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變了臉色,狐狸立刻不再賣關子:“夫人息怒,不是五十兩也不是六十兩,是三十兩金子。眼下打仗,商路不通,除了實力強大的商隊,沒人願意走商。這樓船已經閒置月餘,就低價賣給我了。”
“……不早說。”我轉臉去看樓船,見從上面下來的船伕竟然全是身強體壯的女人。
近乎每個女子都挽着成婚後的髮髻,膚色黝黑,身上穿的也不是寬衣長裙,而是窄袖布袍。腰以下長至膝蓋上方,和入海、下田勞作的男人們穿的一樣,甚至連綁腿都有。
“是她們將樓船踩過來的?”我嚥了咽口水,直到最後一個人走完,也沒見隊伍中有一個男人。
“戰亂已起,雖未波及這裡。但家裡十三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丁都被全部徵走。撐着家的,只有她們。”祁靖遠走過去,一邊道謝一邊將早就準備好的錢袋交給爲首的女人。
這些是僱傭她們踩漿的錢,十兩銀子。
繁小天和冢鷹在一旁打的正歡,並沒有注意到女人們偷偷瞧着他笑。女人們劃小船離去後,狐狸朝遠處的樹林道:“應龍、狻猊,給我出來!”
“你怎麼知道它兩不在水裡?”這廝真是神了,方纔繁小天來通知的時候,應龍和狻猊確實是一瞬間就朝樹林奔過去的。
那兩個傢伙說以後在水裡的日子長着呢,現在不想下去,免得過早厭煩。不得不說,這兩個傢伙的腦子裡想的東西還都挺像,行動也出奇一致。
“那兩個傢伙的腦子和那十八條被壓制慣了的龍不一樣,它們不會去水裡。”祁靖遠話音未落,應龍就呼啦一下從樹林裡衝出來。跟着它過來的,還有圓滾滾的狻猊。
它先應龍一步衝過來,抱着兩隻爪子浮在祁靖遠面前,下巴一揚,兩隻龍角青翠青翠的。
“你喊你家應龍吾沒意見,你憑什麼還要連吾一起吩咐?你又不是吾的主人,少在那裡嘚瑟!”狻猊說話越來越流利且毒舌,把自己端的像個龍族之王似的。
然而,任憑它怎麼目露兇光、齜牙咧嘴,或是故意做出高傲的形象,都會被它圓滾滾的模樣給瞬間粉碎。
果不其然,祁靖遠白它一眼:“你再不去水裡把那幾只蠢龍喊出來,它們就會被溺死了。我們要回臥龍谷,到時候沒龍踩船槳……你上嗎?”
“吾!”狻猊尾巴一甩,轉身看我,“你家夫君是不是缺乏管教了啊?”
祁靖遠眉梢一挑,直接忽略它朝應龍道:“我需要耐水又有柔韌度的木料,你去樹林中找來。別走太遠,當心被別人發現。”後者立刻應聲飛走。
那是何等的默契和聽話,再看我家狻猊,還在那裡嘰嘰咕咕:“主人,你聽見沒有啊?他都越權使喚我了……”
“你趕緊下去吧!人家說的是事實——”我一把抱住它的尾巴,使勁往海邊扔過去。狻猊睜着錯愕的大眼睛掉進淺水中,不過卻在落水前換了個好看的姿勢,嗖地鑽進水裡。
有一條會說話的龍,或許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它會和你吵架,會和你周圍的人吵架。不止如此,還會嘮叨個不停,就像方纔,不把狻猊直接扔水裡,不知道它還要叨叨多久。
“你這條上古的龍,好像嘴巴越來越厲害了。爲夫真擔心它將來會教壞孩子。”祁靖遠故意皺着眉,還伸爪子在我已經明顯凸起的肚子上輕輕拍了拍。
我翹了翹眉:“你該不會是在爲它對你自稱‘吾’,卻對我自稱‘我’生氣吧?”
“哈啊?”祁靖遠收起手,別開臉,“誰會跟那條圓滾滾的肥龍置氣?我是那樣的人嗎?啊——我得去看看這船內的槳要怎麼改造,才適合那些龍羣踩踏。”
說着他飛身上船,笑道:“你要不要也上來看看我在裡面儲了多少東西?”
那虛假的狐狸笑,明明就是生氣了嘛!這點,狐狸也沒變吶。我沒動用內力,而是從一邊的樓梯老老實實爬上去,才把狻猊扔水裡,懶得使勁。
撇下還在努力借夕陽光線看絹帛的繁小天,我和祁靖遠鑽進船艙。
樓船的改造並沒花多少時間,我們很快便離開陸地朝海上出發。龍羣踩漿果然速度快到驚人,一個月時間我們就到了巫咸國故土——那片曾經被雲霧牆籠罩的地方。
許久不見,這片大陸上竟然翠意勃發!
在船上無聊了一個月的我,忍不住挺着肚子朝窗戶邊瞪大了眼睛:“我們就在這裡停一下吧,讓那些龍去岸上活動一下再走怎麼樣?”
身後不遠處,祁靖遠連坐帶靠歪在一張椅子上,是照着雲州城的樣式做的,使用評價還不錯。
他正捧着鳳青軼給的長絹帛研究,在茫茫大海上找方向委實不容易。所幸鳳青軼在上面繪了星空裡數顆顯眼的星星,星光連成的形狀在無雲的夜空裡還是能輕易分辨的。
只是遇到下雨的時候就比較麻煩,一不小心走偏,還得調整方向再走。
所以狐狸一有空就抱着錦帛分析,想要將裡面的信息和外面的實際聯繫起來,找到一種更爲方便的方式尋找方向。他按着眉,起身瞧了一眼窗外:“啊,果真到了巫咸國故土上了。那就遵照夫人的意思,停下修整一兩天再走。”
他扶過我的肩,挑眉笑道:“夫人,你說我們會不會在這片大地上找到寶物?”
“誒?”
“我曾在豢龍城書閣看到過關於巫咸國的傳說,在巫咸國祭司一族中,有一種名喚‘十二星羅盤’的東西,與天上的星宿相映成輝。能斷方向,可找俊山靈水,是個寶物。”祁靖遠瞧着遠處黑黢黢的廢墟。
我也將好奇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那處廢墟上。
樓船在巫咸國故土岸邊停靠,狻猊和應龍領着衆龍上岸打滾,玩的不亦樂乎。祁靖遠牽着我,我扶着腰走下樓梯,其實小娘我沒那麼弱,就是這廝太愛大驚小怪,非要時時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