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婕靜靜地看一眼她架起的那支腳,這個女孩還很年輕,跟汪雪差不多大。
“那您來找我幹什麼,我又不是法官?”她也架起一條腿,姿勢優雅。
“我心裡煩。”她說,“本來是想來找你們買菸的,可櫃檯說沒有,我就只好來找你了。”
“請問是哪種煙?”她問。
“名字不記得了,反正是一千六的那種。”她答。
“那麼說您就是拒付貨款的那位客人?”
“你是說汪雪那次嗎,我沒投訴已經很客氣了。”
“所以她走的時候我還付了她工資,要不然是會被罰款的。”
夏格格笑起來,“不好意思,我沒興趣聽這些,我只想問你那種煙還有沒有。”
“對不起,那您找我也沒用,老闆最近一段時間不會進這種煙。”她把腳放下來。
“但是如果我一定要呢,難道你怕我花不起這個錢?”
許婕無聲地笑了,“這種煙是不是抽起來感覺很好,抽完了還想抽?”
“要不怎麼會賣那麼貴?”
許婕真正地笑了,“如果我告訴你煙裡有一種東西叫甲基安非他明,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冰毒’呢?”
夏格格愣住了,她想起了爸爸的話,“那又……怎麼樣?”
“也就是說你在吸毒。”
許婕靜靜地笑着,她看着夏格格臉上現出茫然的神色,然後也笑起來。
“吸毒很可怕嗎?”她問。
“有毒的冰,你認爲可怕嗎?”許婕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叼到自己嘴上,打火點燃了,深吸一口後長長吹出一口煙,“吸的時候會感到快樂和興奮,不吸了就會煩躁不安,緊張失眠,還會有莫明的顫抖。於是就接着吸,而且越吸量越大,要不然就不能達到原來的快感。但是快感過後,毒性就會發作,你會感到非常的累,非常的餓,非常憤怒又很傷心絕望,如果不用藥,你會得精神病,象個瘋子一樣發狂失控,野蠻而又偏執,滿腦子都是奇怪的幻覺,甚至有殺人的衝動。等這些衝動過後,你最後想到的就是自殺。可是想死的人必竟不多,他們寧願吸毒,所以他們大多數都是死於吸毒過量。”
聲音停了,夏格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許婕等待着,等待着隨之而來的害怕或者憤怒,但是她看到的卻是一種興奮的表情,微微在她臉上盪漾着。房間裡彷彿安靜了很久,她感到空氣和她臉上的興奮發生了共振,一種讓人心驚的共振。這種感覺以她的敏感,很陌生,以前從未遇到過。
“很好玩的遊戲,沒想到這個遊戲早就開始了。”她喃喃地說,然後擡起頭問,“如果我說我是一個鬼,你信嗎?”
“什麼意思?”許婕愣了一下。
“你說鬼會怕吸毒嗎?”她又問。
“很奇怪的問題。”她說。
“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來,然後又突然收住,“我好怕,我就要變成鬼了,從我的腦袋開始。”
“你已經上癮了。”
“是的,我已經上癮了。”
手指被燙了一下,許婕驚醒過來,急忙把煙按滅在菸灰缸裡,這是她第一次忘了在煙燒到一半時就滅掉。
天亮的時候,柳葉的燒終於退了,看起來睡得很好,一個晚上沒閤眼的父母、何濤然和汪雪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到情況已經穩定,何濤然悄悄地先走了。汪雪去買了早餐,回來時看到柳葉的父母正在低聲議論着什麼,她聽到了那個簪子,聽到了緣份,聽到他們提到那個渾身髒兮兮的討飯婆。看到孩子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他們既聽命於醫院的診斷治療又感到束手無策。那個簪子到底意味着什麼,他們又怎樣才能找到它。可是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汪雪安靜地聽着,入定了一般。
何濤然沒有回家,他在心理門診門口停了一下,終於邁了進去。
“楊阿姨,給我做暗示治療吧,我想知道那個約定的事。”他說。
漸漸沉入夢境,他又看到了那個公交站牌,就在他要穿越馬路的時候,一輛車飛馳而來,隨着一陣刺耳的剎車聲猛地停在他身邊。他聽到了同樣的吼叫聲,然後他一個人穿過馬路進到公交站牌後面的一個飲品店,店門口的招牌閃着光,是“卡卡”兩個字。他在店裡坐了很久,一直沒等到要等的人。就在他起身要走時,突然看到夏格格笑眯眯地出現在他面前。她拉住他的手親熱地說:“何濤然,我讓你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