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大平時是萬分不對付,可今次相逢,卻是極有默契,不用招呼,便不由自主地上了同一輛車。
一路上,時而竊竊私語,時而高聲怒罵,爭辯得面紅脖子粗,直聽得開車的司機老方恨不得把兩隻耳朵戳聾了。
老方知道,過了今晚,這好運和黴運,大概就得一塊兒來了。
好運,無非是那向行署辦打了無數次報告申請的福利分房,這回會以火線追緝令般的速度下來,黴運則無須說,被地委辦請進保密培訓班,參加慘絕人寰的保密培訓。
…………
卻說,周道虔的心情原本就惡劣到了一定程度,此刻衝進門來,竟見薛向主從三人,正在屋裡睡大覺,心頭的怒火,如炭火盆裡兌汽油,撲撲地往上躥,聞聽孔凡高相問,大喝一聲,“來人,把薛向給我押出去!”
霎那間,早在一幫蓄勢待發的蔡京,蹭地躥上前來,伸手便來拿薛老三的膀子,熟料薛向蹭地立起身,巧勁兒帶倒了椅子,砰的橫在了身前,蔡局長躥得太急,一個沒止住,當即摔了個嘴啃泥!
周、孔二人大怒,正要喝出聲來,但聽轟的一聲響,滿場像起了炸雷一般,原來薛老三一巴掌,將龐主任的長條桌給拍塌了。
“周道虔,孔凡高,你們他媽的還有完沒完!先是明知道德江旅遊資源幹不過梅山,銀山,給老子穿小鞋,讓老子去拉投資,老子費了千辛萬苦剛把投資拉回來,你們卻在家裡給老子備好了刑場;如今投資商要來。你們他媽的又怕老子分功,連夜把老子支使了德江,五天五夜。老子腦袋都沒沾過枕頭,來了這磨山後。又是費了九年二虎之力,把亂子攘平,如今腦袋還沒挨着枕頭,你們又派人來抓老子,就是卸磨殺驢也沒這麼幹的,瑪麗隔壁的,也太欺負人了,今兒不說清楚。老子就去省委,省委不行,老子就去中央,狗日的,也太欺負人了……”
崑崙劍出血汪洋,千里直驅黃河黃,薛老三終於再度亮劍!
一劍揮出,彷彿割裂了時光,滿場衆人簡直都要瘋了。
要知道,此處可不止有周道虔。孔凡高二位新趕來的大佬,還有黑水縣委書記,縣長等陪同二人新跟來的地方大員。
衆官入仕。多則數十載,少則十數載,可以說各種各樣的場面,幾乎都見過,獨獨沒有見過這樣式兒的,下官敢指着上官的鼻子罵娘,除了那十年。
霎那間,不知道多少人心中騰起了一句話活土匪果然名不虛傳!
反倒是戴裕彬,江方平二人心中快感如潮。直覺自家首長這番罵得實在是太對了,簡直是太解氣了。見過欺負人的,還真沒見過周、孔這二位如此欺負人的。
這會兒。江、戴二人卻是一反常態,不爲薛向擔心了,只顧着爽快了!
沒辦法,誰叫薛向這位首長,一而再,再而三地展露崢嶸,連方纔那百人作亂,都能單人隻手平息,眼前的場面,他二位的理智上即便知道不妥,卻也沒那個心氣兒去理順了。
卻說,薛向一番逆天的話出口,周道虔,孔凡高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恨不得搶了身邊民警的手槍,將這囂張跋扈的活土匪活活打死。
頂撞領導的主兒,這二位宦海浮沉數十載,自然見過,敢當衆讓領導下不來臺的二愣子,二人也聽過,可那都是基層官場,到了二人如今這個地位,別說是頂撞,幾乎是一目生威,誰敢放肆。
可眼前的活土匪偏就放肆了,不,這位不是放肆,簡直就是囂張,指着鼻子罵他二人娘了,這傳出去只怕都沒人信,幾乎可以稱得上傳說了。
周道虔氣得三尸神暴跳,手筋抖得幾乎快要跳出皮膚了,孔凡高則滿面生焦,眼中充血,二人高官顯宦,最受不得的就是侮辱,如今辱上加辱,一時間,二人的感官似乎就剩了生氣,便連開口也困難了。
“大膽!”
蘇全蹭地躥上前來,指着薛向的鼻子叱道“薛向,你要造反啊,你亂殺無辜,兇性成狂,如今又辱罵領導,簡直是罪大惡極,我告訴你,武裝部的秦部長已經帶隊守在了外面,你插翅也難飛!”
“蘇全,你說什麼,我亂殺無辜,兇性成狂?”薛老三冷道“那這麼說,周書記,孔專員趕過來,一定是你報的信了?”
“正是!”
蘇全眼中得意一閃,昂頭道“出了如此大案,不第一時間通知領導,難道都學你胡作非爲?”
“原來周書記和孔專員是因爲聽了你蘇全的彙報,而趕過來的,也正是因爲誤信你蘇全的彙報,才叫人抓我的,若是如此,那我真該向周書記、孔專員道個歉了!”
說着,薛老三竟衝周道虔,孔凡高站立的方向,各自鞠了躬。
他這番前倨後恭,直看得所有人都傻了眼。
蘇全方要再度開噴,狂刷存在感,薛老三卻又發話了,“蘇全同志,你說我亂殺無辜,那我殺的人在何處,屍首何在,苦主何在?我堂堂執政黨的幹部知法懂法,居然會殺人,真是天大的笑話!”
蘇全大怒,伸手環指一圈,“蔡局長,馬主任,還有幾位民警同志,人人親眼所見,可是你能狡辯的!”
薛向冷笑道“親眼所見,既然蘇主任說親眼所見,那我倒要問問,你親眼所見的是什麼。”
蘇全沒想到薛向竟是如此頑固,死鴨子嘴硬,不過也好,敵人越強大,打倒了才越顯出他蘇某人的能耐,方纔姓薛的如此侮辱孔專員,今次若是自己替孔專員收拾了姓薛的,這功勞大得可沒了邊兒,便是周書記也得承自己的人情。
一念至此,蘇全壓住怒火,冷道“薛向,你牙尖嘴利,衆所周知,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有回的,那現在我讓馬主任告訴你,他看到了什麼!”說罷,橫一眼黑水縣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馬勃,“馬主任,你說吧,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