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中午。
盒飯送過來的時候,有人把何心潔叫喚了過去:“打掃衛生的,麻煩你過來一下,幫清理一下辦公室。謝謝。”
彬彬有禮的聲音。這纔是像人嘴裡吐出來的話,——哪怕人模狗樣。
何心潔不詐有它,走了過去。
只不過是些廢紙。給撕成了一片片,散落了一地。設計部總是這樣,設計出來的圖案,不滿意,撕了又重來,重來了又撕,反反覆覆。周而復始。——只因,靈感不至,才思已榨乾。江郎,才已盡。
何心潔邊掃邊竊笑:“人人還自以爲是才高八斗呢。”
切!
“才高八斗”這個成語,還是昨晚在電視裡學來的。童保羅解釋說,才高八斗,是形容人的文才極高。此成語來自南朝的文學家謝靈運,他曾說:“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佔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由此面來。——何心潔的中文水準,因爲有了童保羅諄諄教導,竟然芝麻開花,節節高。
可見,何心潔也不是天生蠢材,只是時運不濟而已。
一個人時運不濟,英雄也氣短。
打掃完這些紙屑,何心潔便跑到洗手間洗手。麗姐剛剛吃罷午飯,在嗽口,一邊對着鏡子,看着頭上又冒出來的幾根白頭。歲月不饒人。綠了芭蕉,紅了櫻桃。人生短短几十年,一下子便白了頭。何心潔隨口問了她:“今天的盒飯是什麼菜?”
麗姐答:“雞肉啦。”
還在看她的白髮。
“又是雞肉?”鏡中的何心潔,皺了一下眉頭。還是脣紅齒白。她的眼睛,很伶俐,一黑一白,彷彿不染紅與塵。她嘀咕:“我最討厭吃雞肉。以前在法國留學,餐餐吃,吃到一看到雞肉就感覺到嗅到雞屎的味——”咦?嘴裡絮絮叨叨說什麼來着?以前在法國留學?什麼時候去法國留學啦?夢裡?
何心潔一陣恍惚,隱隱約約,自己好像去過盧浮宮,凱旋門,埃菲爾鐵塔,巴黎聖母院。真的。但,可能麼?真會白日做夢。何心潔臉紅耳赤,一臉尷尬。趁了麗姐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只管瞪着頭上的白髮咬牙切齒,何心潔連忙說:
“我肚子餓,吃飯先。”
鞋底抹油,一溜乎跑掉。
真汗顏。說話如此不經大腦。只管信口開河。吹牛不用本。
何心潔一邊打開她的盒飯,一邊鬼馬地想:“也許說不定,我的前世是男兒身,飄洋過海到法國留學。”
真的,有前世今生嗎?太陽可以輪迴,地球可以輪迴,四季可以輪迴,白天黑夜可以輪迴,三餐可以輪迴,難道,生命就沒有輪迴?不得而知。如果,生命可以輪迴,那麼自己的前世,是什麼?但願,不是太監。聽說太監,不能男歡女愛,不能風花雪月。
風花雪月。
何心潔心裡一陣盪漾。啊,思春了。
何心潔抿着嘴,嫵媚如春花。一邊,把目光落到手中的盒飯上。無論皇帝或太監,總是肉體之軀,總得吃飯吧?先填飽肚子再說。——慢着,那個趴在飯面上的物體是什麼東東?黑黑的,縮成了一團,雖然永垂不朽了,但還是賊頭賊腦的——啊,是老鼠!
一隻死去了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