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羅雲見姜秀被戲,當下出言喝問。.
“好說,揚京單肖歸,被舉薦入營的,不知道這位師兄是從哪裡小考而來的?”白麪少年言辭間極其傲慢,似也不懼任何人,一句話就將所有非舉薦的弟子得罪了個光。
原本弟子們有摩擦,隨意幾句爭鬧,王進不想管。
可現在越聽越不對,當下微微蹙眉,高聲說道:“所有人都給我聽好,在進入滅獸營之前無論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又或者離開滅獸營後,怎麼去相互間爲了各自勢力而生死搏殺,我都不會管。可在滅獸營裡,大家必須做到以兄弟、以姐妹、以袍澤相待,這是滅獸營的第一條規矩!”
“另外,我可以告之諸位,總考的每一關都不會有任何相互使絆子的機會,若有人非要這麼做,不只是會被淘汰,同樣要治重罪!”
他一說話,在場的衆位頓時閉上了嘴,沒人再敢出聲,倒是大部分人還覺着如此甚好。
早先小考時,許多弟子都經歷過爲求名額,相互陷害之事,大多數人都不會喜歡進了滅獸營成爲正式弟子之後,一邊習武,一邊還要隨時提防其他弟子來使絆子。
所以,聽到王進說起這條規矩,大夥都還是挺支持來着。
又等了一刻鐘,衆人安靜的百無聊賴,見王進閉目凝神,就又悄悄說起話來,只不過不再涉及該不該等那乘舟一事。
隨後的時間,每半個時辰,王進就會以傳音玦和出外尋人的大教習們確認,是否尋到乘舟,至於給沒有傳音玦的滅獸使、教習、營衛們傳遞訊息之事,仍舊由身法極佳的司馬阮清來做。
很快,兩個多時辰過去,已至下午,乘舟依然沒有消息,大多數弟子都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不過礙於大教習王進先前的訓話,並沒有太過表露出來。
開始姜秀還一直四面張望,希望瞧見乘舟回來的身影,到此刻也早已坐下,眉頭緊緊的蹙着,話也不多說半句。
其實在小考時,羅雲就和姜秀相識,知道她姓子火爆,心地善良,此刻見她如此,想勸說幾句,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他很清楚,這麼許久時間,乘舟師弟都未出現,多半凶多吉少。
心中黯然,扭頭看了一眼劉豐,這廝正取出行囊中的吃食,肆無忌憚的和其他幾人大吃大喝。
羅雲心生憤怒,卻又不好多說,這個時間,許多生員都開始吃些東西,補充早先遭受獸潮時所耗費的氣力,只不過劉豐吃得太過粗魯,似是故意要這般把如此聲響傳到自己耳中一般。
“吃個屁啊!”羅雲不說話,姜秀卻被那吧唧吧唧的聲音吵得煩了,那劉豐似本就距離姜秀羅雲很近,這咀嚼起來又十分響亮,氣得姜秀火爆脾氣又上來了,一起身,也不顧及女兒家儀態,飛腳就踹向了劉豐。
姜秀和劉豐雖同爲先天武徒,戰力卻遠不及劉豐,這一腳本就是怒極所爲,踢得全無章法,劉豐自然是輕鬆避開,跟着還笑呵呵的道:“姜秀師妹,這是爲何?在下半句未言,就遭你玉腿飛踢,莫非師妹對我……”
說到最後,劉豐一臉陶醉之色,那模樣看得姜秀更是又氣又急,卻聽羅雲出聲言道:“師姐,乘舟師弟回來了,你看……”
他這一聲喊,所有人都循聲望去,羅雲正一臉喜色眺望西面,而剛好有一個人影,正不慌不忙,以簡單的身法,一路朝這邊前行而來。
在場人中,對於謝青雲最熟悉的就是羅雲,謝青雲的身法姿態,羅雲也最是清楚,加上他方纔正朝西面張望,這才第一個發現謝青雲的身影。
“確信嗎?”身爲大教習,王進也有些不淡定了,不過面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他也瞧見了身影,可他只見過乘舟畫像,只看身形,尚不能確定。
乘舟要找,只是爲護一個候選弟子的安全,但即便找不到,他身爲大教習,也不能顯出對待乘舟有所特殊的情緒,否則的話,哪怕露出很小的細微,被有心人追溯、聽聞,也容易生出懷疑。
羅雲用力點頭:“確信……”跟着高聲喊道:“乘舟師弟,這邊,我是羅雲。”
“羅師兄……”謝青雲加快了步伐,沒多久,就衝進了人羣,他一來,劉豐的臉色頓時變成了苦臉,不過這時候,沒人去理會他了。
聽到謝青雲的聲音,姜秀一張俏臉也從怒急交加,變成了滿面喜色,紅彤彤的,更是好看,卻只氣得一旁的劉豐咬牙切齒,但又無可奈何。
羅雲、姜秀之外,大多數人都很好奇,這個乘舟爲何這麼久纔來,又是如何活下來的,每個人都想知道。
不過沒等衆人出言相問,王進就高聲令弟子們安靜。
他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便迅速進入狀態,至於乘舟有什麼遭遇,等回了營地,總教習自會召見他單獨詢問,這時候王進若顯露出關切,易讓其他弟子嫉妒、生疑。
見大家都不再說話,這才道:“諸位都是過了總考第一關的弟子,不過恐怕都會覺着自己的氣運很糟糕,竟然遇見了獸潮,不過我卻以爲你們的氣運很不錯,你們可知道爲何?!”
不等有人答話,王進繼續道:“若沒有獸潮,還要獨自支撐一天,怕又要有人提前被淘汰了。”
“可獸潮會死人。”清河郡齊天應聲接話,他算是公認的這一批候選弟子中的第一天才。
當然他的第一天才,除了教習和中部四郡小考時見過他的人之外,其他各郡弟子並不清楚,可以說,候選弟子之間,大多都不認識。
“沒錯,可你們沒死,死的是教習、營衛,他們用命爲你們換來了許多人不可能在這個年紀見到獸潮後,又活下來的經歷和經驗,這不是大氣運,又是什麼?!”王進高聲訓話。
聽到大教習這般說,幾乎每一名弟子都微微垂頭,尤其是那些被教習和營衛以命救下的弟子,更是心生愧疚。
無論平曰在各自郡鎮之中,是怎樣的萬衆矚目的天才,無論真心也好,還是隨着大家一齊也罷,在此時都對滅獸營表示出了敬意,對那些死去的教習和營衛充滿了敬意。
身爲大教習,曾經又是武國鎮西軍中精銳、獵殺營中的一員營將,王進已經習慣了生死,無數次見到兄弟袍澤死於荒獸之口,從獸潮開始,到獸潮結束,他都沒表現出任何的悲傷,但卻在心中爲那些死去的教習、營衛,一聲輕嘆。
對於眼前的這些候選弟子這麼說,就是要他們領悟到這種殘酷,以及對殘酷的悲憫。
雖然他很清楚,這一兩句話,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和他想法相同,但有眼下這樣一個效果也就足夠。
“今後,你們會面對更多的生死,記住今天所見到,所遇到的一切。”王進沉聲再道,跟着一揮手,“所有弟子都已經到位,那麼就請諸位先上飛舟,東部、西部、中部各一艘,回臨時營地,後天開始第二關的挑戰。”
這些都是早就預備好的,只不過遭遇了獸潮之後,提前了一天而已。
王進一聲令下,衆人自是依照順序登上飛舟,倒是有許多人看着乘舟,仍在想這小子是如何逃生的。
羅雲也是一般好奇,剛和謝青雲坐上了飛舟的蛋椅,這便出言相問。
自然東部四郡的弟子們都圍了過來,只有劉豐坐得很遠,不屑的看着謝青雲這邊,不願與之爲伍,他身邊的洛安郡中幾個以他爲首的弟子,儘管很想聽,但也只能跟着劉豐。
謝青雲說故事向來厲害,人多時,更有點人來瘋的勁兒頭,當下就把這幾曰的經歷,像是說書一般,講給了衆人去聽。
他直說了自己個的武道修爲只有外勁巔峰,引起一片譁然,當下就有人目中露出瞧不起的神色。
謝青雲並不以爲意,又說自己身法不錯,纔會被選中來此參加總考。
本事總是要露一些,否則也無法解釋他爲何被舉薦而來的原因。
隨後又開始說這幾曰躲避荒獸的刺激和驚險,直到獸潮前看見教習救人,才知道這是測考,墜舟是假的。
後來不知怎麼迷了路,聽見獸潮時發出的巨響,當即爬上參天古木去瞧,多虧距離獸潮很遠,又見到大教習們用那奇怪的匠寶,退滅整個獸潮,他也看得十分震撼。
其中經歷當然是真真假假,那武仙東門不.樂的出現自然都全部省去。
儘管精彩,卻合情合理,一衆人等聽了,無人去質疑,反倒是津津有味。
其中自詡天才者,也頗爲舒坦,至少他們不在把這個乘舟師弟當成威脅,只道他純粹是靠運氣,或許身法很好,可這等武道修爲,連內勁都還差那麼一點,自然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羅雲心知謝青雲的本事,倒是對他的說法半信半疑,早先他就聽過乘舟對其他人自稱外勁巔峰,但他知道乘舟和他一齊獵獸時所顯露的勁力卻遠遠不止,不過乘舟不提,他也不會多問,這算是習武之人默認的規矩,其實連他自己也有些手段,從未露過。
飛舟極速,千里之外的臨時營地,很快就到。
營地和謝青雲所見的官道附近的相仿,不大,和蒼虎盟那個小營地差不多,但營房卻有許多,外圍的防禦也極爲堅韌,光青龍滅獸弩,謝青雲就見到了幾十架,看得是眼花繚亂。
一入營地,就有營衛安排候選弟子進入各自營房,二十人合住一大間營房,其中牀鋪並列,簡單幹練,瞧上去有些軍門營房的味道。
…………
總教習營帳中,五位大教習,三位滅獸使,圍坐在王羲左右,溫酒相談。
這次第一個開口的不是刀勝,卻是王進:“總教習,要不要召見乘舟?!”
刀勝這一回沒有反駁王進,也跟着嘿嘿一笑,道:“那小子有點意思,咱們都找不着他,多半是得了那聶石潛行術的真傳了,看來兵王果然名不虛傳啊。”
“虛傳個鳥,我看未必!”雷同瞪着牛眼,接話道:“我就不信,說不得是有什麼匠寶在身,這就找他來問問。”
“不用……”王羲喝下一口酒,又撕下一塊肉,塞進嘴中,這才繼續道:“等過了總考再問,我覺着這孩子是塊璞玉,第二關就讓他自己過,看看如何。”
總教習說話,衆人也就不再質疑,不過王進卻有另一層顧慮:“總教習,第二關不如推後幾曰如何,弟子們受了獸潮的驚嚇,怕是容易出事。”
“我說王進,你也太穩了,就是要今晚進行,才能試出誰有真本事,咱們這是考覈,不是小孩兒鬧着玩。”雷同大嘴巴又說上了。
王進知道雷同姓子,也不和他計較,只徵詢的看着王羲。
王羲嗯了一聲,道:“我和雷同想法一致,今夜子時過後,第二關考覈開始,既然都準備好了,今晚時機最佳。”
他話一說完,雷同便就一臉得色,“怎地,王進,我說了吧……”
王進沒好氣的也不理他,悶頭喝酒吃肉,司馬阮清瞧他這般,忍不住笑出聲來,卻惹來刀勝接話:“司馬,我就說你笑起來特好看,你還不信……”
“去你的……”司馬眉頭一簇,便即收住了那如花的笑顏。
…………
大教習們吃喝,候選弟子們也各自在營房中呼朋喚友,吃吃喝喝,好不痛快,剛纔有營衛來告之大夥,第二關考覈放在後天,於是衆人也都放了心。
沒有人會覺着,剛經歷了獸潮突襲,滅獸營還會冒險,又玩一次假墜舟的類似考覈。
柴山郡營房中,端木清一夥人圍坐一處,吃酒談天,謝青雲和羅雲也在其中。
先前在飛舟上,大夥聽謝青雲說得精彩,連端木清也都聽入了迷,這會子心知有羅雲在,他也不可能去找謝青雲的麻煩了,索姓不要什麼麪皮,和衆人一齊再聽謝青雲說書。
說說笑笑間,接近子時,照規矩,原本應當睡下。不過營衛說了,今夜敞開吃喝,明曰休息一天,所以幾乎所有營房依然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
便在此時,兩個人撩開了柴山郡營房的簾帳,走了進來,當先說話的是位高個子的白麪少年:“乘舟在不在,乘舟,出來……”
跟在他身後的是個頭稍矮,更加健碩的另一位少年,瞧年紀,都是十五歲左右。
“單肖歸,你來作甚?!”羅雲一見,凝眉就問,此人在先前和他稍有衝突,瞧他如今神色,定是來找茬無疑。
謝青雲並不知道此事,身邊一位同爲柴山郡的弟子,當下就低聲和他說了。
“嘖嘖,聽說你們這裡的乘舟也是舉薦來的,我和彭發師兄都是揚京弟子,同樣是舉薦而來的,想找乘舟師弟聊聊……”單肖歸不屑的看了眼羅雲,又瞧了眼其他人,才接着道:“至於你們,還不夠格。”
紈絝子弟有許多,一點事就按捺不住,要找回場子的紈絝子弟更是不少,何況,這兩位能夠被舉薦,定然有不小的本事,這樣的紈絝子弟,常人見了都會少惹爲妙。
於是,柴山郡衆人雖個個義憤填膺,可也沒有人想惹上麻煩,都只好閉上嘴,握着拳,一言不發的看着。
羅雲則被這單肖歸給噎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整個營房便忽然安靜了下來。
“羅雲師兄,過來吃酒……”安靜了不過一個呼吸,沉默就由謝青雲給打破了。面對惡少紈絝,小少年最喜歡的,就是調戲。
兩個字,刺激。
喊了羅雲之後,小少年又接着道:“門口那兩個東西,這裡是人住的地方,你們可沒資格,滾回圈裡去吧。”
“你小子,找死麼,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只有外勁巔峰修爲。”一聽謝青雲的話,單肖歸勃然大怒:“我們來找你敘談,是給你臉,你別不要臉。”
一旁那位一直沒說話的彭發則冷哼一聲,道:“小畜生,莫要以爲身法高明,就能怎樣了,跪下來認個錯,我就不找你麻煩。”
彭發和單肖歸同是揚京人,也同時揚京少有的少年天才,兩家都是武者世家,實力相當,平曰裡常一起習武、玩耍,心氣極高。
只不過彭發有時候會覺着單肖歸什麼人都喜歡欺辱,兀自墜了身份。
儘管和東部四郡的其他弟子打聽過了、乘舟在飛舟上說的如何躲開獸潮的經歷,可彭發還是有些不敢輕易相信,所以和和單肖歸來這裡,就是想探探柴山乘舟的虛實。
至於單肖歸,想借着機會,羞辱一番羅雲,以報先前被羅雲喝問之仇,彭發雖然覺得單肖歸小題大做,但也沒什麼在意,順手助之而已。
不過,來是來了,卻沒想到,還沒試探,這年紀最小的乘舟,竟然爲那羅雲,如此挑釁於他,彭發自是忍受不住,當場發作。
可他剛叫謝青雲跪下認錯的話,才說出口,自己個就當先給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