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嘉輝陪了何心潔一起去美國。
他不放心何心潔一個人,那麼遠,人生地不熟的。
來機場接何心潔的,是一個高大的金髮女郎,三十歲左右的年齡。遠遠看到何心潔,頓時睜大眼睛,嘴巴呈O型大張着,有那麼的一瞬間,她整個人陷入一種恍惚且驚恐的狀態,像白日遇到鬼般,有些不能自己。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失聲:“亞莉克絲?”
何心潔看着她,用了純正的美式英語回答:“不,我是何心潔,我來自中國。”
怎麼別人都叫她亞莉克絲?
金髮女郎驚魂未定,喃喃:“你怎麼和亞莉克絲長得一模一樣。上帝,這麼相似,還嚇了我一跳,以爲還真的是亞莉克絲回來了。”
何心潔明白過來。金髮女郎嘴裡的亞莉克絲,和列嘉輝二姐夫許志明嘴裡的亞莉克絲,便是邵正印吧?何心潔自電腦裡看到過邵正印的照片,也嚇了一大跳,她和邵正印,還真的長得是一模一樣。
金髮女郎曾是邵正印生前的助手。
亞莉克絲是邵正印的英文名字。
上了車,金髮女郎還頻頻的回頭望。
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死人翻生這回事?
飛機意外失事了,墜落太平洋,全機組人員112人全部遇難。屍體浮了上來,給打撈了起來,但還有三個罹難者的遺體未被尋獲,一直找不到蹤影。邵正印,便是其中一個。但邵正印的遺物,一隻CARTIER MARCELLO BAG包包,還是給打撈了上來。
邵正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直是邵家的痛。
其實,何心潔不單單是相貌和邵正印相似,連服裝設計的風格,也是如出一轍,簡直能以假亂真。
何心潔的服裝設計,並不是大賽裡最好的,但卻是最符合大賽宗旨的。本來麼,“黑白妖女”服裝設計杯,就是爲了紀念邵正印而設立的,所以大賽的主題,是環繞着邵正印生前的喜好而進行,按照邵正印的標準爲標準。
何心潔獲得了“黑白妖女”服裝設計杯的大獎,特等獎。
給何心潔頒獎的,是邵氏集團總裁邵國樑的大兒媳許美鈴。許美鈴看到了何心潔,也是像了別人一樣,大吃一驚,目光久久地停留了在何心潔臉上,不願意挪開:“天哪,你怎麼長得和亞莉克絲這麼相似?”
何心潔微笑。
人人都這樣說。
何心潔微笑的樣子,更像邵正印了。
許美鈴一陣難過。
自從邵正印出事後,許美鈴的婆婆邵老夫人便茶飯不思,整日鬱鬱寡歡。家中的老廚子來自中國大陸的福州,想着法兒做邵老夫人愛吃的福州菜。邵老夫人只吃了幾口,便咽不下去,淌下眼淚:“我的印印在陰間,不知道有沒有吃的?會不會餓着肚子?”
邵正印生前,最喜歡吃福州名菜佛跳牆。
邵正印是邵老夫人的心肝寶貝,在她三子一女中,最溺愛的便是麼女邵正印,把邵正印寵得無法無天,不羈任性。
葬身大海,亦因爲不羈任性而起。
忽然想出門旅遊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擡腳就要走。
邵正印的性格,想風就是雨,沒人可以改變她。
她二哥邵家豪阻攔她:“過兩天便是老爸生日,你怎麼能夠缺席?”
邵正印笑:“老爸年年過生日,我怎麼可能年年陪他?有你們三個牛高馬大的兒子和二個孝順的兒媳在跟前晃來晃去就OK了,可惜三哥還沒有結婚,要不你們三對加上老爸老媽就湊近兩臺麻將臺了。”
邵家二少奶奶是麻將迷,難怪邵正印出口譏諷。
邵家豪氣急敗壞咒她:“出去了就不要回來。”
邵正印倔強:“不回就不回。”
還真的不回來了。
結果邵家豪給邵老夫人罵得半死,差點失心瘋的拿了菜刀,給邵家豪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彷彿邵正印的死,是邵家豪落蠱似的。邵家豪也難過,他沒有想到他竟然成了半仙,一言成讖。爲了不讓母親看到他便咬牙切齒,傷心落淚,便自動請纓,昭君出塞,甘願發放到遙遠的新加坡分公司。
這次“黑白妖女”服裝設計杯,邵老夫人本想要親自來頒獎給冠軍的,順便來看看這個傳說中和女兒長得很相似的女子。不想這兩天感冒,有點咳嗽,醫生囑咐要好好休息,只好作罷了。叫了大兒媳許美鈴主持。
主席臺上有一個金髮的男孩子,高大帥氣,不苟言笑,自始到終,他的表情複雜,目光緊緊地盯了何心潔身上,良久。良久。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在大賽頒獎結束後,跑到了何心潔跟前,強行擁抱何心潔,熱淚盈眶:“亞莉克絲,你回來了。亞莉克絲,親愛的,我很想你。”
許美鈴連忙拉開了他:“史蒂文,冷靜點,她不是亞莉克絲。”
史蒂文固執:“不,她就是亞莉克絲!她就是亞莉克絲!”
史蒂文是邵正印的未婚夫,同樣出生於富豪人家,家世顯赫,甚至,邵氏集團有過之而不及的。史蒂文和邵正印,兩情相悅,是一對心心相印的戀人。如果不是邵正印出了意外,也許此時此刻,他和邵正印早已百年好合了。
在拉扯間,許美鈴無意之中,突然看到何心潔纖纖的玉手上,有一個小小的疤痕。
在左手的手背上,靠近大拇指的地方,一顆黃豆粒般大小,大概是歷年已久的關係,疤痕漸漸變淺,變淡,如果不注意看,還真的看不出來。
許美鈴睜大眼睛,如着雷殛,如遭鬼魅,背脊莫名的就爬滿了冷汗。
如果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相貌相似,還可以說是巧合,這個世界上,五官神似的人多不勝數,又不單單是何心潔和邵正印。但,發生的意外事情,身體上的意外疤痕,所在的位置,形狀的大小,不會平白無故,也一模一樣吧?
邵正印,也有着這麼一個疤痕,也同樣的在左手的手背上,靠近大拇指的地方。
邵老夫人說,那是邵正印小時候頑皮,和一個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小洋童打架,而留下來的疤痕。據說,當時出了很多很多的血,把身上的白襯衣染了半邊紅,小洋童也受傷了,臉上掛了彩,兩人都沒有哭,彼此怒視着,拼命的把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壓下去。
那小洋童,便是史蒂文。
因爲年少無知的史蒂文,罵了邵正印一句:“支那人。”
同樣年少無知的邵正印,不知道“支那人”是什麼意思,但猜測着,一定不是什麼好話,她手裡剛好拿着一把剪刀,正在思索着,該如何給她的布娃娃裁剪一件漂亮衣服。聽到史蒂文這樣罵她,不由分說便拿了剪刀朝了史蒂文戳去。幸好史蒂文反應快,臉一閃,剪刀纔沒有落到眼睛而落到下巴上。
史蒂文吃痛,不甘如此受辱,狠命地奪過剪刀,也用力朝了邵正印手上戳去。
剪刀落到了邵正印左手的手背上,大概中了血管,血汩汩而出。
邵正印和史蒂文,不打不成交。
後來有人對邵正印說,這疤痕可以激光去掉。邵正印嘻嘻笑:“纔不去掉,這是我和史蒂文的愛情見證。”史蒂文的運氣好,大概是戳得不夠深的原故,倒沒有破相,疤痕在他的臉上,很快無蹤影。
不知道爲什麼,何心潔對史蒂文,有一種說不清道不白的親切感。
奇怪,好像認識了他很久很久了。
何心潔感慨地對列嘉輝說:“邵正印已經去世一年多了,他還忘不了她,那麼癡情的男孩子,如今,已經不多見了吧?真是難得。”
列嘉輝看了她一眼,振振有詞:“什麼不多見?我不是一個?”
何心潔不禁笑了。
趁了空檔,列嘉輝帶了何心潔去遊玩的當兒,也帶了她去拜訪他的二姐列嘉敏。列嘉敏畢竟受着西方教育,又生活在西方,思想比較民主。何況,她和何心潔也沒什麼過節。
她極喜歡何心潔。
趁了何心潔不注意,列嘉敏問了她弟弟:“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私定終身?”
列嘉輝笑:“快了。”
列嘉敏點點頭:“打鐵要趁熱,小心南柯一夢。”
列嘉敏總是覺得,她的弟弟和何心潔,不會那麼的一帆風順。
列嘉敏自有列嘉敏擔心的理由,那麼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美貌如花,氣質高貴,前途一片光明。父母和姐姐都說,她出身貧寒,配不上列嘉輝,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不不,父母和姐姐都是有眼不識泰山,她哪裡是配不上列嘉輝了?列嘉輝配不上她纔是真。
邵氏集團想把何心潔留下來,派了人來遊說,希望何心潔做他們服裝公司的設計師。何心潔沒有答應下來。她不想離開列嘉輝,她深愛着列嘉輝,每分每秒,都想呆在列嘉輝身旁。雖然事業很重要,但在何心潔心目中,愛情,應該排在事業之前吧?
愛情與事業,何心潔選擇了愛情。
列嘉輝緊緊握着何心潔的手,幸福無比。
得佳人如此眷戀,真的是三生有幸了。
儘量如此,何心潔還是瞞了列嘉輝,偷偷的跑了出去見了史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