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阮清眼睛不離光鏡,口中隨意解釋道:“正是,透過此物能將極爲細小的部分放大來看,便能更加清晰的判斷一些痕跡。”
聽了司馬阮清的話,不只是于吉安和案衛,連一旁的楊恆和羅烈也都有些好奇,只有王進早看過司馬阮清演示這盒子裡各種神妙的匠器,還親手試過,也就沒有太新奇,只等着司馬阮清驗完一切痕跡後的結果。
于吉安和案衛雖然很想再問,但見司馬阮清神色肅穆,知道此時不便多說,於是都站在一旁,靜靜去看。
司馬阮清的雙眸繼續觀察那碎裂的缺口,瞧了半天,也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隨後又拿起那被咬了一半的武丹來瞧,同樣還是瞧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司馬阮清不說話,其他人也都沒有開言去問,只看着她忙碌。
看過武丹之後,司馬阮清將那能將細節放大來看的光鏡放回木盒之中,跟着又從那木盒內的一方匣子中,取出一把奇怪的軟泥,在手中稍微揉了揉,便抹在了那丹藥瓶子的碎口上,隨後把多餘的軟泥裹住了那半枚武丹。
除了王進,沒人知道司馬阮清在做什麼,都好奇的瞧着。
這般大約等了一會,司馬阮清忽然運起靈元,小心細微的只將靈元探入那軟泥之內,卻不觸碰被軟泥裹着的丹藥瓶和武丹。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司馬阮清對於靈元的運用已經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如此細膩輕巧的運轉。確是十分精妙。
大約過了片刻,無論是裹着丹藥瓶隨口的軟泥。還是裹着武丹的軟泥,都自動脫落了下來。落在了司馬阮清的手中,顯然那軟泥已經成了硬質的泥塊,且中間裹着碎口的部分都凹陷了下去。
司馬阮清只是簡單的瞧了瞧,便將兩塊硬起來的泥塊,一枚交到于吉安的手中,一枚給了那案衛,意思很明顯,一邊查案,一邊看看他們的本事。也算是讓他們感受一下這軟泥的用處。
“咦?”于吉安十九歲不到,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一見那硬泥凹陷處,就忍不住說出話來:“這凹陷的不正是那齒痕麼,比起放大光鏡瞧得還要精細……”說着話,稍稍想了一想,道:“怎麼不會把隨口的印痕都印入泥中,只單單印記了齒痕呢?”
“吉安。那這麼囉唣。”案衛看着手中的硬泥也是一臉好奇,但聽於吉安一堆話,怕大教習司馬阮清不耐煩,便呵斥了一句。雖然只相處了半個多時辰,但他心中已經將於吉安當成了自己的徒弟。
“不妨事,這次探查只能到這裡了。我也查不出太多線索。”司馬阮清淺淺一笑,轉而對於吉安道:“這泥的本事。便是自動探出所包裹物體之外對此物作用的痕跡,這碎片的裂痕。本就是丹藥瓶上的,而那荒獸咬了丹藥瓶,這軟泥就能將那作用在丹藥瓶上物件的痕跡印下來,同樣,若是其他刀劍砍過這丹藥瓶,他一樣能印下那刀劍的痕跡。”
于吉安見司馬阮清並不介意,心中興奮,只是聽了解釋之後,又有了新的疑問,索性便一齊問了:“大教習,這又是什麼道理,莫非是仙術麼?”
“讀書都讀死了。”案衛倒是聽明白了,雖然司馬阮清不介意,但他卻不能總讓于吉安這般不停的詢問,當下替司馬阮清解釋道:“怎麼可能是仙術,這是匠器之妙。萬物相互觸碰,留下的不只是痕跡,還有組成萬物的東西,比如你用牙齒狠狠的咬了一樁木頭,那牙印之上,自會留下組成牙齒之物,只是肉眼瞧不見罷了。”
于吉安絲毫不笨,那案衛如此解釋,他就連連點頭:“我明白了,牙齒磨碎了就是粉末,那些就是組成牙齒之物,而那荒獸咬了這瓶子,我們看不見他牙齒有任何損傷,他自己也察覺不到又任何損傷,可實際上咬痕之上卻都留下了完整的牙粉,那軟泥裹住物體之後,能夠自動認出此物之外,仍舊留在物體之上的東西,所以就完整的印下了牙粉的痕跡,也就是齒痕的形狀,而拋開了藥瓶自身碎裂的裂痕。”
司馬阮清點了點頭,笑道:“你能這麼快明白,確是難得,你可以看看先賢所著的《萬物》其中就說到,物物相碰,雖肉眼不見,但其質必融。”
“太過複雜,若是不學斷案,知道也沒甚麼用。”王進忍不住插了一句話道:“當初我試着用這軟泥的時候,就聽司馬說起這什麼物物相融,雖然聽明白了,但仍是覺着太過神奇,好像我這兩個手指相互碰一下,其實組成我這根手指的肉已經和那根手指的肉中的細細肉粉,已經融合在了一起,只是不是我們眼睛所能見到的。”
“那連手指的肉粉也能印入麼?”于吉安好奇道。
司馬阮清只是一笑,又搖了搖頭:“不能,若是可以,這軟泥纔是真的神奇了,只能印入硬物之間用力扣合之後的痕跡,比如刀砍,比如牙咬,若你只是用牙齒輕輕碰一下這瓷瓶,軟泥不可能分辨的出來,也就毫無印記了。”
于吉安“哦”了一聲,只覺今日所聽,匪夷所思,其實不只是他,那羅烈和楊恆也是一般,不過沒有開口去問,羅烈是不想插話叨擾到司馬阮清,楊恆是知道自己問了,還會遭冷落,不如只聽不問。
于吉安雖然理解了什麼叫物物相融,但和王進一般,想象不透,隨後又要開口去問,卻聽司馬阮清道:“這物物相融,我也捉摸不透,我只能明白咱們所看見的,好似這硬物撞擊後的痕跡,那輕輕一碰,也能相融之說,我也無法與你解釋,只知那是先賢經卷中所寫,依照這軟泥所能辨別的痕跡來看,應當也是有道理的。”
于吉安本想得到更深的解答,在聽了司馬阮清的話後,神色微微有些失望,不過馬上又拱手謝道:“多謝大教習教我這許多學識,于吉安感激不盡。”
說着話便深深的一鞠,司馬阮清伸手一託于吉安的手腕,一股力道就將他扶了起來,“不用這許多禮節,趕緊瞧瞧這咬痕,能看出什麼來麼?”
一旁案衛早細細看過手中硬泥,已經明白痕跡是什麼獸類所造成的,聽司馬阮清問來,也去看向于吉安,只希望這個弟子能夠答得出來,雖然能答出來,也不是他教的,但案衛卻覺着弟子聰明,自己也在大教習面前長了臉面。
“唔……這齒痕,好像是巨龜的。”于吉安左右翻了翻,細細看過那硬泥上的齒痕之後,當即出言道:“我在荒獸領地,獵殺過每一頭荒獸,都會對他們的構造加以觀察,我記得能咬合出這等齒痕的,是龜類特有的,又從碎痕的模樣來看,當是一頭虎象龜。”
“沒錯。”案衛也點了點頭:“只是這荒獸種類極多,雜血荒獸也都異變得十分奇怪,未必能夠就斷定是虎象龜,只能肯定是一頭體型龐大如虎象龜的龜類而已,以後斷案,切莫武斷,沒有見過的不表示就不存在,你見過的大龜只是虎象龜,不說明便沒有其他同類大龜了。”
“案衛說得不錯,以後你拜他爲師,可要多和他好好學學。”司馬阮清微笑點頭。
跟着面色又沉冷起來,面向王進道:“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來楊恆這裡破壞的,定然是一頭巨龜,可我仍舊不明白這樣的巨龜是如何進來這院中的,又能讓楊恆絲毫沒有察覺,還請王師兄派律營營衛,全城戒嚴搜索,這麼大一隻龜,不可能就這般莫名消失了。”
王進點了點頭,也是一臉凝重,轉而對羅烈道:“羅營將,此事就交予你了,我還會稟報總教習,調探營與咱們律營一齊。”
“謹遵總教習之命。”羅烈行了個抱拳軍禮,跟着問道:“可否在楊恆庭院外設兩個暗哨,此龜無論是否有靈智,偏偏尋到楊恆這裡來破壞,也有可能是爲尋仇而來。”
“也好。”王進點頭:“不過尋仇可能極少,這等巨龜潛入咱們滅獸營,又不被發覺,應當是隨意行走,或是身受重傷,尋到楊恆這裡,見有丹藥,便一股腦的都吃了,牙縫中殘留這便掉下幾枚半顆的武丹。”
“沒錯。”司馬阮清也點了點頭,道:“這般吞噬武丹,應當沒有什麼靈智,否則定知曉,這般吃丹,便是它有獸丹扛着,也禁不住這麼多武丹的煞氣。”
羅烈聽後一拍腦袋,嚷道:“是啊,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竟然沒想到,想必是方纔思索那物物相融,想得腦袋發懵了。”
“少來我這裡說笑,趕緊去吧。”王進雖然沉穩,但和羅烈這等屬下,關係十分不錯,相處也比較隨和:“調來暗哨也是防備那荒獸有特殊的習性,喜歡重遊來過的地方,吞了這麼多武丹,應當已經受了傷了,此時大約會藏在什麼地方。”
“大教習所說有理,我這便去了。”羅烈又抱了抱拳,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