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滅!”他喃喃地說着這個字,雙腳叉開來攔住他的去路。
他來不及多想,轉身就跑。但是已經晚了,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一個黑影猛撲到他身上,肩頭被一雙利爪緊緊抓住,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脖子上就傳來一陣劇痛,是被什麼東西咬住了。
“啊!”他一聲慘叫,伸手猛地抓住那雙利爪,沒命地撕扯起來。
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力量,他居然掙脫出來,然後轉身不顧一切地狂奔。肩頭和脖子上一陣陣地劇痛傳來,他緊握着雙拳,一種奇怪的恐懼瀰漫了全身。
左手,是一種毛茸茸的火燙,帶着一種扎手的癢,迅速地竄向他的左半邊身子;右手,是一種滑溜溜的冰涼,帶着一種扎手的痛,迅速地佔領他的右半邊身子。這兩種感覺在他的身體最中間交匯,互相傾軋糾纏,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又痛又癢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更讓他發瘋的是,他的後腰猛地被什麼東西踹了狠狠的一下,人就一個踉蹌向前栽去,還好沒倒下,他扶住一面牆。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個黑影就再次撲到他身上。他猛地一個轉身,把背猛烈地向牆上撞去,想把它撞下來。誰知它卻在他身上纏得更緊了,還迅速地轉到他身前,依然緊緊地抓住他。
這次,他看清楚了,一頭篷亂的黑髮,大瞪着兩隻血紅的眼珠,那個面具,因爲剛纔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咬,已經破了,沾了斑斑的血跡,有尖利的牙齒從破損的地方露出來,離他那麼近,他能清楚地聽到咻咻的喘氣聲撲面而來,還有難聞的口臭。
這一刻,他突然忘了是該大聲吼叫,還是該繼續掙扎。
突然,肚子上傳來一陣劇痛,一個東西猛地扎進去,然後向旁邊拉開。他一下瞪圓眼睛,張大嘴,雙手條件反射地捂到肚子上。腦子瞬間眩暈,他能感覺到,那是一隻手,有着尖利的指甲。那隻手抽了出去,想再扎進來的時候,卻被他的手擋住了。溫熱的液體流了滿手,他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捂住傷口,身體慢慢蜷縮下去。
那隻手完全抽回去了,他感到有兩束目光在看着他,看着他一點點倒向地面,血紅的目光。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他曾使勁靠在牆上,慢慢轉動身體,騰出一隻手撐住牆面,可是沒用,他依然倒到地上。然後,他看到了兩隻光腳,一隻長滿了棕色的毛,一隻慘白的光滑,腳板很長,從兩隻黑色的褲管裡伸出來,長着尖利的指甲。他想擡起目光,可是因爲劇痛的眩暈,他只能閉上眼睛,大口喘着氣,額角抵向冰涼的地面。
“滅,滅……”他聽到這個字含糊地從它嘴裡迸出,不斷地迸出。
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這個字,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眩暈,還有劇痛,血無聲地奔涌而出。他使勁捂住自己的肚子,用這個原始的動作阻擋生命從傷口裡流逝。沒有沉重的腳步聲,沒有去或者留,只有燈光照着,那個喃喃的低語卻消失了。他艱難地睜開眼,那兩隻光腳不見了,一片模糊的視線中,遠遠的,卻站着另一個人。定定地站着的人,雙腳叉開,手垂在身體兩側,影子被燈光拉向自己這邊,黑黑長長的一截。
“救……救我!”他拼着命地喊出一聲。
他卻只是站着,臉上戴着白色的面具,過了一會兒,慢慢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了。
“站……住……”他再叫,心裡卻絕望了,始終憋着的一口氣突然就向無盡的黑暗迅速滑去。
是等待,也是死去,也許就是在最後的時刻,他終於看到了一線曙光,那個傻子的爸爸看到了他,也就是歐陽欣的爸爸。
“我……知道,是你爸……爸救了……我。”他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