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大雨不止,雨夜茫茫。
樹林深處,偶有一些古怪的飛禽走獸叫聲,傳到吳廣的耳中,對這些叫聲,吳廣能分清。
衆人睡去,吳廣無眠,睜眼思念他的母親。
……
“有人逃跑。”
秦軍大營傳出幾聲叫喊。
騎兵紛紛出擊,追拿逃跑者。
陳勝被秦兵捉住。
烙鐵烙向陳勝手臂。
陳勝從夢中驚醒,他流了不少汗,坐起來的時候,見衆人睡去,舒心不少,讓他一驚,不遠處正有人盯着自己。
不是別人,正是吳廣。
陳勝小心翼翼起身,輕步到吳廣身邊,躺下,假裝睡覺,免得讓人懷疑。
“你叫吳廣?”
“字叔,你就是陳勝。”
“字涉,你是陽夏人?”
“是,離你們陽城不遠……有一回我跟母親去過陽城。”
“走親戚?”
吳廣沉默片刻。
“不是,我母親常年有病在身,我雖是陽夏人,但很少住在陽夏,因爲我時常要帶母親外出看病,順便尋我父親的下落。”
“你父親,怎麼了?”
“我父親參加了那一年秦楚之戰,楚國大敗,我父親下落不明,有幾個逃回來的楚兵,說我父親還活着,於是,我便帶着母親外出看病時,再尋找父親,只可惜母親……”
說着吳廣流下了淚水。
陳勝明白,他母親死了,也未找到父親。
“節哀……你比我強,至少還有母親,我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我一出生就被族人養大,然後被丟棄,能活到如今,全靠我自己,你猜,我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十幾歲就在田裡幹農活,就靠這個苟且活着……有人說農活很累很苦,現在我反而覺得很輕鬆,或許是因爲別無出路,也或許是因爲我賤,明明很累很苦卻不覺得苦累,這不是賤是什麼。”
“這不是賤,是無奈。”吳廣道。
“無奈?”陳勝道。
“是無奈,還很無助。”吳廣道。
“是無奈,是無助,就好像近日發生的事,突然而來的戍邊,恰逢大雨連天,道路不通,被困於此,定會誤期,要知道此地離漁陽還有上千里路。”陳勝道。
吳廣試探道。
“怎麼辦?”
“認命。”陳勝道。
“認命?要是真誤期,會被斬首示衆的,就算雨過天晴再繼續趕路去漁陽,到了也只是送死,白白死掉,豈不可惜?”吳廣試探道。
“可惜也無辦法,只能自認倒黴。”陳勝道。
“真的一點辦法沒有?”吳廣追問道。
沉默良久,陳勝道。
“不想死,有辦法?”
“什麼辦法?”吳廣道。
“這個辦法,是要滅九族的,聽不聽?”陳勝道。
“滅九族?哼,我的九族只剩我一個人了,真要滅我九族,只能去地下找我的族人。”吳廣道。
“造反。”陳勝道。
天空一聲雷響,吳廣哆嗦了一下,沉默半天。
見吳廣不說話,陳勝道。
“怎麼樣?嚇到了?不造反也可以,那就逃。”
“普天之下都是大秦土地,能逃去哪?”吳廣道。
“逃了要是被抓,也是死,今逃亡是死,造反也是死,同樣是死,不如爲國而死。”陳勝道。
“哪個國?”吳廣道。
“楚國。”陳勝道。
“楚亡了。”吳廣道。
“楚人在,國不亡。”陳勝道。
“你想復國,這可是滅族大罪。”吳廣道。
“你的族人都在地下,怕什麼?”陳勝反問道。
“這是計劃好的?”吳廣道。
“什麼?”
陳勝不知吳廣何意。
“前路真有洪水?真的道不通?”吳廣道。
“田藏他們回來,你不是也在,應該聽到了。”陳勝道。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有洪水。”吳廣道。
“有無洪水,此時此刻重要嗎?吳叔,十三年前,咱們的父輩,爲了保衛楚國,與秦軍浴血奮戰三晝夜,最終戰死沙場,楚亡,你們都成了亡國人,亡國的楚人,在老秦人眼中連狗都不如,受人凌辱,被秦人恥笑,難道你還想這樣沒有尊嚴的活下去嗎?吳叔,天下苦秦久矣,民怨沸騰,正是復立楚國社稷大好良機。”陳勝道。
“此事甚大,融我想想。”吳廣道。
“你不反,有人會反,秦亡,大勢所趨,況且,今日形勢危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吳叔?”陳勝道。
吳廣沉默良久道。
“我幹,有何打算。”
陳勝微微一笑道。
“二世,始皇少子,不該立爲皇帝,當立之人,乃是公子扶蘇,扶蘇因數次勸諫,觸怒始皇帝,被派在外帶兵,今有人聽聞他並無什麼罪過,卻被二世秘密殺害,百姓多聞其賢,卻不知其死……楚將項燕,數有功,愛士卒,受人敬仰愛戴,他可能戰死亦或逃亡了,今日,咱們可以詐稱公子扶蘇和楚將項燕之隊伍,號召天下,一起討伐二世,定會有很多人響應。”
“不錯,合乎人心,要好好謀劃一下,交給我。”吳廣道。
……
陽城,張勝枯燥桌旁,她攥着一把筷子發呆,桌面上已放了四根筷子,忽然她意識到什麼,扔掉筷子,拔腿朝陳勝家跑去。
轉了幾個彎,張勝氣喘吁吁的到陳勝家。
房子倒塌的不成樣。
張勝顧不上什麼,小心進入,在房中央的位置,開挖起來,片刻,張勝似乎挖到了什麼,丟掉鐵鍬,用手扒土,很快,一把劍和一面旗幟露出來,張勝取過,迅速跑回家,收拾包裹。
這是陳勝離村時,吩咐張勝這麼做的,或許這就是陳勝的計劃。
當夜,張勝悄悄來到田主家,見田主家黑燈瞎火,於是偷了田主的馬,等田主發現衝出房門時,張勝已駕馬離去。
……
天大亮,小雨。
衆人外出活動,陳勝看了一眼吳廣,吳廣也看了一眼陳勝,兩人點了點頭,然後散去。
這一切被田藏瞧在眼中,他明白,即將有什麼事要發生,他告訴自己,要耐心等待。
“喂,聽說你會占卜。”
吳廣走到一人身邊,問他道。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占卜人道。
“哦?”吳廣疑惑道。
占卜人見都尉離的很遠,湊近吳廣,小聲道。
“昨夜,我沒睡,聽到你跟陳勝的對話。”
吳廣吃着饅頭的嘴,突然停了下來,臉陰沉起來。
占卜人立即帶笑道。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事成之後,讓我回家。”
吳廣笑起來道。
“這樣最好,幫我占卜一下。”
占卜人從懷中摸出三個錢幣,在手中搖了幾下,一鬆手,錢幣落在地上,翻來覆去幾次之後,占卜人道。
“你問我的事,能成,想服衆,還需問問鬼神。”
“明白。”
吳廣給他兩個錢幣,然後衝陳勝點頭。
陳勝跟田藏對視一下,田藏立即叫罵起來。
“孃的,這鬼天氣,天天下雨,帶的口糧越吃越少。”
“是啊,快沒吃的了,總不能餓着肚子去戍邊吧,就是到了,也非餓死不可。”鄧說跟着起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