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看了好一會兒,她們才收回目光,注意到兩邊的石壁。曾可兒先往門左邊看了看,果然這邊還有一截鏈子,是外面那一截鏈子的延伸,鏈子上同樣也吊了一枚鑰匙,在差不多同樣的高度掛着。
“果然還有一把鑰匙。”她輕聲說。
原來這是個兩面可開鎖的門,兩面都沒有門把手,進來出去都得靠鑰匙。而且,不管在哪一面,你都不可以把這面的鏈子拉得太長,否則,另一面的鏈子就會因爲縮短而升高。曾可兒回過神來,看到小欣和雪琴兩個人已經更大地推開門進到裡面,並且向兩邊的石壁去了。她也急忙跟上。
門不緊不慢地向牆壁靠去,然後一頓,又不緊不慢地反彈回來,隨着“咔嗒”一聲輕響,關上了,兩塊狹長的磁鐵分別在門角和牆根處無聲無息地顯現。三個人的心都“撲通”一跳,立刻回頭去看,好在有那根鑰匙掛着,才又長長地舒口氣,目光重新回到石壁上。
這時,沒有聲音的歌才真正響起。
石壁上,綿延而去地掛着許多畫框,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在火把的照耀下,有時站遠點就能看到,有時要湊得很近,有時你得踮起腳尖,還有時,你要蹲下身去。都是些肖像畫,她們被吸引着或近或遠,或站或蹲地一個個去看。先是幾個人的笑容,站立的姿勢象守護神,捲起褲腿的光腳,半裸着上身,胸前紋着曼陀羅的花紋,鮮豔的紅;手裡拿着釘和錘。而他們的笑容裡,隱約帶着欲歌欲舞的陶醉。
然後,往後去,她們就覺得背上升起了涼意,彷彿有會流動的冰涼的水,在她們的身後,水位慢慢爬高。
那些畫,畫得太逼真了……所有茫然的表情,所有扭曲的姿勢,所有奇怪的外形,火把燃着不安全的光,所有……漂浮的意境……
顏色鮮豔而詭異,如同誇張而真實的怪象。
都是她們從沒見過的怪物,或者怪胎,但又帶着某種人的痕跡,幾乎都很年輕,甚至年幼。偶爾一兩個人。有時,她們又區分不出這些不同。那些微微張着的嘴,彷彿都還在說話,又彷彿只是一種曖昧而殘忍的生動。
因此隔着相框,她們聽不見那些聲音,只知道它們肯定懸浮在藍色的海水裡,有水的紋理掠過它們的身體,層次分明地掠過。接着,有什麼東西又象海水一樣掠過她們心頭,帶過陣陣寒意,還有一陣一陣的哆嗦。三個人開始向後退,可目光還是被它們牽引着不肯離開,就象着了魔般,眼裡滿是驚奇和恐懼。這些東西,即使只是在相框裡,也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曾可兒噁心得想吐,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退到地道中間,慢慢蹲下身子。但何雪琴卻一驚,隨即衝到一幅畫前,用拿着電擊器的那隻手指着它,聲音顫抖地說道:“天哪,我的畫,這是我的畫!”
她萬萬沒想到,那個中午在水塘邊畫的,有着蘇明的那半張,會出現在這裡,會出現在這一大堆奇形怪狀、慘不忍睹的畫裡。此時,畫的紙邊已經被修剪得很整齊,鑲在一個嶄新而又精美的畫框裡,蘇明靜靜地蹲在岸邊,一隻手向下垂着,卻少了幾根手指。這種感覺,不知道是驚疑還是驚恐。歐陽欣跟上前,她張着嘴,眼裡幾乎是同樣的表情。
曾可兒蹲着身子擡起頭,手依然放在胸口處。地道還沒有走完,她卻已經看不下去了。這時,盡頭處的火光突然閃動一下,彷彿有個人擋住了後面的亮光。她扭頭一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是個人站在那裡,並不是太高的個子,甚至可以說是瘦小,雙腳開立着,穿着白色的衣服,一隻手向旁邊斜伸着,手裡拿着一根什麼東西,長長的。等大家都看到他時,他卻悠悠地一轉身,向左邊消失了。
曾可兒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上戴着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