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將一生都奉獻給祖國建設的老者,在泱泱華夏這片炙熱大地,無論走到何處地方都能贏得最高的尊敬,這是當仁不讓的事情。
可惜,此時的蘇玄起,只不過是一個牽掛着親人的老者,褪下了那身榮耀的光環。
目光環視一眼,很快就瞧見位居中央,風輕雲淡的韋清濛,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帶在身邊的黃樂祺,撇下衆人疾步上前,說道:“清濛,你的玄玄占卦之術天下無人能及其左右,看在老夫老妻的面子上,可否占上一卦,測測小乖乖吉凶,也好讓我這把老骨頭放心。”
韋清濛緩緩起身,凝視着那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半晌纔開口,卻是答非所問道:“寧隱和你不同,他是屬於那種寧負天下不負卿的人,而你,蘇玄起,不過是一個負心漢。難道你以爲,那般寵溺小丫頭便是對我的一種贖罪麼?”
“我和你的事情,怎能遷怒到下一輩?再則,難道你不寵溺小乖乖,會讓她從小到大在你身邊長大?”蘇玄起道:“測吧!只要你能出手,只要能夠確保小乖乖生死,無論你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不用對我許下任何承諾,這一套只對當年那個五臺山青澀的小姑娘有用。”韋清濛盤身而坐,說道:“你心急?老身何曾不急?給我閉上你的嘴,省得聽你恬噪。”
黃樂祺擺弄着衣襟,看着韋清濛道:“可是師傅,大寧寧真的好愛好愛雨彤姐姐呀,要是她出了什麼事,大寧寧一定會好傷心好傷心的。不然…不然的話樂祺占上一卦好不好?”
韋清濛閉目養神,緩緩道:“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金誠所至金石爲開,水滴尚能石穿,情到深濃時,一切水到渠成。”
蘇玄起神色一怔,似有所悟,莫名一陣輕鬆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處位置,環視一眼,說道:“諸位首長,方纔老夫…”
“蘇老不必內疚。”一號首長道:“我等哪能不知曉蘇老對令孫女的疼愛?此番叫蘇老親自前來,本是國士意思。不過,既然你到了這裡,我等便有事情要言。”
“此次地震災情極爲嚴重,形勢萬分緊迫。搶救受苦受難人民我輩責無旁貸。然地質條件相當惡劣,山路難行。龍魂成員個個身手不凡,故此我等召開緊急會議後決定,由龍魂擔當突擊部隊,護送搶救、醫療部隊奔赴臨陽縣以及周邊受災城鎮,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事自然不能推脫,請諸位首長放心,祖國的事就是龍魂的事,保證堅決完成任務。”
“……”
三個小時後,天氣猝然惡化。
軍用直升機緊急迫降在距離臨陽縣數十公里之外的一處空曠地帶,無法再度前行。
寧隱等人整裝清點好人數後,隨着一聲令下快速出發,共計一百二十二道人影,縱橫馳騁在破壞殆盡的山野間,速度奇快無比,絲毫未做半點停留。
“……”
高達六級以上的餘震在驚駭大地震後依舊強烈,山體大面積滑坡,堰塞湖層出不窮,阻斷着寧隱等一行人急行軍的同時,更給整個大地震災難後的營救工作帶來不可想象的困難,將蘇雨彤、女帝軒轅霓凰、屠夫王、趙忠良以及那個半大孩子深埋的廢墟也是如此。
唯一能夠值得慶幸的則是,這個孩子們唸書的地方地勢空曠,不用擔心山體滑坡帶來的危機,也不用擔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中匯聚的堰塞湖的危機。
死神會副會長之一的霸王陸霸,抵達這處地
方,從時間上比寧隱一行快了不少,但大型救援裝備運不進來,單單靠着那批人工操作的鏟子、鋼釺之類的東西,連續幾個小時的營救依舊未見其蹤影。
因爲當時地震來臨的時候,誰都無法判斷出廢墟之下的五人到底在什麼位置,營救工具的每一次施展都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生怕將人傷着。
營救進度,比想象中還要緩慢。
又是數個小時過去,此時距離地震發生的時間已經過去六個多小時,跨越千難萬險,渡過一個個毛骨悚然生死劫難的寧隱等人,在數人重傷的情況下,越過一道道障礙,終於抵達事發地點。
嘴脣乾裂,周身混濁骯髒,充斥着鮮血和泥土的氣息的寧隱,未曾來得及喝上一口霸王遞過的礦泉水,便是冷聲說道:“小雨彤、女帝還有屠夫營救出來了麼?”
“營救出來了。可是…”霸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未曾說出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確定蘇雨彤、女帝和屠夫王沒事,寧隱心中如釋重負,長達數個小時候的混亂的思緒終於冷靜下來,詳細的瞭解了一番事情經過。
如霸王詳細彙報得知,在長達數個小時的營救中,千辛萬苦終究找到三人的位置。
那個時候,蘇雨彤俯臥在一樓至二樓的樓梯間,身上撲着女帝庇護,短暫失去意識,身上除了幾處輕傷之外倒也相安無事,令得衆人虛驚一場。女帝的背腹部則是在劇烈震動中被劃破,血流不止。
傷勢最爲嚴重的則屬屠夫王,也幸得本身實力卓絕避開要害部位,鋼筋捅破大腿未曾傷害到動靜脈算是保住一命,但要想在短時間內恢復行動能力,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寧隱等人抵達之前,便是由死神會內會醫術的高手處理了一番,緣於醫療條件有限,暫時只能讓傷口停止流血,要想妥善處理還必須做進一步處理,清除傷口內部的銅臭,以防感染。
然而,最讓蘇雨彤難過的在於,不顧自身安危救人的老人家趙忠良老師,和那個二樓上的孩子至今未曾發現到底在什麼地步,此時不顧勸阻,正在廢墟尋找蹤跡。
這個善良的丫頭,不願意放棄任何一條性命,也不願意放過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去…看看吧!”蘇琅的嗓音幾度嘶啞,嘆了一聲。
災難,這是任何人都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嗯。”
寧隱緩緩點了點頭,便是和蘇琅並肩而立,朝着廢墟所在的地方而去。
“沙沙沙…”
餘震,距離大地震長達六個小時以後依舊連續不斷,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即便是在安全地帶行走都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腳步越來越近,人影徐徐乍現。
在那山包廢墟的頂端,那道弱不禁風的身影正跪在廢墟之上,小心翼翼的赤手刨開那一抹抹的沙土,掰開超過身體負荷力量的板磚和廢亂雜物,含着哭泣的眼淚,孜孜不倦。
雙手指頭磕破了,不要緊,還有雙足;雙足腳趾磕破了不要緊,還有那雙生生不息的手掌。
就那麼,就那麼不知疲憊的,不斷地吶喊着不斷的祈禱着,等待生命奇蹟的出現。
“老大,我這就去叫嫂子,這…”
“不要去。”
寧隱阻止了霸王的舉措,說道:“這就是真實的善良的溫柔而倔強的蘇雨彤。她的世界和我們不同。在我們的眼中,無關緊要的生命死了就死了罷,而在她的世界,哪怕是過路的一隻貓咪的不幸遇難都能哭泣好一陣子。看得
出來,她很愛這片大地;也看得出來,她不想捨棄那一個個羸弱的生命。”
“捫心自問,曾幾何時你我早已忘記了的憐憫,她本能的性格,凸顯得那般淋漓盡致。”
“既然我們回不到過去,那就讓那顆弱小的慈善的種子,在小雨彤的世界裡撥下,生根發芽,直到長成參天大樹吧!”
“憐憫嗎?”霸王等死神會成員皆是渾身一怔。
是的,這就是他們的人影已經被這個扯淡的社會現實,扭曲得缺少了的人性的一部分。
“拿把鐵鍬過來,所有能動彈的人全部幫忙,死要見屍活要見人。”寧隱揚手道。
“是!”
“……”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鐵鍬,寧隱、蘇琅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深吸一口凝重氣息,緘默不語,並未驚擾滿面梨花的蘇雨彤,分列左右,默默揚鍬。
“哐哐哐…”
陰雲密佈的天空大地下,陰風凌亂吹拂肆意狂虐,塵沙飛揚。
“壞人…哥…”
蘇雨彤嬌軀一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副驚呆了的楚楚可憐的目光,凝視着左右兩側這兩個守護如山,生命中連同爺爺蘇玄起在內最重要的男人,晶瑩剔透的淚水,已是模糊了視線,劃過那灰塵滿布的臉頰,無聲無息。
“噓!”寧隱做了一個噤聲地動作,什麼多餘的話都不曾講:“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
安慰一個人的方法,層出不窮,分爲很多很多種。
這個時候的蘇雨彤,寧隱知道她並不需要,小妮子所需要的不過是緊緊的依靠,‘與我同在’,這就是最大的鼓舞。
鐵鍬,一鏟接着一鏟;風沙,一陣掠過一陣;哀怨的淒涼,這片大地似乎都在悲慟的哭泣。
………
《孩子,抓緊媽媽的手》
孩子,快,
抓緊媽媽的手!
去天堂的路,
太黑了!
媽媽怕你,
碰了頭!
快!
抓緊媽媽的手,
讓媽媽陪你走!
媽媽,
怕,
天堂的路,
太黑,
我看不見你的手!
自從,
倒塌的牆,
把陽光奪走,
我再也看不見,
你柔情的眸!
孩子,
你走吧!
前面的路,
再也沒有憂愁!
沒有讀不完的課本,
和爸爸的拳頭!
你要記住,
我和爸爸的模樣,
來生還要一起走!
媽媽,
別擔憂,
天堂的路有些擠,
有很多同學朋友!
我們說,
不哭,
哪一個人的媽媽都是我們的媽媽!
媽媽!
哪一個孩子都是媽媽的孩子,
沒有我的日子,
你把愛給活的孩子吧!
媽媽,
媽媽,
你別哭!
淚光照亮不了,
我們的路,
讓我們自己,
慢慢的走!
媽媽,
我會記住你和爸爸的模樣,
記住我們的約定,
來生一起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