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陰沉壓抑的氛圍讓這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更冷。
地上跪着十來個人,全都戰戰兢兢縮成一團匍匐在地。在他們前面不遠處,一柄如雪長劍橫在那裡,劍身上倒映着蹲在旁邊那個男人慍怒的臉。
他緊緊擰着一雙臥蠶眉,昔日的威嚴在此時變成了肅殺。
“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清楚,想好了。要是有半句虛言,這把劍就會被你自己送進自己的心臟!若是遺漏一星半點線索,那就等着在大牢裡被剁掉手腳吧。”
男人拍拍手站起來,狠狠瞪着前面的十來人猛地大喝:“說!”
旁邊立着兩個同樣怒氣沖天的人,巫咸族二長老和四長老。光頭,脖子上掛着獸骨的二長老一副隨時都會上來拆掉這些人手腳“吞食入腹”的兇惡模樣。
四長老則徹底睜開了眼睛,彷彿看死人一般盯着跪在那裡的人。
“是……是……”那些人縮得更緊,彷彿這樣能長出一個烏龜殼保護他們。族長一腳將三尺雪劍踢到最旁邊那人的身前,他明明臉貼着地,劍尖卻直指他的眉心。
魚眼睛一樣的汗珠沿着那人的皮膚滾落,他紅着眼,一張煞白煞白的臉上大汗淋漓。
又驚又懼的表情襯着發抖的脣瓣,連手上都失了血色。他的兩個腋下和後背的衣衫盡溼,怕得要死卻不敢怠慢:“回、回族長,屬下當時走在隊伍末端。一陣帶着香味的風吹過來來,不知怎麼的就昏過去……”
他不敢看前面的人,就連對方的鞋子他都不敢看。嚥了咽口水,他用盡力氣道:“再醒過來,龍就沒了。”
“哼,果然還是隻會說廢話。”二長老朝他啐一口,“你們這些姓繁的,早就該管教管教。就是因爲一直放任爾等逍遙才弄出這麼大的亂子!”
族長的臥蠶眉動了動:“再想不出其他的?”
“……回族長,就只有這些。敵人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一醒來我們就四處搜查,可是始終一無所獲。”汗水滴進眼睛,辣的眼淚流,他忍着伸手去擦的衝動,只是使勁眨了眨眼。
二長老繼續冷笑:“族長,如此沒用的人就殺了吧。正好替那老頭子清理門戶。”
地上的人咬着牙,卻沒開口求饒。今天族長帶着這兩個長老提前審問他們,就是不給他們求饒的機會,代表繁家的大長老不在,喊了也是白喊。
不止是他,就連旁邊的人都沒有一個求饒的。
繁家的人和城中其他人比起來是沒有“規矩”一些,但骨氣卻多的是。更何況失去羅羅鳥的羅家已經被收了印綬成爲普通人家,現在他們沒了龍,也面臨着同樣的下場。
求饒做什麼?只會給那兩個恨不得繁家消失的老傢伙增加樂趣罷了。
“殺了他們,可能就真的永遠找不到龍羣去向。二長老,你能不能少用點拳頭,多用腦子?”四長老瞪他一眼,雙眉微蹙。四長老一向心思活絡,行事沉穩,和二長老可謂針鋒相對又形影不離。
就目標來說,這兩個看起來南轅北撤的人是一致的。
“你什麼意思?沒聽見這幫廢物已經是第二遍說自己突然昏過去,醒來後龍就不見了?四長老,你是不是老到耳朵都不好使了?”二長老衝他吹鼻子瞪眼。
這回他換來的是族長大人親自厲色一瞥,立時,二長老乖乖閉緊嘴巴。
“四長老,莫非你認爲他們纔是找到龍羣的關鍵……繁家,是在監守自盜?”族長撿起地上的三尺雪劍,臥蠶眉輕輕展開,照着眼前趴着的人就是一劍!
他故意刺偏,那一劍穿了肩胛骨,並不致命。至少,此時不致命。
“族長……冤枉!我繁家斷斷不會做監守自盜這種齷齪之事,請族長你明察。當時,確實有人利用春風的風向下藥,再劫走龍羣。我們都以爲只是春夏天常見的普通花香。不曾想過……呃!”
那人話未說完,男人握着劍柄的手突然一動,劍身在傷口處轉了個圈。
匍匐跪地的人瞬間痛得身子繃緊,無力支撐的側倒在地。他大口呼吸想要減輕一些痛楚,汗溼的頭髮貼在臉上,脖頸上,目光裡卻只看見四長老冷漠的臉。
“來人,把他們全部帶去大牢。查出龍羣去向的眉目之前,任何人不得前去探視,特別是繁家的人,全都給本座攔好了!放一個進去就提頭來見!”
門口立時跑進來一串侍衛,將地上的人架起就走。
“族長!我們是冤枉的!我們繁家沒有監守自盜!族長——”喊聲遠去,伴隨着方纔那人的血跡消失在主殿之外。男人扔了手裡的長劍,拂袖轉身回到主座。
“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有趣,又極有可能的推測。”族長眯起眼睛,視線將地板上的血跡掃一遍。
彷彿看主殿中蜿蜒的血跡是有多大樂趣般,他陰仄仄勾出一個笑來,“巴掌大點地方,外面還有黃泉林,若是其他人劫走龍羣,要怎麼逃?”
只有繁家監守自盜纔是最說得通的方式。
沒有白龍,繁家就是一頭被拔了牙的兇獸。爲了自己更好的活命和恢復從前的地位。他們藉口龍羣被劫,並以此換得交出印綬的“自由之身”。
然後,和魯國朝廷締結盟約的就會變成他繁家,而不是整個巫咸族!
那時,繁家有整個魯國做後盾。憑藉魯皇對龍族的喜愛,哪怕巫咸族最終也同魯國完成締結盟約一事,繁家也會踩在整個巫咸族的頭上。
巫咸族規矩衆多,大部分人都謹守規矩。這些膽大包天的事,還真只有繁家這支“反骨”明顯且衆多的分支做得出來。
“族長,既然是這樣,乾脆直接把他們一併移送大牢嚴刑逼問出龍羣下落!連大長老那個裝模作樣的死老頭子也一起抓了!區區一個分支,還想翻天不成?!”二長老挽起袖子,露出精實的手臂。
黝黑的手臂上,掛着不少舊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