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事情後,楚禎也回到了海城。
他出現在二樓,卻不見李清照和林妹妹,也不見李世民和朱元璋。
喊了一聲,才發現兩個在樓下,兩個在樓頂——李清照和林妹妹在樓頂澆菜,楚禎先下樓,見到李世民和朱元璋正圍着他那兩輛車子看,研究些什麼。
“二郎想學駕照了?”
楚禎笑着打趣。
“駕照?”
“就是開這輛車的許可,有了駕照才能開車上路,否則就是違法。”
“你們這的律法還挺嚴。”
朱元璋說了一句,他記得這兒連黃金都不許隨便買賣,槍支大炮倒是好理解,等同於造反用的鎧甲。
“時代在變化,律法也在變。”
楚禎沒有解釋太多。
李世民指了指商務車的車輪,朝他問道:“這種車在泥路沒法跑起來吧?容易陷進去,輪子會打滑。”
楚禎驚奇道:“二郎竟然看出來會打滑!”
李世民笑起來:“我看你這車的輪子就想到了雨天泥濘路,尤其行軍時,大雨過後運送糧草,牛和驢拉着車,蹄子不斷打滑,士兵們在後面推,滑到摔一跤弄得滿身都是泥巴。”
朱元璋深表贊同,稱每次下雨,都要爲糧草能否及時送到而擔憂。
楚禎想象那樣的畫面,果然想象不出來。
現代農村都很少有路滿是泥濘的時候,只有看紀錄片才能見到。
“這種車普通人要勞作十年才能買一輛。”
楚禎拍了拍這輛二手商務車,“它不會跑去泥濘路,都是在城市的大馬路上跑,等下次我帶你們出去逛一圈,你們就都明白了!”
“正有此意。”
李世民笑說。
擊退突厥後,他可以將重心放在治理國家上。
如果不知道後世這些神奇事物,他大可以按部就班的來,士農工商,國以人爲本,人以衣食爲本等。
可如今,他有了更高的追求。
先前平定天下,無暇多顧,眼下卻是可以出去親自看一眼這與大唐完全不同的後世!
“等解決完我那老四的事情,再一起去城裡,如何?”
朱元璋提出建議。
李世民沒意見,按照他的估計,有了洪武帝和楚先生幫忙,燕王會很快攻入大明京師。
到時再邀他一起去。
楚禎點頭,與他們回到二樓。
林妹妹兩人也下樓了,幾人坐着聊了一會。
李清照好奇問他:“爲何提前給朱高煦說他是漢王?”
楚禎笑了下,解釋道:“一來朱高煦作戰勇猛,漢王這稱號霸氣,能在夢裡嚇到他們,且與太宗對應,都是朱棣登基後的事。
二來,少了這場大戰,及後續戰役,朱高煦更沒可能當上太子。”
他對制止這場大戰,快速結束靖難之役有信心。
李世民問道:“你們要如何奪兵權?”
沒錯。
制止這場白溝河之戰,快速結束靖難之役,最核心、最關鍵就是奪李景隆的兵權。
不,應該說,奪大明六十萬朝廷軍的兵權!
想奪兵權,就得搞明白兵權從何而來,權力從何而來!
這一點,李世民和朱元璋遠比任何人都懂。
楚禎三人都看過去。
朱元璋端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才說道:“我把奪兵權地點,定在了白溝橋。”
“白溝橋?”
李清照有些驚訝,“兩軍中間?”
她還以爲是楚郎君與洪武帝直入李景隆帥帳,讓李景隆等將領自願交出兵權,她還想要讓楚郎務必小心些。
誰知,洪武帝卻把奪兵權地點,定在了兩軍中間!
李世民略一想,笑道:“洪武帝是要堂堂正正的奪權,若是能成,此次靖難很快就能結束,若是成不了,則失去後續變化,只能坐視燕王與朝廷軍對戰。或者南下去京師,與建文帝相談。”
朱元璋坐在沙發上沉默的思考,像是默認了他的分析。
楚禎問李世民:“你覺得建文帝會交權?”
李世民笑而不語。
林黛玉和李清照對視一眼,也聽出了楚禎的言外之意。
朱允炆是皇帝,大權在握,豈會甘心被“死”了兩年的皇爺爺拿捏?
更何況從他迫不及待的削藩,以及削藩手段來看,朱允炆對朱元璋的感情,實在有待商榷。
“消息來了。”
楚禎忽然說,看向朱元璋:“我先過去,待會伱再來。”
“好!”
朱元璋不再遲疑,定下了謀劃。
……
楚禎再次來到白溝河北岸時,天還未亮,朱棣、朱高煦、張玉、陳亨等人卻已經在帳內等候着,燭光照在每個人臉上。
他們都穿上了鎧甲,腰間佩劍,一副和談不成,就下令渡河決一死戰的堅毅神情。
一個小細節是,朱棣不再坐在帥位上,而是空出來。
“史官!”
身披甲冑的衆人站起身迎他。
“坐。”
楚禎找了張椅子坐下,對朱棣說道:“待會事情一旦有失,我就帶着你爹回去,你們只能自便。”
儘管有信心,但楚禎也學李世民,做事前線安排好後路。
“多謝史官!”朱棣站起身拱手道謝。
朱高煦也忙起身。
楚禎點頭:“其他事我都跟你說了,你去安排吧。”
大戰在即,朱棣沒有了前日的患得患失,也沒有了瞻前顧後,開始果決的指揮衆人行事。
第一步,下令各營起竈做飯!
人是鐵飯是鋼,三軍未動先吃飯!
楚禎笑了下,出營帳去,準備四處看看。
“史官等等我,我帶你去!”
朱高煦追出來,帶上十多個親衛跟着他走。
楚禎也沒去哪兒,在營地各處看了看,就來到了前天選定的白溝橋附近。
這橋不算小,但對於雙方合計七十餘萬的兵馬來說,簡直和沒有一樣,誰也不指望靠這座橋來通過。
楚禎召出史書,開了史官之眼,從高空俯視白溝河兩岸。
彷彿是不約而同,也可能是朝廷軍的探子看到,朝廷軍與燕軍一樣,營地各處都燃起了火光,開始生火做飯,爲天明後的大戰做準備。
方圓百里地,皆是煮飯冒出的焰火氣,雙方如躁動的火藥桶,即將爆開!
“史官,您說……”
朱高煦欲言又止。
楚禎權當沒聽到,感慨的說:“如此大的戰場,一杆帥旗折斷怎麼可能影響全局?”
許多關於這場白溝河之戰的史書內,都寫着一場大風吹起,刮斷李景隆帥旗,導致朝廷軍大亂,朱棣再趁機縱火燒營,從而贏下這場大戰。
有一些史料嚴謹點,還會說是朱棣率精騎衝到李景隆大營,恰巧纔有旋風颳斷帥旗。
但更多的史料,都是把此戰勝敗歸功在旋風上。
“這都是誰寫的史書?”
朱高煦振振有詞道:“帥旗在幾裡地外,被風颳斷又豈會影響到前軍?一定是那些文人胡編,把我連斬三位大將的功勞推到了什麼旋風上!”
他對此耿耿於懷。
楚禎哈哈一笑,用力拍了下這位猛將的肩膀,“放心,你的功勞別人會記住的,在歷代漢王中,你朱高煦也是翹楚!”
被直呼名字,朱高煦也未有生氣,反而趁機壓低聲音問:“史官,我爹登基後,封了我做漢王,我兄長做了太子,他是仁宗?”
“對。”
“靖難四年,我立下的功還不夠讓我爹改變主意?!”
朱高煦隱隱有不服氣。
楚禎看向他,他也仍舊不服。
“你覺得你是李世民?”
“哼哼。”
朱高煦不敢正面回答,神情卻自信且驕橫,正是戰場悍將之脾性。
楚禎再問:“你覺得,你爹是李淵?”
“……”
朱高煦可不敢這樣說。
楚禎對他說道:“你平日多讀點書,瞭解下玄武門之變前,李世民的威望是怎麼樣的。就算不看史書,也要回想一下,你爹起事以來,多少人跟隨?天時地利人和,你佔了幾樣?”
朱高煦道:“只要史官幫我,天時地利人和我皆有!”
“這話等靖難結束我再跟你爹說。”
朱高煦大驚失色,慌忙下馬來拜:“史官饒過我吧,我還年輕,也未立什麼功勞,不敢再說當什麼太子!”
楚禎深深看他一眼,沒有當面說出他在史書裡的結局。
留給朱棣再教育他吧。
時間緩緩流逝,瀰漫飯菜香氣的白溝河,迎來了清晨第一縷光線。
不是太陽光,是一道出現在白溝河之上,貫通天地的光柱……
白溝河兩岸,吃飯完畢,亦或者正吃着飯的人,皆看到了這道光,頓時間驚住,紛紛站起身來看向過去,議論着。
十里地外。
“大將軍!!!”
親衛慌忙進入帳內,不顧裡面正在商議軍事的衆將,大喊道:“外邊……外邊出現一道光,大將軍請快出來看!!”
李景隆等人吃了一驚,但很快,他們就聽到了四周響起海嘯一般的騷動,壓也壓不住,每個人都被驚動了!
衆將出了營帳,擡頭一看,立刻看到了那道散發出七彩霞光的光輝,彷彿是仙人從天上降下,是……太祖顯靈!
楚禎身旁,朱高煦同樣吃驚至極,連忙對親衛道:“快去叫殿下來!!”
他看到了,這道光就落到了白溝橋上,不管是什麼,先把那座橋搶佔了再說!
轉而他又察覺不對,愕然看向楚禎:“史官,這東西是你…弄出的?”
“繼續往下看。”
楚禎往橋上走,朱高煦等人眼睜睜的看着他進入光芒中,竟是不敢再往前跟去。
營地內,朱棣領着人騎馬飛快的趕來,比李景隆先一步來到了白溝橋前。
朱棣不必用望遠鏡,就知道對岸的朝廷軍也是一片大亂。
先前他與史官商量好的一些事情,在此刻都作廢了!
大營騷動,人心惶惶,哪裡還能從容佈置?
朱棣原本還擔心朝廷軍來襲營,可如今真正看到史官施展的仙法,才發現自己想差了。
這等貫通天地的術法,即便是有人打算襲營,看到這道光後也會驚駭的停下,不敢再亂動,免得天罰降下!
此乃上天給予的警示!
但朱棣昨天的佈置,仍舊發揮出了一些效用。
白溝河兩岸,唯有燕軍衆將士紛紛來到橋前跪倒,高聲大呼道:
“太祖顯靈了!!!”
激動的喊話聲一浪高過一浪,,遠比營嘯更爲劇烈,將管不住兵,兵不認識將,全都一起涌來白溝橋前,吃驚的看向橋中人影。
朱棣額頭冒出冷汗。
唯一慶幸的是,對面的朝廷軍,同樣亂了陣腳,幾十萬大軍亂糟糟的。
終於,楚史官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如仙音從九天傳下,令在場的人都清晰的聽入耳內:
“燕王靖難以來,天下騷動,一年間數場大戰,大明將士死傷無算。
直到今日,燕軍與朝廷軍會戰於此,雙方投入共計七十餘萬大軍,此戰尤爲慘烈,流血漂櫓,屍骨遍野。”
白溝河兩岸,剎那間陷入安靜,唯有李景隆等人,依舊在騎馬飛快趕來。
“我,楚禎,時空史官,不忍見到大明將士們埋骨於此,故而在仙庭請來洪武大帝朱元璋,即大明太祖高皇帝,降聖靈於此!”
衆人張大了嘴,滿眼震驚。
趕到河邊的李景隆,瞿能,郭英等人,親眼看到了那道光芒上空,出現了一道巨大威嚴的虛影,緩緩落下,降到了白溝橋上。
李景隆一眼看到了太祖之靈!被那史官楚禎請下凡來!
衆人太過吃驚,竟是不知該喊什麼好。
“爹。”
跪着的朱高煦艱難開口:“前天我們見到的皇爺爺,怎麼……”
“你前天什麼都沒看到!”
朱棣打斷他的話,目光復雜的看着橋上的父親。
半晌,他走了過去,跪在了橋頭前:
“父皇,我來請罪了!”
他的這句話同樣傳遍四方。
朱元璋開口:“老四,你有何罪?”
“我起兵造反!”
朱棣在數十萬人面前,承認了自己的罪過,給太祖磕頭請罪。
“你想當皇帝?!”
“不,父皇,我只想活下去,我那允炆侄兒不是削藩,他是在殺您的兒孫!”
朱棣擡起頭,聲色俱厲:“我是造反,但他,建文!他也是在造您的反,他違背了您定下的祖訓,聽信奸臣之言,殘害朱家骨肉,才導致了今日!!”
每一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話,每一個人也都知道,燕王句句屬實。
楚禎沒有讓朱棣說這些話,他實際也沒想到五萬點特效會那麼好。
“所以,你還是造反了?!”
朱元璋冷聲厲喝。
李景隆等人也來到了白溝橋橋頭前,衆人看得更清楚,也更加吃驚。
橋上,正是太祖高皇帝!
且是年輕了二十歲的太祖,正呵斥着對岸的燕王。
天底下也就只有太祖,能如此訓斥燕王!
“爹。”
朱棣改了口,輕聲說道:“你兒子我不服,爲什麼他會如此絕情?爲什麼如此對待我們這些兄弟,他爲什麼這樣對待我們這些叔叔,我想進應天府,轟開城門,殺進紫禁城內,在奉天殿問我那允炆侄兒:
爲什麼?!
爲什麼他要殺您的兒子們!?
藩王坐擁大量兵馬,可以削去護衛,奪去兵權,改遷別處。
他爲什麼這樣削藩?!”
朱棣凌厲的聲音,又緩和下來,磕頭落下淚道:“爹,我一直想問,我做錯了什麼?”
楚禎看到,朱元璋也溼了眼眶。
朝廷軍數十萬將士,許多人也不禁感動。
十數萬燕軍,更是淚灑當場,是爲哀軍。
“你造反,你就是有罪。”
朱元璋淡淡道:“等到了應天府,朕再親自審你!”
“兒臣,遵旨。”
朱棣磕了個頭,複稱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