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招招手,不是向門口,而是櫃檯的方向,這時他才覺得那邊彷彿早就有人在等着。然後他向他們走來,卻只是一個影子,黑濛濛地在一片光裡。他等着,那個影子卻只是一直走一直走,彷彿怎麼也走不到身邊。這時,氣氛突然變了,夏格格的臉色也跟着變了,眼裡漸漸充滿了怨恨,何濤然看見從她的眼裡長出了一點東西,隨着它們越長越長,他突然意識到它們是草,就是汪雪說的那些草。就在他驚訝萬分的時候,草突然間瘋長起來,一下子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這種草。
“啊!”他一聲驚叫,然後醒了過來。
“看來你下次還得來。”楊阿姨一邊寫病歷一邊說。
關鍵的約定問題沒想起來,卻出現了新的人影,我到底還有多少事給忘了。出了楊阿姨的辦公室,何濤然邊走邊煩躁地想。他想到了夏格格,難道真的讓我去問她,也許我應該跟她解釋清楚我確實忘了,或者告訴她那個夢?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他現在也分不清了。而且夏格格現在又變得那麼怪,讓他一想到他就有種害怕的感覺,好象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人了。不對,不能這樣想,楊阿姨說過鬼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是受到其他人不良暗示的結果。看來我如果去找夏格格,很有可能會受到她的影響。但他不想管那麼多了,拿出手機撥通了她的號碼。那邊傳來一陣低低的音樂聲,如同哀樂一般,混雜在音樂裡的是更低沉的笑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他耐着性子聽下去,最後一個聲音禮貌地說: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他又撥了一遍,還是如此。於是他打了她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她媽媽。
“阿姨,請問夏格格在嗎?”他問。
“請問你是哪位?”她媽媽問道。
“我是她同學何濤然。”他陪着小心說。
“原來是你,她剛纔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出去了?奇怪,我剛纔給她打電話沒人接。”
那邊停了一下,“小何,阿姨有句話想問你。”
“您問吧。”
“我發覺最近格格變得怪怪的,我們回來常發現她不在家,要不就是喜歡說些奇怪的話,或者一個人偷偷地笑。她在學校是不是也這樣,啊?會不會是跟你們之間的事有關係?”
“我們之間沒什麼事阿姨,”何濤然急忙說道,“不過我也覺得她最近有點怪怪的。”
“那你應該關心關心她啊,她爸求過你了,就讓我這個當媽的再求你一遍!”
“阿姨……”何濤然語塞了。
“這孩子我們現在是管不了了,從小就太任性。”她媽媽的聲音在電話裡哽咽起來,“如果不是那次自殺,我們都不知道她變了那麼多。她爸還說她可能在吸毒,可我知道她不會的,這孩子再怎麼不聽話也不會做這種事。聽人說吸毒是很費錢的事,她一個小孩子,哪有錢吸啊!小何,這些話你就當阿姨沒說,只求你能幫幫她,也是幫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我總想,現在可能就只有你的話她會聽。”
何濤然說不出話來了。
“小何,你聽到了嗎?”那邊急切地問。
“我……聽到了。”何濤然遲疑一下終於說道,“我會盡力的。”
一輛急馳的出租車裡,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沒有人接聽。司機從鏡子裡向後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安靜地坐在車上,臉上帶着一抹淺笑,手機鈴聲響起時她只是讓眼皮向下垂了一下,然後又擡起來看着前面。她的雙膝很仔細地並在一起,膝上是一個方形的黑盒子,她捧着那個盒子,盒蓋上放着手機。這時,沉默了很久的手機突然又響了,眼皮再次垂下時,她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一隻手移了一下,她接了那個電話,一個造型誇張的掛飾吊在手機上微微晃着,居然是一個紅色的小鬼頭。
“喂?”聲音很動聽,卻透出和臉上一樣的笑意,然後她把手機從耳邊拿開一些,彷彿是因爲電話裡的聲音太吵了,過會兒才重新放回耳邊,“別急啊,馬上就到了。”
收了線,她關掉手機,然後輕輕地放回盒蓋上。司機繼續開着車,禁不住看了一下她的眼睛,沒由來的,他哆嗦了一下。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幸虧是白天,要是晚上,一定會讓人產生不同尋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