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晚上,柳葉都沒有合過眼,手裡一直捧着那個長方形的黑盒子。她要讓汪雪一醒來就知道,這個簪子已經找到了,如果那個魔鬼要的是這個簪子,那就馬上給它好了。汪雪,你一定要醒來,一定!她在心裡哭着說。不知道爲什麼,從坐到手術室外的椅子上起,眼淚就不能夠從眼裡流出來了。可是那個紅燈一直亮着,沒看見她出來。爸爸媽媽坐在她身邊,也一直沒閤眼。暴雨已經停了,從手術室外的窗戶看出去,天已微明,空中還透着水汽。這時,手術室的門緩緩開了,穿着手術服的何濤然的爸爸從裡面走出來。
“何主任,怎麼樣?”柳葉的爸爸最先迎上去。
“誰是她的家屬?”何主任問。
“她爸爸還沒來。”
何主任搖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
三個人都呆住了。
一輛推車緩緩從裡面推出來,白單子下面顯出一個人的輪廓。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柳葉這時站起來,手裡捧着那個盒子。她把盒子放在她頭邊,小心地揭開單子一角,護士的臨終護理做得很好,她看起來象睡着了。她的嘴脣顫抖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有好一會兒沒有出聲。推車的人想接着把車推走,她突然一把抓住,整個臉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蒼白,嘴青得發紫。
“看,汪雪,簪子出現了。”她輕聲說。
然後她就一直跟着車子走,直到再也走不動了,爸媽上前扶住她,她就一直盯着前面,看着車子在電梯口消失,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她緩緩地倒了下去。這時,她看見了汪雪,就站在她跟前,耷拉着肩膀,雙臂懸垂。旁邊,電梯的指示燈一下一下跳出下降的數字,越跳越紅,越跳越紅,然後滲出了血。她的臉色卻和她一樣蒼白,穿過稀薄的五官能看到前面的走廊,身上的衣服也是白的,帶着虛無飄渺的透明。她看得很清楚,她的雙腳是微微懸空的,而她的表情也是虛空的,看不清楚正以什麼樣的眼神看着自己。
“汪雪……”她伸出一隻手。
那個白影飄動了一下,有一股寒冷的氣息慢慢向她侵過來,走廓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那虛無飄渺的白,微微盪漾着。她覺得自己被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汪雪……你……說話呀!”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呵呵呵呵……”她聽到一陣笑聲,是汪雪的,卻又不象她,彷彿是什麼東西在模仿。
背上開始有了想要靠上什麼東西的感覺。
“柳葉……”它說話了,聲音陰森森的,沒有一點人氣。
她感到身子一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硬幣……硬幣……”那個聲音喃喃地重複着。
“什麼……硬幣?”她害怕地問。
“真相……簪子……”那個聲音繼續說,“找到它……”
“簪子,已經找到了。”
白影慢慢飄向她,那股陰氣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汪雪……你是汪雪嗎?”她更怕了。
“不……”
“那你是……”
“我的魂。”
“不!”柳葉抱住頭跪到地上,淒厲地喊道,“你沒有死!”
白影依然在她面前飄着,越飄越近。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很象汪雪的聲音一遍遍機械地重複着。
柳葉的眼裡流不出眼淚,只是渾身顫抖着。
“別說了,汪雪,求你,別說了!”她慢慢擡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影。
白影突然停止飄動。
“你……不哭了……”一隻虛空的手緩緩伸到她頭頂,“那麼,借我……柳葉……”
那個白影漸漸如一縷煙一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