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幾點了,何雪琴一骨碌爬起身,甩了甩頭髮,居然睡了個透覺。她下了牀,到櫃子上拿下自己的揹包,從外面的小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想了想,還是放回去。雖然出來時帶好了電板和充電器,但現在看來根本用不上,這裡連根電線都看不到,更別說充電了,還是省着點用好。
估計應該早已經過中午了吧,她輕手輕腳地開了門探頭出去。外屋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對面的門是關着的。她猶豫了一下,退回來,想起揹包裡帶着的餅乾和水,便掏出一瓶水一袋餅乾,然後帶上畫板,又輕手輕腳地出門向來時的山坡走去。那個坡頂視野很好,可以把整個谷底收入畫筆。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外屋沒人,她倒鬆了口氣,彷彿沒碰到蘇明是件很幸運的事。真的,她有點受不了她昨晚看她的眼神,那雙美麗的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沒有恨,卻有絕望。
路上也沒有人,彷彿人間蒸發了,大概是太陽比較大的原因吧。她倒覺得很好,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氛圍,很適合寫生。腦子裡太多雜亂的東西,那些解不開的疑團,她需要讓自己安靜一會兒。
就在繫着第四十九條白布條的樹下,不,如果加上另一個盡頭的那一條,應該是第五十條白布條的樹下,她找了個位子撿清石子雜草,墊上塑料布,才抱膝坐下來,一邊喝水吃餅乾一邊看着谷底的景色。
記得剛來的那天晚上,谷底的這些屋子,這些水塘,都象剪影般浸在一片星光裡,現在卻那麼鮮明地立在眼前,讓屋頂、草尖和水面閃着陽光,蘇明的家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她數了數,一共八座房子,就象她開始時看到的,極其分散,沒有一座是連在一起的,而且被籬笆圍得很緊,就是在這麼高的位子,也不容易看到院落裡的情況。
再看了看,她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從這個角度,居然看不到村長家的屋子。她對村長的家印象很深,籬笆又高又密,爬滿紅褐色的藤,還有院子中間桌子上那塊巨大的紅色桌布。然後她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他家就是靠這邊山坡建的,而且還向山裡凹進去一點。那種藤,山上也有,是從坡上一路長到他家籬笆上的,如果不仔細看還真以爲,那是山的一部分。
把喝了一小瓶的水擰好蓋子,和空了的餅乾袋子一起放到樹後,她拍了拍手,架起畫板。量好比例,打好底稿,她摸索着從樹後拿過礦泉水瓶,開始調水粉。先把對面的山上好色——她邊想着邊把水擰好放回原處——房子回頭再說,再把那兩個水塘解決了。
她的手又伸向樹後,心裡想着等畫完畫一定要去找蘇明,但說什麼呢,還沒想好。摸了一會兒,她終於覺得不對勁了,把頭探向樹後一看,那瓶水,還有那個空的餅乾袋,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她的眼睛四處看了看,也沒看到。心下開始疑惑起來,甚至帶着一點緊張的情緒。
也就是一瞬間,所有的東西都讓她覺得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