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有勢,人道也有勢。
裴傑這就是在造人道之勢。
第一重勢,是裴傑和裴元的敬酒,給足了教習和生員的面子。
第二重勢,是氣血丹和靈元丹,讓幾位主要教習和生員在關鍵時候支持蔣和。
第三重勢,就是那五枚足以讓武院教習們動心的武丹。
無論是江湖武者還是軍門武者,想要獲得武丹,都可以通過獵殺荒獸,奪取獸丹去換,當然,獵殺荒獸遇到的風險也很大,弄不好還會丟命。
而三藝經院的教習,雖然不大可能丟命了,但也少有獵殺荒獸的機會,武丹的獲取多是積累俸銀去買,或者得到嘉許,被賜予。
因此,五枚武丹,作爲第三重勢,剛剛好。
而第四重勢,便是龐峰,龐峰身在烈武營,是烈武門最精銳的烈武者。連三藝總院也要給烈武營面子,寧水郡的三藝經院自是找不出一個能和龐峰地位相當之人。
於是龐峰舉薦裴元去滅獸營,龐峰對裴家的支持,就都成了最重要的勢。
四重勢的目的,便是要造出以蔣和之能,足以擔任首院的大勢。
當然,有了這個大勢,蔣和也當不上首院。
之後裴傑要做的便是,利用各種手段,誣陷韓朝陽身爲首院,欺壓良善;身爲首院,收受賄賂;身爲首院,強搶民女;當然,任何一個罪名,他都能找到人證、物證。
這些事情,毒牙裴傑沒少做。只要不是污衊韓朝陽殺戮其他武者,不會引得隱狼司來查,一切就都在裴傑的掌控之中。
誣陷一出,三藝總院自然會徹查到底,只要被證實,韓朝陽被趕出三藝經院的曰子就不遠了。
韓朝陽失勢,裴家想整死他,再整死謝青雲,當然就是輕而易舉之事了。
不過緊緊是這般,裴傑不會滿足,既然準備了許多,他還有更大的目的。韓朝陽一旦離任,三藝總院,多半會來人詢問寧水郡的各位教習,以選出新任首院。
如此一來,有了今天這樣的勢,蔣和就很容易順理成章的當上首院。蔣和做了首院,裴家想要說服一些天才生員,加入寧水烈武分堂,那便要簡單得多。
有了這個路子,下一任寧水郡烈武分堂的堂主怕是也要落入裴傑的囊中。
世人都道他毒牙夠毒,可沒領教過的人,總會掉以輕心。
在座的每一個事先和裴傑商議過的人,包括龐峰在內,都只知道一部分裴傑的心思,沒有人全部知曉。
蔣和也是一般,他怎麼會想到,拿了這五枚武丹,他也就成爲了裴家的傀儡,裴傑要把他握在股掌之中,十分容易。
見同僚們如此這般,蔣和也有些飄飄然了,索姓收起武丹,大喇喇的起身拱手道:“多謝各位擡愛,蔣和定會努力做好教習,也請首院大人督促。”
一旁的韓朝陽看起來面『色』如常,也不說話,隨和一笑,點點頭而已。
可其實他心中卻是惱恨之極,雖然打定主意要當縮頭烏龜,也早有準備裴傑會刁難、羞辱於他,可事到臨頭,還是有些受不住,
裴傑鼓動了這幫教習,一起支持蔣和,嘴上說的是等他高升之後,蔣和繼位。可誰不知道,其他郡的三藝經院,許多首院都是世家子弟,若是總院總教習空缺,哪裡輪得到他韓朝陽,而總院其他位置的教習,又哪裡稱得上是高升。
韓朝陽任首院多年,當然看得出,這幫教習皆被五枚武丹以及龐峰的支持『迷』住了雙眼,他平曰待這些人不錯,可利益一來,一切都是空話。
正所謂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幫着裴家辱他韓朝陽一下,損失不了什麼,這些人又何樂而不爲呢。
“韓首院,裴元也敬你一樽。”蔣和事了,裴元當即又斟滿酒樽,也不管韓朝陽手中沒有酒,說過之後,就先行飲下。
韓朝陽只好訕訕一笑,卻聽裴元又道:“韓首院平曰對我教導不多,也難怪,首院大人自是要統領全院,若是對個別生員花費心思,不免會遭人詬病。”
蔣和早就準備好了,當即搖頭接話:“也不盡然,韓首院也有得意弟子,裴元你怎麼就忘了,年前還因爲誤會和你生了衝突的那位。”
“蔣教習說得是謝青雲麼。”裴元到底不如父親裴傑,說到此處,笑得都有些擰巴了,當下轉身看向謝青雲那一桌道:“謝師弟,聽聞你十二歲年紀已經入了先天,簡直是百年難遇的奇才,是否也得了探衛的垂青,要入那滅獸營?”
他話一說完,韓朝陽一個哆嗦,才知道小狼衛大人也來了,忙順着裴元的目光看去,只瞧見小狼衛大人在那裡吃得歡,這會兒也擡頭看向這邊,竟然衝着他咧嘴笑了那麼一下。
只這一下,韓朝陽頓時暢快無比,似乎方纔受的羞辱就在這一刻全都消散不見,以前他如何拍小狼衛的馬屁,得到的都是冷言寡語,最好的也不過是受了他先天令牌的好處,可那只是方便小狼衛大人隱匿身份,爲了查案而已。
想不到此刻,小狼衛大人居然對他笑了,韓朝陽只想着,這縮頭烏龜當得太值了,拍一萬個馬屁,不如替小狼衛大人吃一次苦頭來得痛快。
剛纔那麼會功夫,無論是教習還是生員,那些個不知道韓朝陽和裴家嫌隙的人,也都悄悄打聽清楚了。
因此這時候裴元要找謝青雲的麻煩,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裴元果然沒安什麼好心。”小胖子衛風急了,當下就要起身,棄了這美酒佳餚。他一急,其他的同年也都要起身,儘管都知道裴元惹不起,可他們卻都信得過謝師兄。
張召厲害,被謝師兄折磨的沒脾氣。
裴元更再厲害,年前那一次,還不是被謝師兄給收拾了麼,怎麼說謝師兄也是先天武徒了,怕個鳥。
“不用,照吃。”謝青雲微微一笑,“人惡,菜可不惡,不吃不是浪費麼。”
說着話,當先夾起一筷子烏子魚肉,吧唧吧唧的吃得香甜。
瞧見謝青雲這般,大夥當即笑了,重新落座,一齊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
裴元剛纔的那句話,自然把在座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謝青雲這一桌,可瞧見這幫小『毛』孩子,似是先有點生氣,跟着又繼續吃了起來,教習們和其他老生員們就都忍不住鬨笑,只覺着這些娃娃稀裡糊塗,見着好吃的便什麼都忘了。
“我看多半是韓首院吹牛皮吧,這般糊塗的小子,還能入了先天。”
“我瞧着也是,他還沒有元輪,比死輪者還不如,這怎麼可能。”
聽着旁邊一桌的弟子議論謝青雲,一名教習忍不住出言說道:“你們莫要自以爲是,先天令牌豈會隨意送人,韓首院也不可能爲了一個沒本事的小子得罪裴家,他傻了麼?”
教習們都是這般想法,儘管如此,可有了那五枚武丹的刺激,有了龐峰這位烈武者在座,多數人的心思都偏向裴家,一個個看謝青雲的眼神,便就充滿了嘲諷。
“謝師弟,莫不是怕了,怎麼不答我話?”裴元和謝青雲打過幾次交道,心知謝青雲的心思可不是小孩兒那般,只會貪吃,見他這般裝作沒聽見,忍不住就有點惱了。
“不是怕,是不想答。”謝青雲嚥下一口菜食,才高聲回道:“你都知道我沒元輪了,還問我去不去滅獸營,有意思麼?”
是啊,有意思麼?這在明顯不過,拿一個沒元輪的來比,突顯自己厲害,有意思嗎?
所有人都在這麼個瞬間,覺着裴元這般擠兌謝青雲,的確沒勁的很。
不過馬上,衆人就覺着不對勁,都覺察出謝青雲小小年紀,言辭卻犀利之極。
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讓人情不自禁的偏向他,先不說他沒有元輪就能練至先天武徒已經是奇才了,只說他這心思,便不是一般小孩能比得了的,也難怪韓首院會選他做親傳弟子。
裴元被頂得有點面紅耳赤,裴傑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他早說過兒子許多次,萬事莫要急,哪怕輸了敗了,以後也能用手段找回來,可兒子到底還是沉不住氣,被那混賬小子說得啞口無言。
毒牙,會不擇手段的毒人,自然也知道謹慎的防人,從得知裴元年前在謝青雲手上吃了大虧之後,他便從未把謝青雲當成一般生員去看,即便謝青雲纔剛剛十二歲。
“怎麼能說沒意思,一個沒有元輪的生員,竟有了先天武徒的修爲,這樣的天分,滅獸營也說不得會好奇,找上你也不足爲怪。”裴傑接下謝青雲的話頭,笑道:“若我是探衛,哪怕明知道沒有元輪的人,不能以武丹聚納靈氣,再無法寸進,也會去尋了你來,試試看會否有什麼奇蹟。”
見提到探衛,坐在同一桌的魏風言道:“裴兄說得在理,裴少又怎會無緣無故的『亂』問,我也查探謝青雲多時了,不過確信他到了先天之後,再不能繼續修習,才放棄的,只是這點事不足爲人道罷了。”
自然,魏風從未查探過謝青雲半次,不過是接着裴傑的話,幫裴元去了難堪。
魏風一說完,在座的教習、生員們,一個個的開始幫腔,都說師兄問話,就好好說,只知道嗆聲,實在是不懂禮節,這個謝青雲品姓不良啊。
小胖子他們聽着就不高興了,想和其他生員對吵,可又被謝青雲攔下,於是一幫小夥伴們,就又一次兩耳不聞桌外事,一心只吃美佳餚了。
見謝青雲再次這般,裴元又忍不住動怒,或許是年前被打了耳光,又找不回來,一直耿耿於懷,這才屢次被控制不住怒氣。
不過瞧見父親眼神,這才壓住怒火,照着先前想好的,說道:“謝師弟,不管能不能去滅獸營,你的武道天賦,都讓師兄佩服,聽聞你力道不錯,不如上來和師兄面對面的打上一拳,不跑不躲,咱們試試。”
話一說完,就轉頭去看韓朝陽,接着到:“韓首院,你說呢?你平曰也沒教過我什麼,請你的高徒來和我切磋切磋,也算是對得起這場爲你辦的謝師宴了。”
裴元知道謝青雲的本事,身法奇快,力道卻不夠,他便是拿準了一點,想要當衆藉着切磋名義,斷了謝青雲的臂膀,狠狠的羞辱他一番,以泄年前捱了巴掌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