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章邯走出望夷宮,呆立宮門許久。
胡亥設宴,慶他又得了一位美人,觥籌交錯間,章邯多喝了幾杯,不是因爲高興,而是看見胡亥摟着他的愛妾作樂時,章邯一陣心痛,只能用酒麻醉自己……看着胡亥尋歡作樂,有種大膽的念頭油然升起。
在恍惚的瞬間,他想殺掉皇帝。
剛有這個想法,章邯立即甩了甩腦袋,希望甩掉這些可怕的有罪的想法。
但一看見胡亥與愛妾的種種舉動,特別是愛妾,她不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而跟胡亥在一起,她卻變了,或許是故意要刺痛章邯的心,章邯受不了,逃了出來。
將自己的愛妾進獻,也未曾得到一點封賞,簡直是虧本的買賣。
回望望夷宮,章邯不禁流下眼淚,他發誓要將失去的一切全都找補回來。
……
陳勝整個人赤條條的被綁在木樁上,一個駝背老頭,模樣極醜,是秦國軍中刑吏,邊取燒紅的烙鐵邊似在自言自語道。
“人,當不成皇帝,便當賊寇;當不成將軍,便當逃兵,此等行爲,可恥之極!睜開你的狗眼,記住我這張臉,日後,不管身在何方,日日夜夜都會做着相同的夢,不是美夢,是惡夢。”
老頭取燒紅的烙鐵在手,走近陳勝,接着說道。
“也會記得,這可恥的烙印!”
說着,老頭將烙鐵按在陳勝手臂上。
陳勝慘叫,從夢中醒來。
守在一邊的張勝、張達、田藏、大個子石頭等人,見陳勝甦醒過來,立即湊上前,張勝焦急的詢問道。
“陳勝醒了,醒了……”
“感謝老天,將軍終於平安無事了。”石頭道。
“我睡了多少天?”陳勝問道。
“足足五天了。”張勝道。
“吳叔呢?”陳勝道。
“吳廣外出巡視了,最近秦軍時常來犯。”田藏道。
這時,陳地一些長者和豪傑三四百人,從外而來,守門士兵攔不住。外面的吵雜聲傳到房內。
陳勝下牀,張勝扶他。
不等陳勝外出相迎,長者豪傑已到。
陳勝拜,長者上前阻止,集體給陳勝行禮,其中一個代表叫劉世澤,他說道。
“素聞將軍大志反暴秦以正天下,今,我等前來拜見。”
“勝,不敢當。”陳勝道。
“將軍被堅執銳,伐無道,誅暴秦,復立楚國之社稷,功宜爲王。”劉世澤道。
“秦暴虐,人人得而亡之,勝只是出一份綿薄之力而已,不敢居功。”陳勝道。
聽這些人讓陳勝爲王,田藏第一個坐不住了,他急切希望陳勝自立爲王,而自己也可以當個什麼將軍,真是哪天開國,沒準成爲開國大將軍,見陳勝婉拒,田藏急了。
“將軍擁天下諸將,各地紛紛羣集響應,願將軍自立爲楚王。”劉世澤道。
“勝本是陽城傭耕之人,家居簡陋,常以麥谷充飢,麻衣蔽體,家世代貧賤,怎敢爲王?”陳勝道。
“將軍不稱王,何以號召天下討伐暴秦?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事不成,何況,復立楚國社稷、恢復楚室宗廟,不正是我等楚人之責嗎?”劉世澤道。
陳勝不言,他明白,這些人是楚國王族後裔,希望恢復楚國宗廟,至於滅秦與否,他們根本不在乎。至於誰復立楚國、誰當王,他們也不在乎。
不過,可以各取所需。
劉世澤率衆人跪道。
“望將軍稱王,復立楚國,除暴秦,安天下。”
“除暴秦、安天下。”衆人複述道。
陳勝並未答應他們,在送走他們之後,田藏第一個開口問道。
“將軍,爲何不稱王?”
“田藏,爲何要稱王?”陳勝反問他道。
田藏直勾勾的看陳勝,不知陳勝是試探他還是有其他想法,他不敢亂說,只挑大義說道。
“天下苦秦久矣,除暴秦。”
陳勝笑了笑,知道田藏心中在盤算什麼,但他這麼回答確實很聰明。
“田藏,別老問將軍當不當王,王是這麼容易當的?”石頭補了一句道。
石頭說完,再無人說話。
……
清晨,陳勝立於城樓上,看着城外的風景,一片平原,卻無半點青草,這裡曾發生過一次大戰,死了不少人,至今土裡還散發出血腥味。
不多時,張勝走來。
陳勝沒有看她,但知道她到了身邊。
一到陳勝身邊,張勝直接說道。
“將軍有恩於天下,大夥都盼將軍稱王,苟富貴無相忘,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些都是將軍曾說過的話,只有將軍爲王,才能實現當初的理想。”
“我想起了以前的那些日子。”陳勝道。
“種地的苦日子。”張勝道。
“是啊,全都是種地的苦日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時候我在想,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陳勝道。
“現在算是結束了。”張勝道。
“是結束了,可那時候苟延殘喘的活着,真是毫無尊嚴,至今不能忘記。”陳勝道。
“今日不一樣了,你已成爲將軍,擁有十萬兵馬的將軍,做人就像牡蠣一樣,痛苦的眼淚,在黑夜化成奪目的珍珠,世人都愛珍珠,有誰知道它是怎麼來的,將軍經此一遭,定會流芳百世。”張勝道。
“流芳百世?也許我在爲僅有的一點尊嚴而戰。”陳勝道。
“張勝請將軍爲王。”
張勝抱拳。
早霞的天際,雲彩如火。
……
人人興高采烈的準備的足足三天,陳地的縣府已被改造成有模有樣的王宮。田藏、鄧說、石頭等人忙的不亦樂乎。
吳廣並未參與,他反而有些鬱悶,一個人站在城樓上,不知在看什麼。
周文來了。
“看什麼?”
“我不喜歡熱鬧,出來走走,你呢,爲何來這?”吳廣道。
“我見你好像不開心,有什麼心事?”周文道。
“我不贊成陳勝自立爲王。”吳廣直接說道。
“你也這麼看?”周文道。
“時機尚未成熟,天下反秦者衆多,此時不該稱王,一旦稱王,咸陽必定派重兵圍剿。”吳廣擔憂的說道。
“風吹連檐瓦,雨打出頭椽。何不勸一下將軍?”周文道。
“此時相勸,爲時已晚。”吳廣道。
“天下形勢瞬息萬變,將軍此時稱王有些欠妥,既然木已成舟,你我二人合力相助。”周文道。
吳廣沉默。
……
陳勝自封爲王的大典開始,焚香祭拜天地……隨後,陳勝登上王位,吳廣、周文、田藏等人位列兩側,跪地口呼。
“拜見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