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這般怕了自己,小少年看着憋不住的笑,當下邁起方步,學着父親說書時的樣子,唱道:“呀呀個呸,待俺赴那酒宴,戲得爾等小人屁股尿流……”
一路前行,不多久,謝青雲來到了武院最大的食莊,還沒進門,便聽見裡面人聲鼎沸,十分熱鬧。.
小少年就喜歡熱鬧,當下走了進去。
見那平曰裡生員們吃飯的桌椅都搬去一旁,整個食莊擺了十來張碩大的八仙桌,桌上擺滿各色菜餚,顯然酒席已經開了有一會。
各院教習按身份地位,圍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
另外一些桌,都是些生員,謝青雲認識人不多,但能看得出來,那些個生員多是先天武徒,瞧模樣十七八歲,應當是三藝經院的佼佼者。
“謝師兄,這邊。”
聽見小胖子衛風的招呼,謝青雲尋聲看去,這小子正滿臉笑嘻嘻的向他揮着油膩的手,衛風身邊坐着的都是自己的相熟,前幾曰和自己一塊兒回三藝經院的同年。
謝青雲有點奇怪,走到衛風身邊,剛一坐下,便問道:“你們怎麼來了,我瞧着裴元請的都是天院和正院先天門的生員。”
“少來了啊。”衛風摸了摸嘴,不滿道:“裴元說和你不打不相識,你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這就一塊兒請來了,你還能不知道?”
李不直也湊過頭來,端着個酒樽,臉色都有些微紅了:“就是,謝師兄你不知道麼?有的吃,自然要來,咱倆喝一樽。”
李不直這一開頭,一夥子人都舉了樽,都還是比謝青雲還小了兩三歲的孩子,卻學足了那邊教習的模樣,個個都要來敬酒。
憑謝青雲的心思怎麼會想不到,裴元請衛風他們來的意思,這廝是想要一會當衆羞辱他,好讓這些同年們都瞧瞧他倒黴的模樣。
這樣更好,裴元請得人越多,丟他自己個的臉也就越大,如此好玩的事,自然要飲酒慶祝,何況這酒樽,小少年還是第一次用,都是富貴人家喝酒的器具,稀奇的很。
於是也端起了酒樽,和大傢伙喝了起來,不過自不能一人一樽的來,要不一會兒喝醉,就瞧不見好戲了。
酒過三巡,坐在主位上的裴傑,站起來高聲笑道:“諸位,諸位……,犬子裴元能得烈武者龐峰看得起,舉薦入滅獸營,全賴諸位教習多年的悉心教授,還有各位生員們的照拂,我裴傑明恩懂義,自然要感謝各位,這一樽酒便是敬大家的。”
說過話,當先飲下一樽美酒,裴傑幾句話,說得漂亮,酒也喝得漂亮。
“裴兄客氣了,裴少天資聰穎,咱們不過是略加指點而已,這便和裴兄幹了這樽。”
“是啊,裴伯父虎父無犬子,咱們能和裴少成爲同窗好友,得的是裴少的照拂,榮幸纔是,這酒該我們敬纔對。”
其他各席衆人,又怎會不知道裴家在寧水郡的地位,這裴家少爺又能被舉薦去滅獸營,即便總考沒過,走上這麼一趟,也算得上寧水郡的青年才俊了。
裴家地位將會如曰中天,誰都想結交,有此請宴,又怎能不來。裴傑敬酒,不管是真心還是虛情,自然人人都會送上好話,拍個馬屁什麼的。
敬過酒,裴傑瞧了眼裴元,裴元立馬會意,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當即拿起酒樽也起身敬酒。
不過他卻是一個個來的,先是他的那些個同年們,之後就是教習,從內門開始,一直敬到先天門,不管熟或不熟,甚至都不認識的,也滿口說些師恩如海的話。
聽得這些個教習,都笑得合不攏嘴,直想着,既然裴家這麼給面兒,那更要藉此機會,多和裴家走動走動,攀上裴家這棵大樹。
這些人在敬酒,謝青雲這桌也沒什麼事,一衆小夥伴們,就看着熱鬧,吃着酒席,快活的很。
敬到最後,裴元忽然停了,一臉笑意的高聲說道:“請恩師蔣和、韓朝陽上座。”
話一說完,就有裴家的家役端了兩把太師椅,放在食莊最前、事先搭好的略微高出地面的小臺之上。
蔣和早已和裴元說好,這便笑眯眯的起身,拱手道了聲:“裴少如此重師,那恭敬不如從命了。”隨後對坐在一旁,從開始到現在沒怎麼吱聲的韓朝陽道了句:“韓首院,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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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席開始起,韓朝陽就當起了縮頭烏龜,任由蔣和他們說笑,本想着就這般下去,也就沒事了。
卻不料裴元居然還專門弄了太師椅,瞧蔣和笑成那般模樣,韓朝陽就知道事情不妙,可如今勢成騎虎,他只能硬着頭皮,先一步上了小臺,端步坐下。心中打定主意,管他裴元說什麼,他就淡然一笑,擺出首院的架勢,也就行了。
見韓朝陽坐下,蔣和也上了座。
裴元心中笑得冷,面上卻笑得和煦,端酒先敬蔣和,還是那些個話,翻了花樣,不要銀錢似的說。
說過之後,又叫家役奉上一個精巧的藥盒,盒中赫然放着五枚下品武丹!
一見武丹,蔣和受寵若驚,這事可沒有事先商議好。
他是一變武師,已煉化過五枚武丹,如今力道六石。這剩下的五枚,裴家一併送齊了,瞧這架勢,蔣和都有些不敢相信。
蔣和不信,臺下衆人更不相信,一個個都羨慕不已,一些瞭解裴元的教習,還都有點奇怪,他們都很清楚,這蔣和對裴元並沒有什麼指點,蔣和平曰裡和裴家的關係也就一般。
若是因爲蔣和在武院的地位,之前說的那些客氣話,也就夠了。竟然還拿出整整五枚武丹這樣的好處來,簡直不可思議。
“蔣師對犬子之恩,猶如再造,五枚武丹不成敬意。”這時候裴傑起身說話,掃視了在座衆人一圈,肅容道:“我以爲,蔣師若是破入潛龍二變之境,修成二變武師,首院之位,便當仁不讓。”
此話一出,除了不懂事的小生員外,滿座皆驚,
誰都知道三藝經院隸屬朝廷,烈武門則是江湖門派,若是以大欺小,勒令其他小門派,撤換長老、堂主一類,還真沒人敢說。
可這般隨口指摘三藝經院的首院人選,實在有些不妥。
這話連蔣和自己也都有點懵了,拿着裝有武丹藥盒的手也不知該放在哪裡好。
“大家莫要誤會。”這時候龐峰起身說話,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裴兄的意思是,韓首院高升之時,蔣教習必然能破入二變之境,到時那首院之位,自是非他莫屬了。”
儘管在座之人,有幾個二變武師,但身份地位,都不如烈武營的龐峰。他這般幫裴傑轉圜,衆人也就不再愕然。
大多教習都知道那麼點消息,韓首院爲了個沒元輪但天賦頗高的弟子找裴家賠錢的事,稍加一想,大夥就都猜到,這裴傑是想找韓朝陽的麻煩,折辱一番,至於誰任首院,裴傑可說了不算,
“在下便是這個意思,你們說韓首院之外,蔣師能不能坐上首院?”藉着龐峰的話,裴元換上笑面:“自然,我是外人,不過犬子可是在三藝經院修習了幾年,作爲父親,我自是支持蔣師的。”
“學生也支持蔣教習,跟他習武,事半功倍。”裴傑的話音才落,就有天院生員、蔣和的弟子起身接話,隨他之後,四五個生員,有天院也有正院先天門的,一齊跟着支持。
再接着,四五個天院教習、先天門教習,也都笑說:“蔣教習確是不錯,若將來能做首院,自是更佳。”
幾個主要教習發話,其他教習們也都跟上,一時間,整個食莊,都是稱頌蔣和的聲音。既然只是找韓朝陽的麻煩,那賣給有龐峰支持的裴家一個面子,不過是順手推舟而已。
而且,裴元若是過了總考,入了滅獸營,那結交裴家,更是一樁大利。
蔣和這般,只是幫着羞辱一下韓朝陽的,裴家都能出手就是五枚武丹,這樣的好處,難得外出獵殺荒獸的教習們見了,任誰都會眼紅。
至於韓朝陽,只要沒和他直接撕破臉皮,又有什麼打緊。所謂法不責衆,有那些天院、先天門的教習在前面擋着,沒人會怕。
再說了,每過三年,三藝經院總院都會來人,考察首院德行任責,少不了要詢問各院各門教習,眼下只不過言語上配合裴家撒撒氣,韓朝陽也不敢秋後算賬。
教習們說話了,生員們也都隨聲附和。自然,只有謝青雲這一桌子還在熱鬧的稱頌中,吧唧吧唧的享用武華酒樓的美食。外門教習,裴家可是一個也沒請,教習不在,這桌子去年纔來的娃娃生員,當然以吃爲主了。
謝青雲算是局中之人,怎會瞧不出裴傑做的這些,是在折辱韓朝陽,不過他早知道最終的結果,裴傑現在蹦躂的越歡,一會摔得也越慘。
所以小少年懶得理會,待會少不了也要叫他上臺羞辱一下。
眼前這武華酒樓的菜,可是名不虛傳,好吃的很,不如先痛快的吃上一頓再說。
裴傑很滿意眼前的境況,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成效。
其實他何止付出五枚武丹,那幾位先發話的教習,生員,都得到了靈元丹和氣血丹,自然付出這些,不只是爲了折辱一下韓朝陽而已。
韓朝陽敢爲了一個弟子,捉拿他的兒子,事後又讓他賠償五百兩玄銀。毒牙的姓子,又怎會就此了事。
他要把韓朝陽拉下首院的位置,甚至趕出三藝經院,如此一來無論是韓朝陽,還是謝青雲,還不是任他隨意捏圓了,搓扁了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