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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苑服裝店”所經營的時裝,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牌子,服裝質地非常的差,而且縫工奇劣,但顏色和款式都不錯,只要搭配得好,女孩子一試身,很難捨得不買,因爲很漂亮,看上去很精神。

方藝苑不敢做牌子衣服。一來她剛開始學做生意,沒有經驗。她是因爲無聊,不想跟了她的“同道中人”,那些給別人包養的“二奶”,整天無所事事,不是打麻將就是逛街或去美容院;二來呢,牌子衣服的本錢太貴,格調太高,利潤沒有保障。

不是有句古言麼,一步一個腳印,不可一步登天。

凡事得慢慢來。

方藝苑亦明白自己,靠了青春和一張臉孔來吃飯。

那個叫列永欽的**人,吃的鹽比自己吃的飯還要多,走過的橋比自己走過的路還要長,他愛上她?不見得。他不過是貪圖她的青春,她的美貌,她美妙多姿的身體。也許,她在他的眼內,不過是歡場上的女子,縱情的伴,只能共赴雲雨。

一場遊戲一場夢。

方藝苑,不過是列永欽用來點綴着他那漫長且夕陽快西下的生命。僅僅如此而已。

而列永欽,亦不過是方藝苑貪圖虛榮貪圖享受的取款機。真的,如果她不是貪圖虛榮,貪圖享受,如果不是不甘心一輩子呆在工廠裡做一名小小的工人,她又如何心甘情願躲在黑暗角落裡,心甘情願做他的“二奶”?名不正,言不順。

這正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

所以,方藝苑想,無論如何,也得學一門本事來養生,然後,等待自己人老珠黃,列永欽舊人換新人,或是對她沒有需求的時候,把這門養生本事發揚光大,不至於自己流浪大街頭,三餐沒保障。

雖然是開服裝店,但,方藝苑的穿着品味不怎麼樣。

方藝苑穿的衣服,不是大紅,便是大綠,花枝招展,像了只彩雞似的。土,土得就像了出土人物;土,土得與時代脫了節。

這,大概便是與出身有關吧?方藝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母親是從農村裡走出來的村姑,當初父親上山下鄉,娶了母親,落實政策後,便跟着回到了廣州市。在提倡計劃生育的年代裡,還根深蒂固地存了封建迷信思想,不孝爲三,無後爲大,沒有兒子送終是事小,愧對列宗列祖是事大。

母親一胎二胎三胎全是女兒,到了第四胎纔是兒子,原本不富裕的家庭,因爲不停的超生,不停的罰款,更加雪上加霜,一貧如洗。

方藝苑是家中第三的那個女兒。在她的印象中,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新衣服穿,大姐穿不了,輪到二姐,二姐穿小了,又再輪到她。衣服經過長時間的磨損,洗滌,已面目全非,白的不白,紅的不紅,黑的不黑,彷彿抹布似的,顏色模模糊糊,污垢不已,已看不到原來的本色。

那個時候方藝苑便發誓,長大後,一定要擁有很多的衣服,可以隨心所欲,想穿什麼就穿什麼。

是列永欽幫她達到了這個願望。

那個有錢的老**男人說,只要她肯跟他,肯和他在一起,他什麼都能滿足她。窮怕了的方藝苑,想也沒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爲什麼不呢?

世上的男人,不過是分了二種,有錢的和沒錢的。有錢的,總比沒錢的好吧?

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是誰說的了?一個人的出身總是騙不了人。有了夢寐以求的錢,夢寐以求的衣服,夢寐以求的一切,方藝苑渾身上下,免不了俗套——突然間身份改變了,適應不過來,便落了一夜暴發的嘴臉。

俗,俗不可耐的俗。

尤其是她剛剛買回來的晚禮服。因爲列永欽說,過幾天要帶她參加一個宴會,希望她能穿得出衆一點。得體一點。這是方藝苑,跟了列永欽整整三年,做了他整整三年見不得光的“二奶”,他第一次主動的要帶她在公衆場合露面。所以,方藝苑欣喜若狂之餘,不惜落了血本,購置了全套的行頭,晚禮服,高跟鞋,首飾,——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怕什麼,那是列永欽的錢。

在自己的服裝店內,方藝苑興致勃勃的試穿了給她的員工看。

一副小人得志的喜氣洋洋。

那是夏奈爾Chanel的晚禮裙,吊帶的,窄腰。夏奈爾有一句話很著名的話:“永遠作減法,從來不作加法。”夏奈爾最著名的是解放了服裝設計,去掉了服裝設計中虛僞的裝飾和束縛,同時讓服裝越來越實際,越來越開放。

那晚禮裙,是黑色的。

這樣高貴的晚禮裙,也許穿在別人身上,會光彩照人。但穿了在方藝苑身上,卻普普通通,看不出效果。

其實,方藝苑的氣質,並不合適穿純黑色。儘管,方藝苑的皮膚白淨,細膩,可穿了純黑色衣服,卻是死氣沉沉,年齡彷彿老了一大截,活脫脫的中年阿巴桑形象。方藝苑也不能穿白的,雖然白色可以使人年輕,使人充滿青春活力,方藝苑身材高桃,形體卻豐滿,純白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走了樣,原本只是豐腴的身材,像只大圓球。

那一套SWAROVSKI的水晶首飾倒是好看,水滴狀的,晶瑩剔透的小水珠,掛了在脖子,耳朵,手腕上,便有一種仿若人間仙子,冰清玉潔的味道。

但那套SWAROVSKI的水晶首飾,配了黑色的夏奈爾Chanel,穿了在方藝苑身上,便大大打了折扣,少了那種高貴文雅的味道,有着不倫不類的感覺。

何心潔終於忍不住,看不過眼,拔刀相助。

“苑姐。”她大了她四年,所以她叫她“苑姐”,因爲方藝苑說,不得叫她老闆或老闆娘之類的,多難聽呀,彷彿她七老八十一樣。何心潔說:“苑姐,你的晚禮服,可不可以換別的,換合適自己的。”

何心潔說話比較直,有什麼說什麼,學不了轉彎抹角。

方藝苑看了她。

雖然何心潔只比她小四年,但她的眼睛清澈,神態自若,高雅。一襲白衣,黑的短髮,從頭到腳,水墨畫一樣素淨,如童話般的人物,比起風塵滄桑的她,彷彿隔了一個年代,大了十年八年不止。她像了她的長輩,阿姨級的人物。

人比人,氣死人。

她和她,是不同一個檔次的。她知道。

方藝苑虛心地問了何心潔:“那你說,我應該穿什麼衣服?”

何心潔打量了方藝苑一陣,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然後,她找來了筆和紙,不一會兒,便畫了一張時裝設計圖。

那是一條長裙子,窄腰,乍眼看去,也是吊帶的,但吊帶的周圍,有透明的絲蕾花邊。

何心潔解釋給她聽:“裙子是黑色的,穿起來使人比較修長,也比較瘦。腰是白色的,你的腰纖細,這樣可以突出你的優點。而你的手臂呢,卻略粗,如果穿吊帶,露出整個手臂,給人的視覺,很壯。但不穿吊帶呢,又少了那份立體感,沒有時尚的味道。所以加了點透明的絲蕾花邊,用白色,一來把你的手臂掩蓋一點,二來和白色的腰身和裙下的白色絲蕾相對應。還有,白色的透明的絲蕾花邊,剛好配了你那套SWAROVSKI的水晶首飾。記住,鞋子一定要穿白色高跟鞋。”

方藝苑看得一愣一愣的。

黑白配。而黑白,是時裝的永恆顏色。

方藝苑幻想着,這條裙子,穿了在她身上,取長補短,效果肯定不一般,不同凡響。

但,問題出來了,這裙子,哪兒有得賣?

何心潔嘻嘻笑:“是我剛剛設計出來的,當然沒得買。”

方藝苑懊惱。說來說去,還是鏡花水月。

另外一名店員許小真趁着沒顧客,也伸了頭過來看,她說:“沒得買,那不可以自己做麼?”

一言驚醒了夢中人。

對呀,可以自己做。

方藝苑對做衣服很在行。以前她的母親,在一間製衣廠工作,爲了掙更多的錢,常常領了衣服回家趕着做。小小年齡的方藝苑,懂得心疼母親,也幫忙着,漸漸從釘衣服的扣子,到做衣服,縫紉衣服。心靈手巧的方藝苑,漸漸的,做衣服做得又快又好。

剛剛到深圳的時候,也是在製衣廠做縫紉工。

她便是在製衣廠裡,認識列永欽的。

本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製衣廠工人,是沒資格結識像列永欽這樣有錢有勢的大人物。也許是遇巧,那天列永欽到製衣廠來參觀視察,方藝苑正好肚子不舒服,疼得厲害,終於憋不住,匆匆忙忙的要趕去廁所。

卻不料剛剛站起來,就和在一大批人的陪同下,剛好走到身邊的列永欽撞了個滿懷。

方藝苑嚇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列永欽卻沒有生氣,只是呆呆地瞪着她的臉孔,驚震地望着她,一臉的不可置信。她看到了他的眼神,跳躍了一下,眼眸閃過瞬間的生動,隨即,又平靜了下來。燈光下,他那潔白的牙齒,那麼的窒兀雪白,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自廁所出來,列永欽的隨從把方藝苑叫了去。

然後,在列永欽車上,列永欽直白地就對她說,他喜歡她,只要她肯跟他,他就會送給她一雙水晶鞋,讓她成爲現代版的灰姑娘,擁有她想要的東西,比如錢,——當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後來方藝苑才知道,列永欽之所以一眼看中她,就是因爲她和他的初戀情人長得一模一樣。

他得不到她,三十年後,他得到她的影子,也是好的。

方藝苑不介意做他初戀情人的影子。甚至,也不介意,他在趴在她的身上,情迷意亂的時候,他的記憶,常常和此刻的纏綿重合,他分不清,什麼是過去,什麼是現在,脫口而出叫她“安琪。”

他說:“安琪,安琪,我很愛很愛你。”

那個安琪,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竟然使他念念不忘。

張愛玲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牀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那個叫安琪的女子,便是“牀前明月光”,或,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什麼都是有代價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這,便是方藝苑的付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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