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恨日點點頭,“我努力吧!”
“不是要努力,而是要全力以赴!”
安老爺子第一次開口,“閩南一號這個位子不簡單,小宋若想大有作爲,閩南一號便是最好的跳板。”
時劍飛有些焦躁,待得弄清了松竹齋變局究竟,安系將壞事變了好事,心中便極不得勁,再見幾位長輩不緊不慢,哪裡還忍得住,“爺爺,二叔,安家的確不足爲慮,薛家卻是勢頭極猛,安將軍退了,薛政局豈不要接軍副?”
時國忠道,“這個自有組織安排,你着哪門子的急,做好自己。劍飛,聽說你那個紅星茶館最近動勁兒鬧得不小,生意都做到我江淮去了,樹大招飛,你趁早了斷。還有,你在中辦機關時間也不短了,該下去了,須知鍍得千斤金,也不及自身硬,這點,你還真得向薛向和姜朝天看齊,這兩位年輕人都了不得!”
時劍飛自幼喪父,時國忠親叔亦父,早些年,對他甚是寵溺,今年,許是着急家族傳承,對他的要求越發嚴苛,每次見面,都少不得訓誡。
時劍飛嘟囔一句,算是應了。
郝昭道,“劍飛不錯了,今年才二十九吧,正廳已經大半年了,二哥,你我在這個年紀時,還在軍營按軍號起牀吧。”
時國忠道,“二十九歲的正廳,可曾下過農村,可曾伺候過農田,可曾服務於工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坐一室而自以爲經略天下,長此以往,這輩子恐怕也就只到正廳了。劍飛,你別皺眉,你現在二十九歲。還算年輕,也有文化。算符合中央提拔幹部的標準,若是三五年之內,你還是在機關,希圖靠混日子,就能升遷,那是奢望。這次的全會,組工工作也是重要一環,高級領導的選拔制度。也許會在這次會上確定,想走上更高的位置,基層的經歷、政績,將成爲最重要的衡量標準。”
時國忠的這番話,對時劍飛而言,不啻於當頭棒喝。
這些年混跡機關,人脈沒少編織,身在大領導辦公室服務,威名到處,各方賓服。更妙的是,升職加薪,不但一步沒落下。反倒處處領先,時劍飛對這種機關修行的日子,很是沉湎。
他也不是沒想過下地方,去幹些成績,將自身最大的短板補上,可一想到地方上那紛繁複雜,萬緒千頭,便先膽怯三分,打着主意。在中辦混幾年,直接調到部委做副職。
時國忠這當頭一棒揮來。時劍飛徹底夢碎。
郝昭道,“你二叔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今時不比往日,經濟建設是綱,以後就是地方幹部的天下了,不光是你,就是你小姑父,肯定也得下到泥巴窩裡,血裡火裡滾三回。”
宋恨日道,“要不到閩南來幫我?”
“宋叔叔肯接收,我自然願意。”
時劍飛鬆了口氣,非下地方不可,閩南肯定是好去處,既有改開特區,經濟發展迅速,適合出成績,又有宋恨日掌舵,大樹好乘涼,真沒比這更好的去處了。
時國忠暗歎口氣,終究沒有反對,肯下去,就是進步吧。
……
這日,薛老三沒睡到七點一刻自然醒,六點鐘就爬起牀來,洗漱罷,便下了廚房,折騰到六點半,便將小傢伙從牀上提了起來。
“咿,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傢伙渾然忘了昨天晚上拉扯薛向,要講故事的事兒了,滿臉歡喜。
薛向擡手看了看錶,在她腦袋上敲了敲,“趕緊換衣服,都幾點了,當你還小呢,都讀高中了!”
小傢伙揚起臉蛋,作呆萌狀,“一萬歲還不是你妹妹,快洗幫我打洗臉水,我要到房間洗,否則我就不起來!”
“死丫頭,你就皮吧!”
薛向不打算跟她耗下去,因爲知道不可能耗得。
洗臉水打來了,小傢伙的哆啦a夢睡衣也換成了一身紅的校服,衝薛向做個鬼臉,洗刷一把,溜進堂去。
“包子,豆漿,嘻嘻,早猜到了。”
小傢伙雀躍一聲,便向餐桌撲去。
人的胃口還真是小時候養成的,小時候中意某種食物,大約這一輩子都對之深深歡喜。
小傢伙便是如此,兒時喜歡吃薛向做的肉包子,如今的她吃遍世界美食,最得意的還是薛向做的包子,百吃不厭。
“真好吃,二姐,三哥就沒這口福咯。”
小傢伙吃得滿嘴流油,還不住舔着手指。
薛向見他吃得暢快,心中歡喜,將豆漿朝她面前遞了遞,“別光貪嘴,喝點豆漿,有營養,我最近忙,你二姐,三哥,她們都怎麼樣了?”
小傢伙喝了口豆漿,道,“三哥高三了,挺忙的,瘦了不少,肯定很辛苦,昨天中午,我還請他吃大餐呢;二姐好像剛到黃山,給我寄照片了,好漂亮的仙人指路鬆,我畢業了也要去,哦,對了,二姐好像有男朋友嘍,她給我寄過兩次照片,一次在神農架,一次在黃山,照片上都有個男生,神農架在江漢,黃山在江淮,隔着那麼遠,還能在一處,那男生肯定是跟着二姐的,二姐肯讓男生跟着她,肯定是有好感的。”
小傢伙自小看書就多,有蘇美人和柳總裁兩大御姐帶着,見識廣博,遠比同齡孩子聰明。
兩張照片,就讓小傢伙看出這許多內容。
“這倒是個好消息!”薛向心道。
小晚這個二妹妹的終身大事,他自然放在心上,從沒想過像別人家那樣,要小晚嫁個門當戶對的,維繫家族門庭,只願小晚找個中意的。
可有情人哪是好尋覓的,小晚如今已二十二三四了,再拖下去,薛向可真得急眼了。
眼下,聽小傢伙這般一分析,他自然落心。
兄妹倆正聊得熱鬧,吱呀一聲,薛安遠的房門打開了。
小傢伙將手中的肉包往嘴裡一塞,飛快地朝薛安遠跑去,到得近前,拍着他肩膀道,“好哇,大伯,你竟然在家,哼,這下可逮着你了,上回說國慶節帶我去開坦克,結果,人家連你影子都沒看到,這下看你往哪兒跑。”
旁人若見了這副場面,非得驚掉下巴,堂堂薛政局,手握雄兵百萬,恐怕便是老首長也不合適這樣輕佻地拍他肩膀吧。
偏偏小傢伙百無禁忌,像苦大仇深的債主抓着了欠債小鬼一般。
薛安遠訕道,“大伯不是忙嘛,快去吃飯,趕緊上學呢。”
小傢伙乾脆勾着他肩膀,“老老薛同志,臉皮厚度有所增長嘛,以前說謊話,還會臉紅,現在乾脆就沒反應,這可不是好現象……”
整個家族,小傢伙年歲最小,自然最受寵愛,幼年便跟着薛安遠漂泊嶺南,被薛安遠寵得飛了天,軍事研究所簡直成了她的玩具樂園,七八歲就跟着薛安遠坐裝甲車,飛戰鬥機。
這些年下來,小傢伙在薛安遠面前,比在薛向面前還隨意自在,薛向有時拿出家長威風,小傢伙嘴上嘟囔,還得照辦。
對這親親切切,萬事萬允的大伯,小傢伙真是百無禁忌,瀟灑寫意。
薛安遠拿她真無半點辦法,自幼便當小孫女一般看待,真個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見着她古靈精怪的調皮模樣,就覺樂呵,哪裡有半點對策。
好在薛向在場,作了救火隊長,“吃飽了上學去,離期中考試沒幾天了,等着看你成績了,下次的家長會,我親自去,看咱們的薛適同學在學校的表現的到底怎麼樣?”
薛向擺出家長模樣,小傢伙徹底沒詞呢,衝薛向做個鬼臉,和薛安遠抱抱,在他耳邊耳語一句,又抓過一個包子,捏着裝了豆漿的紙杯,挎上書包,跳着出門去了。
“今天還去松竹齋?”
薛安遠坐了下來,抓起個包子,一口咬下大半。
“不去了,老爺子身體沒什麼大礙,再說,這幾天各路人馬探訪,我就不去湊這熱鬧了。”
薛向起身拿過個玻璃杯,替薛安遠倒上杯豆漿,“今天不忙?”
“忙,哪天都忙,北邊不太平,過兩天,我可能要去蘇聯一趟。”
說着,薛安遠將剩下半個肉包子塞進嘴來,一口灌下三分之一的豆漿,年紀再大,也難改軍人本色。
眼下的蘇聯,差不多快成了一鍋粥,但離崩潰還有幾年,薛向沒把注意力放在上面,說道,“安老爺子下來了,空出個軍副的職位,上面怎麼安排的?”
薛安遠笑了,“怎麼,跟我也學會拐彎抹角了。”
陸委的情況是明擺着的,薛安遠僅僅在幾位軍副之下,去了個軍副,自然由薛安遠順承。
薛向此問顯得多此一舉,安在海知曉自家這個侄子不會無的放矢,遂言他拐彎抹角。
薛向道,“我建議您不要接任。”
“爲什麼?”
到嘴邊的包子又被他拿了回來。
“吃包子,趁熱!”
薛向提醒一句,接道,“您還嫌兩年後在陸委的平級不夠多?”
薛安遠怔了怔,笑罵道,“你小子啊,真是機靈鬼轉世。”
心頭卻是接受了薛向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