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聶石曾是火頭軍的兵王,在這武國最強的軍中號稱兵王之人,元輪就這麼碎了,這許多年來,他雖然已經放下了恢復靈元的心思,但忽然聽見這樣的消息,那股子湮沒在心底的鬥志在這一瞬間,自然又重新升騰起來。事實上,身爲兵王,內心的鬥志一直以來只是放下,卻從來就沒有消失過,若不放下,那他還會和當年遇見鍾景夫婦時一般,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好在有了鍾景夫婦,有了右丞相鍾書歷以書明性,令他學會了修身養性的生活。
也正是這樣的修生養性,讓此刻的聶石在激動之後,很快就能放下這樣的激動,雖不能說片刻間就已淡然,但至少不會因此而影響了心緒。這樣的狀態其實對聶石來說,是最好的。只因爲他知道若是真個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修復元輪之上,若是將來謝青雲所說的那本人書並沒有記載這樣的手段,又或者即便有着此手段,謝青雲也未必能夠修復他的元輪,那他的心神怕又會和當年元輪破碎之後一般而崩塌,而且這樣的崩塌或許會比當年更加的徹底。除此之外,以此刻冷靜的心緒面對謝青雲給他帶來的這個好消息,若是將來真個能夠恢復元輪,那對於他武道的精進反而更有好處,比起那種極度渴望的失而復得,他能夠做到泰然處之,一步步重新習慣擁有元輪後的武道心法,武技修習,而不是不管不顧的發狂一般想要將自己迅速提升至當年的三變頂尖接近準武者的修爲,再有他重新恢復元輪之後。很有可能沒法子和謝青雲這般,依然能夠施展多重勁力或是身法。這又要讓他去重新習慣,面對這些。只有寧靜的心緒,方能得到最好的結果。謝青雲注意到了聶石的心緒變化,他也知道聶石絕不可能因爲聽到這樣的消息而陷入心態失衡的狂喜當中,否則他也不會這麼直接說出來,而是要提醒聶石一番了。隨後他看了看師孃紫嬰,這就繼續言道:“只是我一直沒法弄清體內的人書,到底是何來歷。”師孃紫嬰聽了,接話道:“從你當年所言來開,那奇怪的人書對你沒有惡意。有這許多好處,管他從何而來,待你將來修至能夠知曉他們來歷的境界之後,自然會知曉其中因由。”聶石也接了一句道:“照我推測,應當是超越武仙的存在。”聽到這裡,師孃紫嬰指了指天道:“你是說……”話音未落,謝青雲就睜大了眸子,連聲問道:“師孃,老聶。你們也知曉這天下不只是咱們這裡麼,這天上的星月和咱們這裡合在一處,纔是整個天下?”他這話一出,老聶和紫嬰一同“咦”了一聲。隨後紫嬰接話道:“你怎麼知道?滅獸營傳了你這個?不對啊,你師父曾經說過真正瞭解這天下的,在武國屈指可數。若是滅獸營這般傳給每一期的弟子知曉,那怎會屈指可數?”聶石在旁微微一沉吟。道:“那大統領待你真個是薄,去了火頭軍。當要好好修習武道,聽從大統領軍令……”謝青雲聽後,笑着點頭:“老聶你說得不錯。”一旁的紫嬰也是恍然,知道了謝青雲得到這真正天下的學識,來自於火頭軍大統領。當年聶石和鍾景相交時,提起過這天下,鍾景對天下的瞭解來自於他的父親右丞相鍾景,鍾景也是從武皇當年尋到的上古遺蹟中的藏書中看見的,於是紫嬰也跟着知曉了。而聶石則是火頭軍的大統領講給他聽的,算是聶石殺了一名厲害的獸將,立下第一次大戰功,成爲兵王時,姜羽對他的嘉獎,他沒有要靈寶匠器,只問了一些他曾經聽來的傳聞,想要了解這真正的天下,當年的聶石還很年輕,胸懷中自有要行遍天下之想。這真正的天下,武國朝中只有武皇、右丞相以及火頭軍大統領三人,完整的知曉,火頭軍大統領的見識來自於天宗,武皇和右丞相則來自於上古遺蹟的書中,三人都沒有將此大告天下,武皇的思慮和大統領一般,都是怕尋常百姓也知道了天下如此之大,怕會生出絕望之感,區區一武國在東州龐大的地域中本就是偏安一隅,相對於荒獸領地更是渺小之極,往日書中對天下的講述中雖寫到南嶺、西荒、中途和北原,但都沒有刻意描述這些地方的荒獸,若是如今再告知所有百姓,這裡的天下不過只是一顆修星,天上的四枚月亮,其實是另外四顆遠遠大過修星的天下,只會讓百姓覺着自己渺小之極,人族對於荒獸也是渺小之極,一旦絕望之感遍佈百姓當中,成爲尋常的心思,那人族想要驅逐荒獸,就更加沒有希望了,幾乎所有人都會想着武皇如此厲害,打下十二郡鎮也遠遠比不過荒獸在這天下間的所佔的地域,就算繼續擴張,一旦荒獸中的強者爆發,隨意都能夠吞併人族的區域,如此亦想,大部分人族中人,都會變成貪圖當下的享樂,再無進取之心的武者,那可就糟了。當初武皇和右丞相鍾書歷,得知這天下共有五星的時候,也是震驚得難以平復心境,也生出了絕望的心境,但他們到底都不是常人,讀過太多的古書,明白太多的道理,將自己比成蟻蟲,來看這天下,看這世界,最終都認爲體雖渺小,思維博大,胸懷天下,人族就有希望,對於他們,早就知道中土、南嶺、北原、西荒比東州都要大得多,如今在多幾顆勝過修星數倍的月亮,上面即便都是荒獸,也沒有什麼區別,當下只需要以武國十二郡鎮爲根基,似蟻蟲那般,扛着比自己身體重數倍的土塊、食物,盡全力而爲,問心無愧也就是了。可是他們知道他們可以這麼想,這武國的武者們、百姓們就難以這般想,而且大多數都會變得貪圖享樂。再不進取,整個世界的觀念的改變會令人的心緒發生巨大的變化。這一點他們十分明白,才決定不對外詳說。至於火頭軍大統領。當年在青雲天宗時,有天宗的武仙師父在一旁開解,那大統領本身也非凡人,那絕望的心思比起右丞相鍾書歷和武皇剛知曉天下的時候,還要少很多,很自然的就在腦中形成了新的世界大觀。而無論是右丞相鍾書歷,還是武皇,亦或是火頭軍大統領,都非凡人。儘管他們知道即便是修成武仙,終其一生,也難以看見人族將這天下的荒獸趕走,但他們卻不會因此而放棄屠滅荒獸的志向,無論這天下是否會忽然遭受到無窮無盡的荒獸的攻擊。紫嬰明瞭之後,也是接話道:“明瞭了這天下大勢,你可曾有過失落?”話一問出,聶石也同樣看着謝青雲,想聽聽這小子的見解。三年多前他可是聽過這少年說過不只是想要守衛好白龍鎮鄉鄰的安全,更大的想法,在於遊歷這天下,蕩盡這荒獸。見識所有沒有見過的一切,修成所以可能達到的境界。而當時謝青雲所知道的天下僅僅只是東州、西荒、北原、南嶺和中土,而且這五片大域對於一個尋常武者來說。想要行遍,已然是幾乎不可能之事。可現下,謝青雲知道了真正的天下。比這已經廣博到難以想象的五片大域還要大的多,卻不知這少年又會如何。謝青雲見紫嬰和聶石都看着自己,只是疑惑道:“爲何要失落,越打豈非越好,若是這天底下只有這東州、西荒等五大域,那無論人族還是妖靈還是其他各族,不是太寂寞了麼,小時候我聽父親說書,什麼天宮的神仙,後來知道這世上有武仙,可也和咱們一般都住在這大地上,不過是東面的海中之山罷了,雖然好奇,卻還是有些失望,就想着那四枚月亮上住着的纔是神仙,直到第一次聽說這天下真個包括那四枚月亮,我心中反倒敞亮了起來,還會想月亮之外還有沒有更爲廣博的星空,那些星星會否也都有生命存在,咱們這天下雖大到任何人想起來都覺着無邊無際,可還是侷限在五大星之內,我以爲這真正的天下,真正的無邊無際,當屬於整片星空,月亮咱們看起來不如修星大,只是一個圓球,可實際上遠大過修星,只是因爲距離遠,而我們自己就站在修星上。同樣,那浩瀚的星空,那些星星應當也都是距離我們極爲遙遠,比月亮遠得太多,纔會看起來那般渺小,所以我覺着,若是本領修到了超過了武仙,去了聖星、戰星,一定要問問上面的武者,月亮之外的無垠星空,到底還有沒有生命,又有多麼的廣大,雖然我知道怕是這世上最強大的武者都沒法子真正遊歷星空,可我想若是我能夠比這世上最強的武者還要強,說不得就能踏出咱們這片天域,去其他地方看看,瞧瞧,見識一番……”說到此處,謝青雲滿眼都是清澈的亮光,不過當發現聶石和紫嬰都有些古怪而又驚訝的看着他的時候,終於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和他得到讚許不同,那些讚許都是他有真本事了,被長輩讚譽,當得意自要得意,用不着掩飾。可這個只不過是他心中所想,若是說給白龍鎮的那些叔叔嬸嬸們聽,大約又要說他在講故事,或是白日做夢了。儘管他真個覺着,只要有機緣,又勤奮,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實現,可說多了自己也覺着有些吹牛的意味,所以可不似學到真本事後得到稱讚那般,而是少有的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樣。
他這模樣一顯,紫嬰倒是驚訝之外又忍不住笑了,她笑的同時,聶石也是開口言道:“真想不到,你小子的想法竟會如此,你說的這些,我老聶還從未想過,從當初以爲天下就只有這五大域時,就沒想過月亮上會有人,之後聽到些傳說似的消息,纔會在得到軍功武勳後,去問那大統領,可知道月亮上真有人,這天下還有聖星、戰星、將星和源星之後,仍舊沒有去思考天外之外的星空,你今日一番推測,聽起來確是極有道理,若有機會,可以問問大統領,看看他在天宗之內,是否也聽到過類似的說法。”言及此處,那紫嬰也是興奮道:“青雲你說的這些。師孃聽來確是了不得的想法,我本以爲自己的心中所裝已然大過這天下許多人了。雖修爲不如武仙,武道、武技也遠比不過他們。但對這天下的想法,當和武仙一般,到了咱們所能理解的極限,不想你的這番話,才讓我覺着自己的心中所能容納的又多狹隘,難怪那人書這樣超越武仙的特別存在會選中你,難怪你能有今日的機緣,有這樣的天賦。”聶石倒是沒有再多話,只是認真點頭道:“正是如此。”再次得到老聶和師孃紫嬰的誇讚。謝青雲卻沒有和之前那般得瑟,而是拱手言道:“我今日之成就,沒有師孃和老聶的教導,卻是絲毫不成的,這些想法無一不有源泉,若非沒有師孃當年教我讀書,教我修文能明心,又有師父留存的許多書來看,我哪裡會產生這些想法。再有書院那更加多的藏書,也是開啓弟子如此思維的最大功臣,這些都源自於師孃和老聶的教導。”說過這些,稍微停了停。才接着繼續道:“說回武道之上,師孃和老聶不是問我如今的修爲麼,若是靈元全都恢復。修爲當在二變武師四十石勁力上下,能有這樣的速度。自不是一枚一枚武丹煉化來的,否則再快也達不到這種程度。其中在元磁惡淵的經歷,讓弟子得到不少的機緣。然則若是早先沒有師孃和老聶的指點,我早就死在那元磁惡淵了,哪裡能夠抓住這些機緣。先說師孃教的《赤月》令弟子獲益不少,和老聶所傳授的《九截》,一火一風,風火相濟,對敵時確是相互促進的高明武技,也讓我逃離了雷同惡賊的追殺,在狂磁境中,也屢次躲開了其中蠻獸的撕咬,還有那老聶贈予我的斷音石,可是確保我在狂磁境中不被那元陰磁暴傷害的最大的依仗,先前已經說過了。再有師孃送我的《武經》中師孃和師父修行的經驗,讓我在狂磁境中得到機緣時,煉化武丹遇到天大的困難,九死一生的時候,利用這些經驗,再有滅獸營中的大教習們所教授的經驗,沒有這些作爲基礎,我怎麼能另闢蹊徑,最終尋到破解難怪的法子,從內勁武徒一次破關,成爲武者呢。”說到這裡,謝青雲忽然笑了,聶石和紫嬰猜到這小子大約又有什麼武道上得意的玩意要說出來了,於是就這般看着他,豎耳傾聽。謝青雲原以爲他們會問,見這兩人一般心思,也只好繼續言道:“老聶,你可知道我將《九截》的多重勁力連到了哪裡?”這一次卻是勾起了聶石的好奇,忍不住就問了一句:“幾重了?”謝青雲哈哈一笑道:“四重,且不會似你施展身法那般,渾身筋骨爆裂,只需要準備幾枚靈元丹含在口中,待靈元耗盡前服下即可,四重勁力幾乎可以與人較長時間的鬥戰了。”這一番話說完,聶石和紫嬰便露出了今夜不知道第幾回的驚愕面容了,隨即,紫嬰就跟了一句道:“這般說來你靈元若是全都恢復,已經比師孃還要厲害了?四重勁力,一百六十石,三變頂尖武師的修爲……”她話說到此處,聶石也忍不住接話道:“難怪,難怪你方纔說起回到滅獸營時,其他弟子和大教習、總教習都在元磁惡淵之上,滅獸營被雷同惡賊帶人攻陷,又只是一語帶過,最終捉住了雷同,這般看來,此時是你小子力挽狂瀾,若沒有這三變頂尖的勁力,又如何鬥得過雷同。”
說到這裡,聶石忙又問道:“如此說的話,你小子的身法也習練到了三重了?”謝青雲點頭笑道:“正是如此,身法難修,以我現在的真實境界,想要到四重,就會破入靈級武聖的身法,那般龍脊自無法承受,必然會粉碎,如今三重身法,剛好達到影級高階,和頂尖的三變武師可以一拼。加上風火相濟的《九截》和《赤月》……”謝青雲看了看聶石,又看了看紫嬰,才繼續說道:“你們說弟子這幾年來九死一生下獲得的機緣,又怎會不來自你們呢?”聶石聽到此處,轉而看了看紫嬰,兩人一齊笑了,紫嬰幾乎從未見過聶石的笑,今天一夜之內,卻是見到好些次了,隨即,紫嬰又想到了鍾景,忍不住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露出她狐妖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