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塵雖然弄不懂這些人爲什麼帶有淡淡的敵意,但是別人不待見他那也是顯然的,魏季塵可不想熱臉去貼冷屁股。
稍微掃視了衆將一眼,魏季塵徑直走到坐在最前面的豐升阿身邊,身體的前主人在朝鮮的時候識得豐升阿,加上這裡也只有他一人穿着副都統官服,因此很容易就猜出豐升阿的身份來。
看到豐升阿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魏季塵也懶得多禮了。
“見過豐將軍。”魏季塵拱了拱手,算作是打招呼了,兩人從軍職上來說,是平級的,都是武職正二品。
“你就是魏季塵?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倨傲,連禮數也忘了嗎?”豐升阿頭擡得老高,用餘光看着魏季塵輕蔑的說道。
魏季塵估計是因爲殺了他侄兒之事引來了豐升阿一來就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不過當時自己於理於法都說的過去,這豐升阿又能拿自己如何,頂多是在言語之上諷刺兩句罷了。
想清楚來龍去脈之後的魏季塵淡然一笑道:“你我軍職平等,你又不是在下的前輩,在下何須行重禮!”
“放肆!”豐升阿重重一拍椅子,沉聲訓斥道:“前番你領兵,爲何救援遲遲未至,導致老夫丟失岫巖,該當何罪?”
馬金敘一聽,臉色不由變了變,這豐升阿也憑的太無恥了,竟然把兵敗推諉在自己和魏季塵身上,他正要開口說話。
魏季塵卻先上前一步,先是冷笑幾聲,對周圍衆將看了一眼,這纔不慌不忙的說道:“救援未至?何爲未至,豐將軍向我大高嶺求救之後,我魏季塵領命後便披星趕月,急急行軍,唯恐救援來遲,那曾想到,豐將軍在求救函中誇下海口能夠守上十天半月,卻沒有料到,連三天時間沒有守住便惶恐而逃,真讓在下見識了豐將軍的豐功偉績,在下無奈之下,只好改道前來析木城,在下還在路途中爲豐將軍斷後,否則不知豐將軍今日還能不能站在這裡耍威風。”
魏季塵早就在心中鄙視豐升阿的爲人了,恰好今天他又不知羞恥的推諉責任,更是惹得魏季塵心中大怒,不由撕開了臉皮說話。
底下的衆位將領都是神色古怪的看着言辭交鋒的二人,這兩人說的話是南轅北轍,也不是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不過,衆將也不像之前那樣對豐升阿的話深信不疑了。
豐升阿聽了之後,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他萬萬沒有料到魏季塵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竟然敢當衆打他臉,而且是打得肆無忌憚。
“黃口小兒,休得胡言亂語,妖言惑衆,老伕力抗倭人,迫不得已退至此地,如今朝廷讓老夫節制這析木城中軍隊,你前來增援,亦在老夫節制之列,豈可胡言亂語亂我軍心,不怕老夫拿下你治罪。”豐升阿氣得差點肺炸了開來,胸前起伏不定。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我魏季塵一不違犯國法,二不違犯軍規,行得正,坐得直,豈怕魑魅魍魎之輩暗使絆子,再說,相信豐將軍也不會是毫無肚量的小人。”魏季塵臉上帶着淡淡的譏笑,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懈可擊。
“城內軍隊衆多,已經容不下兩支軍隊進來,馬總兵,你所部毅軍就進城來吧,至於魏字軍,聽說素來英勇善戰,就守在城外,隨時能夠擊敵於千里之外吧。”豐升阿眼中不時閃過寒光,看都不看魏季塵一眼,便下令說道。
“如此,在下告辭!”魏季塵頭也不會的朝外面走去,“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走至大廳正中,魏季塵看了幾眼一臉歡笑的舞姬,最後瞟向周圍的將領。
不知他這話是在說舞姬呢,還是在諷刺衆將領呢。
豐升阿不讓他入城,卻沒有想到正中了魏季塵的下懷,在城外紮營,除了生活有些不便外,並無其他不好的地方,說不定入城后豐升阿還會對他多有牽制,在城外的話,豐升阿想管也管不了。
馬金敘向豐升阿行禮告辭之後,急急忙忙追了出來。
“老弟,”馬金敘看到魏季塵在前面走着,不由上前準備勸慰他一翻,這個年輕人還是太過年輕氣盛啊。
魏季塵轉過頭來,臉上並無任何不悅之色,反而掛着似有若無的笑容,說道:“馬大哥你怎麼不再裡面多呆一會?”
馬金敘原本以爲魏季塵即便不是一臉憤怒的樣子,也會是一臉鬱悶的表情,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幅風淡雲輕的神態。
莫非,一切都在這個年輕人的控制掌握之中?
馬金敘心中不由起了這麼一個荒謬的念頭,不過他卻越想越覺得可能。
這魏季塵殺了豐升阿的侄子,肯定知道自己不會討豐升阿所喜,而如今析木城中豐升阿卻爲諸將之首,一旦魏字軍也入了城,豐升阿便可暗地明地找麻煩,還不如呆在外面更爲痛苦。
馬金敘想到這裡,安慰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反而拍了拍魏季塵肩膀一下,笑着說道:“好啊,你魏季塵連我也蠻住了。”
魏季塵眨眨眼睛笑着說道:“馬大哥何處此言,城中一些消息小弟還需要靠你想報呢。”
“你這是連我也算進去了呀!”馬金敘有些鬱悶的搖搖頭。
兩人並肩回到城外之後,毅軍便與魏字軍化作兩部,一部入了城,一部朝城外一處山腳而去。
安營之事自然有程不識、李雲飛等熟悉之人操作,魏季塵卻叫來了蕭和尚,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豐升阿一介庸才,也不知他有沒有派哨騎出去偵查倭人的動作,自己爲了保險起見還是辛苦點吧。
蕭和尚武藝高強,魏季塵有意將他那哨人馬培養成偵查哨,每次偵查任務都交給了他,這次當然也不另外。
想了想,魏季塵又對蕭和尚說道:“除了向岫巖方向派出偵騎監視倭人動靜外,往析木城內也派遣幾名探子,萬一豐升阿有什麼異常舉動,馬上向我彙報。”
“是,大人。”蕭和尚毫不猶豫的回道,魏季塵已經把自己與豐升阿剛纔在城內的交鋒告知了手下諸位將領,也好讓這些人留個心,不要讓人給騙了。
岫巖城內,倭人陸軍大將元老級人物山縣有朋已經從鳳凰城趕到了此地,大高嶺一線,第5師團與清軍僵持不下,而西路則是高歌猛進,僅僅幾天時間便攻下了岫巖城,這不得不讓他喜出望外。
山縣有朋很有些賭徒的性格,軍事上也喜歡玩冒險主義,日軍連連得手,清軍連連敗退,山縣也是越打越亢奮,於是便向大本營提出了《徵清三策》,極力主張冬季作戰:1.從海路至山海關再次登陸作戰,建立根據地進行直隸作戰;2.向旅順進軍,將兵站基地移至不凍港;3.立刻北進,攻取奉天。
山縣在《徵清三策》中提出南迫京津,北略奉天,同時開闢兩個戰場,打算殺入中國內地與清軍主力決戰,一戰而定乾坤。
山縣有朋來到這岫巖城內,就是打算親自指揮第一軍北進,攻取奉天。
“諸君,我軍一路勢如破竹,無可抵擋,如今,橫在奉天前面的只剩下析木城、海城、遼陽而已,只要我軍攻克這幾座城池,奉天唾手可得,到時諸君可以挖了大清皇帝的陵寢,破壞大清的龍脈。”第3師團師團長桂太郎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圖前面,笑容滿面的說道。
破壞清朝列祖列宗的陵寢,不但能夠發一筆死人財,還能極大的打擊清朝上下的士氣。
“支那人在析木城中有三支軍隊,分別是豐升阿、聶桂林所部,馬金敘所部毅軍以及魏季塵所部魏字軍。”桂太郎在說道魏季塵的時候,特別加重了語氣,其他將領聽到他說道魏季塵,也是一陣咬牙切齒,暗恨不已。
“大清朝廷尚未意識到海城的重要性,只在該城有少量駐兵,在遼陽,則是清朝吉林將軍長順的部隊。”桂太郎用指揮棒在地圖上劃了一條長長的痕跡,斬釘截鐵的說道:“因此,如果我們能夠快速消滅析木城中支那人有生力量,則對接下來的進攻,有這不可估量的好處。”
因爲清軍從山海關外來支援的湘軍還在集結之中,因此倭人一旦消滅這三個城池的兵力,清軍在西路將無兵可用。
桂太郎說完之後,看了一眼山縣有朋,山縣有朋點頭示意,桂太郎很好的執行了他的策略,因此他很滿意。
山縣有朋忽然站起身子來,緩緩開口道:“我大日本帝國皇軍一直高歌猛進,但是卻在大高嶺一線遭到了支那人的頑強阻擊,使得我大日本皇軍的步伐放緩了,並且也使得立見君不幸爲國玉碎,而這支阻擊的主力部隊就是魏季塵的魏字軍,魏季塵此人起於微末之間,卻漸漸發展成爲我大日本帝國的一個禍害。”
山縣有朋頓了頓,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並且,我聽說一些士兵還給他起了個死神之名,帝國的勇士竟然畏懼魏季塵到了此種地步,因此,在對析木城的作戰之中,我們一定要打破魏季塵與我軍作戰一直未敗的神話,析木城中的支那將領,誰都可以放過,但是此役一定要殲滅魏字軍,殺掉魏季塵,以告慰在他手中失去性命的帝國勇士之魂。”
“只要殲滅了魏字軍,我們對析木城的作戰計劃就算勝利完成。”山縣有朋嚴肅的看着四周正襟危坐的倭人將領說道。
“哈伊!”諸將也是一臉嚴肅的迴應,使得整個場面有些壓抑。
“司令官閣下,剛收到從帝國大本營發來的電報。”山縣有朋剛坐下,將話語權交回給桂太郎的時候,有電報員進來彙報。
日本戰時大本營,是日本的最高統帥機關,是睦仁指揮國家軍隊的最高統帥部,裡面有大本營參謀,陸海軍大臣等,統籌整個出兵,作戰事宜。
山縣有朋一聽說從大本營來的電報,不由坐直了身子,然後接過來一看。
只看了一小半,山縣有朋的眉頭就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看完之後,更是不屑的扔在一邊,恨恨說道:“伊藤君真是太過保守。”
“司令官閣下,發生了什麼事?”桂太郎想知道電報裡面是什麼消息,竟然引起了自己老師山縣的不滿。
“大本營不同意我的徵清三策,伊藤君認爲冬季登陸不便,而且我軍進攻支那人腹地的話,可能引起西方列強的干涉,因此提出趁機攻擊山東威海衛的北洋水師軍港,以及南下攻擊臺灣。”山縣有朋有些憤憤的說道。
“這樣一來的話,我們第一軍幹什麼呢?”桂太郎心中也感覺有些不妙。
山縣有朋霍的一下子便站了起來,在房中來回走動了幾步,這才說道:“大本營的意思是我第一軍冬季休整待命以待春季再發動攻勢。”
等到春季再發動攻勢,他山縣有朋這段日子將徹底淪爲戰場之上的配角,這讓一向專橫的他心中一陣不舒服。
底下衆位日本第一軍軍官也是議論紛紛,剛纔他們還在熱烈的討論怎麼攻下奉天,現在大本營卻不讓他們進攻,這簡直就是當頭棒喝,一捧冷水澆滅了他們火熱的內心。
伊藤博文同時也是考慮到冬季進攻的話,戰線會拉得過長,從而導致補給不易,但是他卻沒有猜想到山縣有朋竟然會違抗大本營的命令。
山縣有朋走了幾步,終於停了下來,做了最終決定道:“桂太郎,你率領第3師團繼續進攻析木城、海城等地,大本營的命令暫時不用理會。”
山縣有朋一向獨斷專行,這次竟然連日本最高統帥機關的命令都置之不理,下決心要在冬季作戰,實行自己的作戰計劃。
“老師,可是大本營方面,”桂太郎有些擔心的說道,大本營的命令都是經過了睦仁的同意,山縣有朋這樣做,就是連睦仁也不放在眼裡了。
“放心,相信陛下會看在我往日的功勞不與我計較,而且只要我第一軍能夠繼續取得勝利,相信大本營那幫傢伙也是無話可說,說不定還會重新考慮我的策略。”山縣有朋信心滿滿的說道,然後鄭重其事的囑咐桂太郎道:“我要看到魏季塵的人頭在不久之後擺在我面前。”
山縣有朋實在是被魏季塵那句‘今日立見尚文,明日野津道貫、後日山縣有朋’氣得不輕,加上不久前魏季塵毫無顧忌的用第3師團騎兵大隊的屍體作爲京觀,他更是欲除魏季塵而後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