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長着這樣的牙齒,幾乎全是尖利的犬牙,在人們平時長犬牙的地方,那四個齒印顯示出它們非常的強壯,又粗又長。也許是因爲開始時被衣服遮住了,或是人們忙於打撈的原因,那個齒印沒有象司機脖子上的刀口那樣,被人們立刻發現。
李俊站在解剖臺前,很仔細地看着那個齒印。
所有的死者裡,沒有人長着這樣的牙齒,何雪琴也沒有。法醫告訴他,這個齒印,不會是更早的時候咬上去的。而且,咬的時候,那個東西一定用了很大力氣,彷彿不咬死他不甘心似的。
看着這個咬痕,李俊立刻意識到自己不能馬上做出什麼肯定的結論了,就象不能肯定這個人是怎麼死在司機旁邊的,更不知道這個咬痕從何而來。你想想,當時水下那個亂勁,他想起今天上午才聽到的這句話。是啊,當時水下那個亂勁,誰又能馬上做出什麼肯定的結論呢。
“不可思議的發現。”法醫說,“你看看,這裡還有兩排齒印,從形狀看應該是人的。”
另一個齒印是在他左手手腕的內側,也咬得很深,但是形狀與前一個完全不同,就象法醫說的,它們很可能是某個人咬下的。
他沉默地點點頭。
現在,他更有興趣等着有人來認領這具屍體了,還有那些大冰櫃裡的。有身份的,很快就通知家裡人來認領了,而那些沒有身份的呢?沒有身份證,沒有電話本,甚至不知道用的什麼通訊工具。這樣的人,似乎有好幾個。到目前爲止,他還沒有真正發現他要找的人。但是他清楚,隨着剩下的屍體越來越少,他會知道的。
他走出解剖室,給自己點了根菸。
現在,他又坐在自己桌前,桌上滿滿都是何雪琴包裡的東西。這兩張畫,沒有一張是完整的。
方便麪早就泡好,放在一邊,都涼透了。沒有羅明錦在,他有時會忘了自己也是會餓的,除非,他驚醒過來,除非肚子自己抗議。剛纔它已經抗議過一次了,他起身泡了面,這次它又抗議了,他便伸手端過泡麪盒子。反正天熱,不怕吃冷的,他一邊拿一次性塑料叉子捲起麪條來吃,一邊接着看那兩張畫,然後是那四十九根白布條。
外面的天空早已漆黑一片,有星星成羣結隊地掛到天上。
李俊知道,從1922年起,滿天的星星被劃分爲88個星座,每個星座佔領一部分天域,它們分佈在三個天區,北半球29個,南半球47個,黃道附近12個。然後到1928年,它們都有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隨着時間的推移,每個事物都會有自己的名字,都會有答案。警局院子裡沒有什麼燈光,但值班室的燈一定會和這裡的燈一樣亮着。還有那些燈紅酒綠的世界,還有那些溫暖的家,或者是一個人的窗簾,孤獨的守夜人。
站在窗前,他深吸一口氣。一根菸在他手指間靜靜燃燒着,菸灰無聲無息地飄落下去,沒有打擾他。
羅明錦給他打過電話,說何雪琴的情緒已經基本穩定。這是個好消息,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