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龍觀文師叔竟然對上清派晚輩弟子下如此重手,立時輿論譁然,紫陽真人臉色極爲難堪,連真陽子也感到折了面子憤然起身。
真武道觀的師兄們蜂擁上臺聚攏在莫殘身邊,“師父,白赤子死了。”白石子悲傷的喊道。
真陽子上前一探,果然白赤子已經沒有了呼吸。
紫陽真人走過來尷尬的說道:“師侄兒,原以爲你文師弟只是想教訓他一下,不曾想出手過重,竟誤傷了你門下弟子,貧道甚爲遺憾。回去後在天虛真人面前代五龍觀表達歉意,希望此事不要影響上清派同門之間的情誼。”
真陽子微微一笑,道:“師叔多慮了,沒事兒,反正白赤子只是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死也就死了,絕不會影響兩家關係的,請師叔放心,師侄兒自會向師父說清的。”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師侄兒,今年的比武會試就到此爲止,算是真武道觀獲勝。”紫陽真人說道
“是,師叔。既然會試已結束,我們就帶着白赤子的遺體先回九宮山了。”
“好吧。”紫陽真人點點頭。
白赤子的屍首擡上了馬車,衆師兄早已沒了獲勝的喜悅,一個個情緒低落的默默返回九宮山。
上得山來,真陽子將事情原委向天虛師尊稟告。
天虛沉吟不語,許久才愴然說到:“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白赤子,竟然連勝數場,將玄天氣功二三層的五龍觀師兄打得落花流水。苗鳳麟啊,你的推薦沒有錯,倒是爲師的看走了眼沒能及早發現,白白葬送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奇才啊。”
“老道也是渾渾噩噩,沒能早點給他些幫助,否則也不至於......”清虛在一旁兀自嘆息不已。
真陽子低着頭,心裡卻想,幸虧白赤子死了,不然將來還不得像當年的苗鳳麟那樣,被師父選中做掌門繼承人。
“真陽子,你去安排一下,明日隆重安葬白赤子,就埋在苗鳳麟的墓旁,他倆也好做個伴兒。”天虛吩咐說。
“苗鳳麟泉下有知,莫殘這孩子未辜負他一片苦心,一人獨戰五龍觀與其當年一樣的勇猛,亦當欣慰啊。”清虛仍在感嘆着。
“是,師尊。”真陽子趕緊應道。
是夜,大殿裡燭火通明,白赤子的靈柩停放在中間,師兄們都陸續離去了,只剩下白石子一個人神情茫然的在守靈。
所有的師兄弟中,只有這個小師弟和他談得來,一晃快兩年了,想不到他竟然就這麼走了,從此往後,自己都不知道找誰說話去,想到傷心之處,竟自落下淚來。
“唉,肚子好餓呀......”驀地從棺材裡傳出人聲,驚得白石子毛骨悚然,“媽呀,白赤子詐屍啦!”他不顧一切的抱頭逃出了大殿,拼命的大喊大叫着跑回了道舍。
衆師兄聞言都爬起來了,衆人一起來到了大殿內。
“好黑呀,這是哪兒?”棺材裡果然發出人聲。
大夥七手八腳的挪開棺材蓋,白赤子“騰”的坐了起來。
“你是人是鬼?”白石子壯着膽問道。
“小師哥,你怎麼啦?我是白赤子呀。”莫殘詫異的問道。
“你,你真的是白赤子,你活了!”白石子喜極而泣上前緊緊抱住莫殘。
武當山上五龍觀前,當時已神智不清的莫殘被文若需以第六層玄天氣功的掌力擊飛,隨即很快失去了知覺。他當時體內的“縮胎散氣功”恰恰到了水火交融最關鍵的時刻,周身氣血奔騰不息的衝關,一些小的阻滯被金震子的連續重拳震開,最後聚集在了瓶頸處。若是衝關不過必然會反噬走火入魔,幸虧文若需強大內力撞擊了他的膻中穴將阻滯震開,周天登時豁然貫通,不過他也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真氣洪流,昏死過去沒有了呼吸,進入了真正胎息狀態。
兩三天裡,莫殘始終無知覺,周身毛孔在緩慢的調息,直至最後緩慢甦醒過來,金丹子的獨門絕學“縮胎散氣功”終於功成圓滿。
白赤子活轉過來的消息立刻在真武道觀引起了轟動,道士們紛紛趕來一瞧究竟,連掌門天虛真人和清虛道長也披上道袍匆匆來到大殿。
此刻,白赤子正在狼吞虎嚥的吃着菜飯。
“哈哈哈,果然是白赤子,這小子命不當絕,乃是我真武道觀之幸啊。”天虛欣喜說道。
清虛來到莫殘身邊伸手探腕,這孩子除了丹田內仍無真氣外,經脈倒是一切完好,收到了如此重創,竟然絲毫受傷的跡象也沒有,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掌門師兄,白赤子身賦異稟,實乃天造之才。”清虛鄭重說道。
“很好,清虛師弟,白赤子不如就拜在你門下,由你來調教,讓他儘快開始學習玄天氣功,兩年後的比武會試,定要全勝五龍觀。”天虛吩咐着。
“那他就不是白字輩兒,而是真陽子的師弟了。”清虛有些躊躇。
“就這麼辦吧,我看他用不了多久就會達到苗鳳麟的武學造詣,百年不遇的人才可要精心呵護。”
“是,掌門師兄。”清虛高興的答應了。
兩人說話之間都沒有看站立在一旁的真陽子,當他不存在似的。
真陽子自知掌門已對他有了成見,心裡很不是滋味兒,當着自己門下衆多弟子的面,簡直是顏面盡失無地自容。
白石子高興的拉着莫殘說道:“白赤子,以後就要管你叫小師叔了。”
衆師兄們也紛紛道賀,好像無視真陽子這個師父一樣,這令真陽子不由得妒火中燒,心裡頭把莫殘恨得癢癢的。
回到自己的丹房,心裡盤算着如何應對這件事,當年苗鳳麟被師父收爲關門弟子,儘管他年齡大過自己,卻仍要他日後繼承掌門之位。若不是及時告發其與邪道金丹子交往的事兒,可能師父早已將掌門令牌交給他了。雖然苗鳳麟知道這事後打傷了自己,但也因觸犯門規被逐出了九宮山,去除了這個心頭大患,自己受點傷痛也值了。如今,苗鳳麟陰魂不散,竟然弄來個莫殘搶奪掌門之位,這要怎麼辦呢?
“咚咚”有叩門聲。
“進來。”
“弟子拜見師父。”白樸子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這麼晚了,有事兒麼?”真陽子問道。
“師父,剛纔在大殿之上,我都看見了,師祖這般對待師父好像不應該,弟子......”
真陽子一擺手:“不得背後議論師祖。”
“是,師父。”白樸子臉一紅。
真陽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問白樸子:“爲師好像聽你說起過,那個莫殘好像在官府那兒有點什麼事兒。”
“是的,弟子正要向師父稟告此事。過年時,弟子回家在襄陽城見到宜昌府海捕告示,說雲南人莫殘協助囚犯越獄,着各州府緝拿。”
“你怎麼不早說?”真陽子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當時想都是同門師兄弟,還是別說好了。”
“白樸子,你是爲師最器重的弟子,也是真武道觀未來的掌門人選,現在就準你回家養傷,私下裡去向官府舉報莫殘,你可願意?”
“一切聽從師父安排。”白樸子說道。
“好,師父沒有看錯你,去吧。”真陽子的心情一下子舒展開來。
兩日後的清晨,真武大殿內的氣氛莊嚴肅穆,衆道士列隊站在兩側,掌門天虛真人微笑着居中坐在椅子上,清虛破天荒的換上了新道袍,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這是他入教數十年來第一次開壇收徒,而且是一個有如此天資的弟子,他知道若不是師兄早已關門不再收徒,莫殘也輪不到他了。
真陽子面無表情的站在隊伍前列,心中希望官府搶在拜師之前就來人抓走莫殘,這樣他就仍是白赤子,而非自己的小師弟了。
殿內響起了梆子聲,時辰已到,拜師儀式正式開始了。
誦經聲中,莫殘緩步來到清虛的面前,正要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禮之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所有人聽着,襄陽府官差辦案。”有人高聲喝道,隨即數十名身挎腰刀的捕快衝進了大殿。
爲首的捕頭上前對天虛真人拱手道:“掌門有禮了,小的奉襄陽知府查大人之命前來緝捕罪犯莫殘,還請真人行個方便。”
天虛聞言吃了一驚,忙問道:“不知莫殘所犯何罪?”
“此人兩年前在巴東協助罪犯逃獄,宜昌府早已發下海捕文書緝拿,請真人現在把他交出來,由卑職押往襄陽府。”捕頭說道。
殿內衆道士面面相覷,頗有不信,這莫殘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啊,怎可能犯下如此重罪呢。
天虛真人目光望向跪在階下的莫殘,嚴厲的問道:“莫殘,官差說你協助罪犯逃獄,可有此事?”
莫殘站起身來,朗聲道:“回稟師祖,苗伯伯不是罪犯,他是被人陷害的。”
“你是說苗鳳麟?”天虛驚訝道。
“正是,苗伯伯遭巫山幫與官府合謀陷害,被挑斷了手腳筋脈關在巫山幫地牢內受盡折磨而死。”莫殘回答。
“嗯,莫殘,涉及到官府沒有證據可不要亂說話,”天虛轉過臉來對捕頭道,“苗鳳麟原是我真武道觀弟子,二十年前被逐出師門,此人已經去世,念莫殘兩年前只得十二歲,不明事理,可否請官差高擡貴手放過他吧,貧道感激不盡。”
捕頭冷冷一笑,說道:“真人,此人還有一個同案犯名叫夏巴山,目前仍在逃,至於其年幼無知知府大人自有定奪,卑職只是奉命抓捕不敢有違,還望真人諒解。來人,將犯人莫殘給我拿下。”
有捕快上前“嘩啦”一聲將鐵鏈套在了莫殘的脖頸上,另有捕快讓人帶路去道舍,取走了他的包袱等隨身物品。
秋風起了,九宮山上落葉飄零,真陽子站立在山門口,目睹着捕快押解莫殘下山漸漸遠去的背影,嘴角現出一絲冷笑。
白石子含淚一直送到山下。
莫殘被押解至襄陽城,隨即投入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