀快,還是他們的手快了。”
“陛下,你還真別說,要不是牽涉到謀逆之事,一些人還真不能夠給他們定死罪。”
“復生的意思,是朕還要多遇刺幾次嗎?”魏季塵打趣道。
譚嗣同連忙擺手道:“這事還是少碰上好,陛下的安全比起他們來說,重要得多,這次也不知刺客如何混進來的,看來下次要檢查得更嚴密一些啊。”
“呵呵,確實,此事可一而不可再,要是多幾次刺殺,估計有些人就會胡亂猜測了,好在兩江的官場經此一事,必會肅然一清啊。”魏季塵意味深長的說道。
譚嗣同卻不大明白魏季塵這句話中的一些意思,正想詢問,卻看見魏季塵已經低下頭去查看資料了,也就放下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