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話，讓我覺得手腳發涼。
鳳青軼走的路根本就不是衛靖遠原先安排的那條，他是按着我和二哥設計的路線走的，知道這條路的人除了我和二哥，沒有第三個人，除非這些人早就埋伏在霧蹤山的山腳，只等鳳青軼一出發就跟上去。
“可是有這種機會的不就只剩守衛的士兵了嗎？負責護衛霧蹤山安全的正是衛家，他們這麼做不是給自己抹黑嗎？”我喃喃開口。
二哥冷嗤一聲：“不過就是燈下黑！”說着，我在溫和的二哥臉上看到了殺意。
那天衛靖遠把我丟進水裡的場景在腦海漸漸扭曲，他口中的那些忠貞之言終究只是粉飾衛家野心的工具而已。只是如此一想，就足以讓人背脊發涼。
此後一月，因爲鳳青軼受傷，比試暫時延後。秋陽正盛之際，我捧了一堆奏疏在涼亭裡閱着。
這些是衛靖遠新擬上來關於第三局比試的安排，我仔細分析着每一條，不只是內容，還有內容背後的時間、地點、可能發生的事。
霧蹤山那件事，絕不能再次重演。
前面兩次比試，鳳青軼和衛姜各贏一局。因爲我們早有準備，鳳青軼的文章得到了所有人高度讚賞，兩人現在是平手。接下來的探查民生事關重大，敵人定會拼盡一切辦法阻止鳳青軼，我必須準備萬全之策……
正苦思間，有人來報：“城主，右將軍來了。”
二哥來了？我放下者奏疏，揉着有些發脹的眼睛道：“快請！妙言，奉茶。”
片刻，就有一隻銀灰色的小龍竄到書案前，它擺着尾巴，一對墨水玉般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那些奏疏。
“熾書，不可胡鬧，那些不是書。”二哥的聲音傳來，小龍負氣在地上蜷成一團，尾巴捲過來蓋住臉只留一對兒珊瑚樹似的角在外面。
二哥在我對面盤腿坐下，某種含着深意，我即刻領會：“妙言，你帶着他們到庭院外侯着。”妙言和其他兩個隨侍已經離開，範仁範義卻拖沓着不肯離去。
“你們兩個也一樣。”我眉眼一橫，他們相互對視一眼之後，才面色不甘地離去，我把茶盞推到二哥面前：“二哥，是不是霧蹤山那件事有眉目了？”
他抿口茶，面色嚴肅的點頭：“對刺客的身份，我依然認定是衛家，但是在收集證據的時候，卻被衛靖遠搶了先……”
“他把證據毀了？”我握緊拳頭，只覺一股怒火直竄肺腑。
對面的二哥卻搖頭：“不是毀滅，是保護起來了。衛靖遠也在查這件事，且還派出衛家得力的探子深入豢龍城各種勢力。這一次，他的戲做得挺足，但我定會抓到他的紕漏，然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靈玉，我這次前來是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說着，他的視線飄向我放在手邊的權杖，我抓起權杖遞過去：“這個？”
“沒錯。”二哥接過權杖，面色又陰沉起來，“衛家總攬大權，我們祁家在文官之中又沒有可用之人，我雖是右將軍，查起案件來卻處處受阻。只要有了你這根權杖，那我就是城主受命徹查此案的人，調取證據也會容易許多。此案就算衛家不放手，也不會明着阻止我。”
二哥的分析我很贊同，只是還有些擔心：“二哥，我們現在還沒什麼力量對抗衛家，所以……”
“這個我自然知道，蟄伏纔有機會給敵人重擊。”二哥打斷我的話，溫和的臉上已經恢復雲淡風輕的模樣，看上去人畜無害。
是啊，二哥他怎麼會不知道隱忍呢？祁家已經忍了太久，久到近乎成了一種習慣——不在隱忍中爆發，就在隱忍中滅亡，受制於人也不是一天兩天，怎會沉不住氣？
唉，爲什麼那天抽到籤的不是二哥是我啊？若是二哥的話，定會比我做得更好……
我長嘆口氣，二哥卻突然問道：“靈玉，兩日後的比試你有何打算？”他修長的手指拿過一旁的奏疏，“這最後一次比賽，定會驚險萬分，千萬要保住鳳公子。”
“這個嘛，我已經初有想法了。”一提這事我就精神百倍，我伏在桌上湊到二哥耳邊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原本我還以爲有些胡鬧，但二哥卻是滿口贊同。
於是，我就和他商量着把細節也完善規整，二哥離開的時候，落日已經西沉。我喚了妙言來收拾桌子，自己飽餐一頓之後直接倒榻上養精蓄銳去了。
此時，我也對外放出一個消息——城主重病。
父親來探病，我趁機給他要了一個心腹安置在我的寢殿。之後，再吩咐妙言每天按時把湯藥和飯食端進來，當然，她看不到因爲“生病”而傷了嗓子，不能說話又不願見人的“我”。
而我則在身爲代理城主的父親掩護下，順利拿到一套平民衣衫和豢龍城的秋天都會流行的東西——龍族面具。
晨光刺破薄霧，整個豢龍城都被秋露染溼。城中的街市卻已經熱鬧起來，大家看的買的幾乎都是秋祭的用具。
一年一度的秋祭是豢龍城自古以來慶祝豐收的盛大節日，在秋末中旬即九月十五舉行，百姓們往往一鄉人都聚在一起，擺上豐盛的宴席，戴着象徵祥瑞的龍面具在月下點燃篝火，祭祀完天地之後，大家在就在篝火前歌舞，直到天明。
每當此時，站在豢龍城最高的塔樓上就能看見城裡城外篝火片片延綿不絕，像天上的散落在人間的星羣，卻比星羣更美、更亮。
此起彼伏的歌聲在臥龍谷中盤旋，祈禱着來年的豐收。
內城中也會舉行篝火的宴樂祭祀，而且還是整個豢龍城最大的祭祀。由城主主持，身爲豢龍氏的祁家親自準備，屆時，一張巨大而精美的龍面將被放在篝火的頂端，帶着所有人的期盼化成星火竄進天際，把臥龍谷百姓的祈願帶給上蒼。
今天是八月初三，得快些清理完會阻礙鳳青軼順利探查民情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