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帝國新明的曙光
……昔義祖龍潛之時,嘗奉神宗皇帝旨意,於萬曆十七年四月募組精兵,征剿土蠻。義祖素以才薄能鮮而自謙,虛懷若谷,禮賢下士,廣集英才於四方,不因出身輕英雄,只以才德重豪傑。嘗逢武賢王於牟平,收陳鷹飛於京師;武昌遇王贊,成都招黃翎;拔王飛越於行伍之中,起儲成志於沽屠之間;舉馮子銘於市井,納劉雪楓于山野。此等盡皆賢良忠貞之士,然遇義祖前,雖存霍李之大志而難伸,縱有管樂之良才而不展。是故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新明書·義祖本紀·第一節》(注:帝國史學界一般將義祖之前稱爲“先明”,義祖之後稱爲“新明”)
萬曆18年8月17日(公元1591年9月20日) 四川成都府郊外
成都東南郊外約7裡處,有一個佔地在100頃以上的紅土訓練場,這就是興建才一年多的蕩寇都司訓練場。此刻,廣闊的場地上,旗幟遮日,金鼓震天,將士們正在熱火朝天的進行着訓練。剛剛打了個大勝仗,得到了豐厚的獎金,大夥過了一個腰包鼓鼓的中秋佳節。而且凱旋歸來時,一路上各地方的大小官員、士紳們都爭先恐後的來勞軍,回到成都之後又是朝廷的特使趕到,也是大加封賞,現在肚子裡裝滿了酒肉,正好利用訓練來消化消化。
訓練場外圍的騎兵訓練區,以重騎兵爲主的天字營和以輕騎兵爲主的風字營正在進行實兵對抗訓練,當然他們現在使用的兵器都是用鈍頭包綿的,箭矢也是用綿布箭頭代替了鐵箭頭。但是,這些措施並不能使兩營將士心平氣和的訓練,由於打了2個時辰都沒分個勝負,現在大夥都打紅了眼,上到2個統領,下到普通士兵,無不咬牙切齒,都想把眼前的“敵人”打得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來。說來也好笑,天字營統領陸海天與風字營統領宋鐵錚不但都是遼寧赤峰人氏,還是穿開襠褲就認識的總角之交。陸海天字雲鵬,老爸是遼東總兵李成樑手下副將;宋鐵錚字樹武,祖籍烏蘭巴托,本是蒙古族人。
大明開國時,太祖朱元璋推翻了元朝統治,並將元順帝逐回蒙古草原,但草原的蒙古貴族仍然是威脅大明帝國最大的力量,所以太祖朱元璋及其子成祖朱棣均加強對蒙古貴族的打擊力度,不惜一切代價削弱其統治力量,其中有一項很重要的措施就是遷徙蒙古人入內地,賜於漢姓,安置於諸衛所。自願歸化的蒙古官員當時被稱爲“達官”,“達官”在物質待遇也比同級漢族官員優厚。太祖早在北伐檄諭中就提出:“如蒙古色目,非華夏族類然同生於地之間有能知禮儀願爲臣民者與中華之民撫養無異。”這樣既便於加強對其監控,又可以實行民族同化政策。先明的民族融合是政策性與自覺性的統一。先明政府政治上招撫、優厚的物質待遇、寬鬆的社會生活環境來化解民族矛盾,這種做法是應當給予充分肯定的,對於先明王朝而言,儘可能消除敵對勢力,對於北方少數民族而言,緩和了朝代更替帶來的民族流亡。先明內地的漢化蒙古人在促進了民族融合、社會穩定、邊疆開發和社會進步都做出了積極貢獻。
諸達官大臣,如吳允誠、孫瑾、薛斌、蔣信、李英等,他們大都參加過洪武、永樂兩朝對蒙古帝國的戰爭。他們歸附明朝後,積極參與到追剿殘元勢力的鬥爭中,並做出卓越功績,受到明政府的嘉獎。稍後,其中一批達官又被委派到雲南、四川、兩湖、兩廣、福建等地鎮壓叛亂,屢立戰功,晉官加爵,世代相襲。如毛勝,原名福壽,元右丞相伯卜花之孫。正統年間兩次參與雲南麓川用兵,升都督同知,後率京軍鎮守大同,升左都督。並討湖廣巴馬諸處反賊,以功封南寧伯。其子毛榮嗣,因坐石亨黨,發廣西立功。成化初年,先鎮守貴州,後尋移兩廣,傳爵至明亡乃絕。和勇,初名脫脫孛羅,和寧王阿魯臺之孫。宣宗時居住於京師。和勇襲指揮使,積功至都督僉事。天順年間,充遊擊將軍,統降夷千人往討兩廣。成化初率所部從徵大藤峽,晉左都督。三年召督效勇營訓練,再著戰功,特封靖安伯。衛所達官軍的英勇表現贏得了漢族官軍的高度稱讚。成化二年,首任兩廣總都督韓雍奏請中央將這批平時駐紮南京的達官軍改調兩廣長期戍守,他說“景泰年間海寧伯董興征剿廣東反賊黃蕭養事平之後,曾奏留在京達官於廣東安插居住,遇警調用。今看得調來隨徵南京達官都指揮使廉忠所統達官都指揮你裡哈答等四百餘員後,見在廣東地方截殺流賊,俱各弓馬熟閒,又肯當先殺賊。今廣東地方流賊雖已會兵剿滅,倘後或有生髮侵犯,若留達官相兼官軍截殺,必致賊徒聞風斂息,免致再勞動調官軍徵進。前項達官安插在於南京虛費廩糧。”
宋鐵錚的家族就是在永樂2年左右歸化的 “達官”,成祖朱棣賜其族人“宋” 姓,屬遼東都司赤峰衛所,其家祖上宋晉友幾乎參加了永樂年間所有追剿殘元的戰鬥,先後身負箭傷20餘處,刀槍傷40餘處。成祖應其戰功卓著又賜名“誠忠”,封全安伯。
而這兩個傢伙自幼喜好騎射,可說是馬背上長大的。他們之間的私人關係雖然是非常好,但是他們對騎兵使用方法的觀點上卻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陸海天從小就顯示了他超凡的怪力,是初期的蕩寇都司中唯一能和朱翼角力的變種怪物!大概是因爲這個原因吧,我們的陸海天同志對重騎兵有着常人無法理解的狂熱,即使在下馬的時候也不肯脫下那套重達70多斤的冷鍛全身鎧甲,把自己搞得象個罐頭似的(大概也只有這樣的怪物才穿的動-__-),走起路來是震天價響,儘管別人都用看熊貓的眼光看他,但是他自己好象很是樂在其中。他認爲重騎兵的衝擊力是其他任何兵種都無法取代的,又加上“去50步,5石強弩不能入”的冷鍛精鋼鎧甲,完全可以沖垮任何一條防線,是最好的決戰兵器!宋鐵錚同志則完全相反,他認爲用騎兵是珍貴的兵種,用騎兵去和廉價的步兵直接肉搏,簡直就是一種不可理喻的愚蠢行爲。大概也是受到蒙古輕騎兵曾經橫掃歐亞大陸,而自己家族一直都是輕騎兵將領的影響,他的觀點是:騎兵最大的優勢是機動力,如果戰鬥就應該用遠程武器先對敵人進行削弱,直接肉搏只是在追殺殘敵的時候使用。而愚蠢的重騎兵完全就是騎兵的恥辱!
因爲2位主將戰術分歧的影響,再加上2個傢伙平時沒事就分別給自己部下灌輸“天字營是勇士才能加入的精銳,只有懦夫纔去風字營!”、“風字營的騎兵纔是真正的騎兵,天字營是白癡纔去的地方!”。兩營的將士們平時也是一直暗中較勁,天字營稱風字營爲“軟殼蝦”,而風字營則稱天字營爲“鐵皮豬”。在3個月前的“烏蒙平定戰”中,陸海天對風字營抓住賊酋麻黑抹的事非常氣憤,他覺得是自己的天字營沖垮了叛軍陣型,風字營纔有這個機會,簡直就是撿落地桃子嘛,真他嗎的不夠意思。宋鐵錚覺得天字營純粹是無理取鬧,奶奶的,你們這幫傢伙自己要當“鐵皮豬”,有本事當時就下馬去抓啊,放在面前的功勞難道還要它飛了不成,他也對山字營的橫插一手,使本營只得了一半功勞很感冒,奶奶的,山字營的傢伙們跑的還真他孃的快!
平時積存的怨氣,現在都在利用實兵對抗訓練乘機發瀉。這不,天字營第一隊隊長王垚正拿着他那把41斤重的直背砍山刀,掄得象風車一樣,隨着他每一聲大喝,就準有一個風字營的倒黴蛋哀嚎着飛離馬背;風字營第三隊隊長樊強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利用輕騎兵的機動力和人數上的優勢,幾個圍着打一個,由一個拿大木錘的輕騎兵(訓練的錘頭包了棉花包,戰鬥時可是真正的狼牙棒)利用重騎兵視野不佳的缺點從後側面突然出擊,利用衝擊力把那傢伙打下馬來,然後其他人就跳下馬一涌而上對那倒黴蛋一陣猛K。2位主將看到地上哀嚎的人是越來越多,但老是沒有決定性的戰果,終於忍不住親自出戰了……
在訓練場邊看了半天的軍醫主官楊天長氣得不得了,“他嗎的!這幫子龜蛋,打自己人都打這麼狠,是不是想把老子累死!”他招呼還在觀戰的軍醫們,“去去去!還看?都回去準備,嗎的,今晚上又有得忙了。” 軍醫們還依依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的往醫藥營走,楊天長氣呼呼的衝上去照每人屁股上就是一腳,“誰再看一眼,老子今天就要他做3000斤跌打藥!” 軍醫們看到頂頭上司發火,趕緊象兔子一樣跑了。
在大明的第十七個都司——蕩寇都司組建的時候,朱翼就感到大明軍隊的傳統編制已經不能適宜現在戰爭的需要,在和戚繼光等高級將領商量後,就如何重新建軍和訓練的問題,提出了一攬子方案。其中,最具有深遠影響的幾條就是:
一、每個普通士兵都要掌握基本的戰場急救技術,每個士兵都要隨身攜帶少量的急救藥品。
二、凡是卒長以上的軍官必須接受其它兵種的訓練,如騎兵卒長就必須接受步兵、火器、炮兵、遠程武器、後勤、工程等訓練。
三、普通士兵至少要會認、會寫要1000字以上;什長以上必須能看懂命令書、會寫簡單的報告書;卒長級必須學習《孫子兵法》、《紀效新書》、《練兵實紀》;隊長級就要求除了《孫子兵法》、《紀效新書》、《練兵實紀》是必修課,還須在《武經七書》中再選3本來學習,要求會寫比較詳細的報告書;統領級軍官的要求就更高了,不但必須將完全學習《武經七書》、《紀效新書》、《練兵實紀》,並要寫出學習心得(這大概算的上最早的軍事論文),會寫關於戰鬥、訓練的總結。
第一條大夥都很歡迎。畢竟蕩寇都司的人太少,正式的指戰員只有15000人。對於軍官來說,這個措施能減少戰鬥中因受傷帶來的減員,對保持自己部隊的戰鬥力有很大的作用;而對於普通士兵,在受傷的時候能及時接受治療,不但可以幫自己還能幫戰友減少痛苦,當然是件好事。
第二條規定一方面也是出於缺人的考慮,在以前如果在軍官傷亡而無法繼續指揮時,通常是由同兵種的軍官將部隊合併後繼續指揮,但是蕩寇都司的士兵少軍官當然就更少,相同兵種的軍官不一定能及時安排過來。而且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旁邊的友軍不一定是相同兵種,羣龍無首的部隊很有可能由其他兵種的軍官兼管。另一方面則是出於諸兵種聯合作戰和對付敵人的考慮,如果不瞭解友軍其他兵種的作戰特點、常用戰術,怎麼能夠密切配合?只要是一個有中等智力的軍官也知道“以長擊短”的道理,會盡量避免自己部隊與天敵兵種硬抗,但是兵形如水,在戰鬥中,天不遂人願的事情是很常見的,爲了和不同的敵人戰鬥並儘量取得勝利,就必須瞭解各種兵種作戰特點、常用戰術。雖然這項規定讓軍官們辛苦一點,但是勝利的誘惑畢竟要大得多,當然大家也沒什麼意見。
但是第三條規定可讓大夥叫苦連天,前面說了,蕩寇都司是新組建的,與另外16個都司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它是唯一不設衛所的都司,它的普通士兵和基層軍官都是在民間招募的志願兵。當時的社會風氣是重文輕武,即使蕩寇都司的軍餉遠高於其他官軍,那些讀書人也極少有願意當兵的,而願意來當兵的大多是目不識丁的缺地農民,很多人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按武賢王戚繼光的話說就是“魯魚不分”。中、高級軍官的素質雖然要好一些,但也高不到那去。朱翼和戚繼光都是完美主義者,他們想讓這支新軍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大衆面前,洗清過去社會認爲當兵就等於文盲的傳統觀點。朱翼利用蜀王府與文化界的親密關係,又以優厚的俸祿請了幾十個飽學之士來當文化教官。雖然他的想法是很好,但是絕大多數部下卻並不理解,他們普遍認爲當兵就是爲了上陣殺敵,又不是要去考狀元,學這些東西有啥用,那些高級軍官爲此常常跑到朱翼老大面前述苦。而且那些文化教官也很不滿意,一是這些傢伙的文化基礎太差,經常是學了這個忘了那個,二是很多人在上課的時候不是睡覺就是閒聊,讓這些教慣了學子的飽學之士們非常憤怒,他們也隔三岔五的到朱翼、戚繼光面前抱怨。
儘管阻力是這樣大,但是我們的神威大帝和武賢王可都是知難而進的人物,豈會被這點困難嚇倒。他們一方面用現在社會上對軍人的輕視來激起大夥的羞恥感;又用象“吳下阿蒙”這樣的典故來煽動將士們的上進心;另一方面制定了獎勵的政策,無論官兵只要會認、會寫1000字以上,一律發5貫錢獎金,達到軍官的標準獎金則提高到10~100高貫,而且在晉升的時候會優先考慮;並把軍官的文化要求直接與晉升標準掛鉤,如果達不到相應的文化要求,即使功勞再大也只能得到金錢和物質上獎勵。而且規定所有軍官如果在一年內不能達到與自己職務相應的文化要求,就要降職!文化教官的獎勵也和他們的成績成正比。在朱翼和戚繼光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威之以協各種手段並用的作用下,大夥的積極性也大爲提高。於是,在白天蕩寇都司訓練場上喊殺震天,在晚上從各個營房裡傳出的卻是朗朗讀書聲。
以上的種種規定雖然在一開始並沒有顯出太大的成果,但在幾年後使得朱翼兄弟擁有了一個素質極高的軍官團,可稱得上名將如雲,軍師如雨。甚至在10多年後,大中華光明帝國的高級軍官竟有80%都是從蕩寇都司出來的,這恐怕是連神威大帝和武賢王都沒有想到的。對於神威大帝在當時爲什麼會制定這樣一個在當時來說過於超前的政策,作者本人的看法是:朱翼的初衷很可能並不像現在的主流軍史家們說的那樣高尚,我私下認爲,有極大可能是由於朱翼在少年時因爲文化基礎差,在學習兵法的時候吃足了苦頭,以己推人而已。當然,需要聲明一點,本人也是神威大帝的忠實崇拜者,這裡並沒有絲毫不敬的意思。我們先不談朱翼當時的動機如何,反正這個政策使以後的帝國軍隊成爲當時世界上素質最高的軍隊,卻是毫無疑問的。
還有件不爲正史所記錄的趣事,在蕩寇都司“烏蒙平定戰”凱旋迴到成都後,正好是中秋將至。朱翼知道自己老爸是個文化人,一方面想讓老爸高興高興,另一方面也爲了在蜀王府傳統的“中秋詩會”中讓自己的愛將們在那些平時趾高氣揚的文人面前露露臉。他心血**的下了個命令,讓蕩寇都司所有副統領以上的將領在中秋以前寫首詩交上來。戚繼光等少數儒將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可其他的大老粗們可哭死了。對他們來說,去做20幾個字的詩還不如去砍20幾個人來得輕鬆容易。比如我們的天字營統領陸海天大人爲了應付朱翼老大布置的任務,他日夜發愁,也不知咬斷了多少筆桿,那副怪模樣弄得他老媽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問:瞧你那窩囊樣,難道你們大老爺們寫點文章比女人生孩子還難受嗎?陸海天哀嘆:女人生孩子比起寫文章來,總還是容易些啊!他老媽又問:爲什麼?陸海天回答:女人能生是肚裡有,總是能生下來的,俺可是肚裡沒有啊。沒辦法,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即使創造條件也要上。我們的陸大將軍在咬斷了101只筆桿後終於寫出他的“傳世名篇”《詠青城山》,詩云:青城山兮像豬肘,看得小生口水流,如進油鍋溜一溜,獻給兄弟好下酒。我們的林字營統領黃翎大人也不甘示弱的獻上《開封鐵塔贊》,詩云:開封鐵塔黑乎乎,上頭細來下頭粗,有朝一日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地字營統領陳鷹飛大人也有“佳作”,他作《雪》詩云:江上芒芒一籠統,井上一個黑窟窿。黑狗彷彿身上白,白狗依稀身上腫。還有象什麼“遠看城牆鋸鋸齒,近看城牆齒齒鋸”之類的因爲作者現在腸子打結,下巴脫臼,實在說不下去了,請原諒。據說,當神威大帝和武賢王看到這些愛將們獻上的“傳世名篇”時,差點沒昏過去。朱翼有鑑於此,不得不放棄想把這些傢伙培養成儒將的打算。
萬曆18年8月20日(公元1591年9月23日) 四川成都 蜀王府客廳
因爲世子的大捷,又剛過中秋佳節,蜀王府到處都還張燈結綵。青琉璃瓦和明黃瓦鐺在五顏六色的彩燈襯托下,呈現出一派喜慶祥和的氣氛。青綠點金的殿房也感同身受般,反射出的萬道金光彷彿比以前更加耀眼。
華麗的王府客廳上,蜀王朱宣圻夫婦和戚繼光坐在上首,好大一羣三姑六婆正人手拿着一幅畫像圍着蜀王夫婦不停的嘰嘰歪歪,摻雜着各地方言的官話正從這些老孃們兒嘴裡噴薄而出。她們每一個人說完後都會呈上手裡畫像,蜀王夫婦和戚繼光都會在傳閱畫像時互相交換眼色,只見他們有時點頭有時搖頭,凡是他們點頭時,那個老孃們就會像撿了個金磚一樣樂不可支,凡是他們搖頭時,這個老孃們就會像死了爹媽一樣失魂落魄。蜀王看到自己的桌前已經堆了好大一堆畫像,他對那些老孃們兒說:“感謝各位,但是事關我兒終身,還需我兒自己決定。我兒少時便到,各位少等片刻如何?”
正說話間,朱翼急匆匆的進來了,他向蜀王夫婦和戚繼光見禮後問:“鳳起參見父王、母妃、老師,不知有何事吩咐?” (朱翼與戚繼光在正式場合雖然是以上下級稱呼,但在私人場合卻是師生相稱)他看到周圍的一大羣三姑六婆正露出巴結的臉色注視自己,而自己爸媽、老師都滿臉笑意,隱隱有些大事不好的感覺。
果不其然,王妃笑着說:“鳳起,你都快22了,以前給你說了不少親事,你都不滿意。這次你凱旋而歸,你父王、老師和爲娘就準備給你選門親事,正好雙喜臨門啊。我們都等着抱孫子,太后也幾次問起了……”一聽到“準備給你選門親事”的時候,朱翼就呆住了,王妃後面說的話也沒聽清楚。糊里糊塗就被那羣三姑六婆拉到一旁嘰嘰歪歪,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雙拳頭捏得嚓嚓做響,可那羣老孃們兒還在不知死活的吹噓自家的小姐。眼看這些白癡就要倒大黴的時候,救星出現了。
朱羽帶着幾個少年衝了進來,還沒進客廳大門,他就嚷起來:“父王、母妃,你們是不是想給老大說親?”
蜀王看到這幫小子也跑來了,就順勢說:“正是,過兩年就該你了,呵呵……”
朱羽笑着說:“孩兒還小,等上幾年無妨,老大可就不能等了。”說完對朱翼捉狹一笑。
這話是長輩們巴不得的,可朱翼可氣壞了,他抗聲說:“鵬程你……”
朱羽馬上說:“老大,你別急,聽我說完啊。”他又對那羣老孃們兒說:“各位先下去休息如何?我還有事向父王稟告。”看到這些傢伙還一副不想走的樣子,就對身邊的袁鴻雁施了個眼色。袁鴻雁會意的走出門去,避開衆人的視線,左手摸出一個小瓶,右手開始捏出各種法訣,口中輕聲念頌:“文曲廉貞,武曲破軍,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青姑下屍蟲臨體急急如律令!疾!” 袁鴻雁眼裡彷彿有一道光芒閃過,手指一彈,一些難已看清的細小東西從小瓶中閃電般鑽出,象長有眼睛一樣飛到那羣老孃們兒身上。那羣三姑六婆突然感到身體有點不對勁兒,馬上向蜀王夫婦告辭,象兔子一樣飛快的跑出去,可能她們這輩子都沒跑這麼快過,好多人是捂着肚子跑的。這天,蜀王府的廁所被這羣三姑六婆牢牢的“佔據”了。^0^
看到那羣蒼蠅終於去她們該去的地方了, 朱翼大大的鬆了口氣,向朱羽和袁鴻雁感激的翹了翹大拇指。朱羽馬上對蜀王夫婦和戚繼光說:“老大已經有意中人了,還找這些人來幹什麼?老大隻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蜀王一楞,詢問的看了看王妃和戚繼光,這兩人也是一臉茫然。三人異口同聲的問:“是誰?”
朱羽得意洋洋的說:“她叫馬海娜依,是馬邊已故宣撫司葉阿能的女兒,聽說是絕代美女啊!他們早就好上了。嘿嘿,這次老大可是一箭雙鵰啊。” 朱翼的臉色開始紅得發紫。
王妃笑着問:“鳳起爲何還不好意思,如果你滿意,就定下葉家小姐如何?” 戚繼光也捻鬚大笑:“這位馬海娜依,老夫倒也見過,確實溫柔賢淑,只是不知鳳起有意,今天險些錯配鴛鴦啊!”
蜀王看到朱翼老是漲紅着臉傻站着,忍不住問:“鳳起,你意下如何啊?”
朱翼慌忙回答:“鳳起願聽父母安排,營中還有軍務,鳳起先行告退!”說完,落慌而逃,身後王府客廳裡立即響起一片暴笑聲……
萬曆18年10月23日(公元1591年11月27日)中午 四川成都南 龍泉山
龍泉山是四川盆地西部成都平原和川中丘陵的地理界線。龍泉山是北東向的狹長低山,北起綿陽,南至樂山平羌峽,長約210公里,寬約10~18公里。屬背斜斷塊山,東緩西陡,一般海拔700~1000米,最高處長鬆寺爲1059米,相對高差250~600米。山勢由中部向南北緩降,最後傾沒於丘陵之中。北段的龍泉山爲沱江橫切,形成陡險的金堂峽,爲沱江小三峽之一。南端的龍泉山餘脈被岷江切割,遂成風光奇麗的岷江小三峽。龍泉山東西部地理景觀各異。西部平原廣袤,土壤肥沃,河渠稠密,水田連片,是四川著名的糧食、油菜籽產地。東部丘陵起伏,溪溝縱橫,梯田層層,旱地廣佈,是四川主要的糧、棉和甘蔗產區。
現在,在龍泉山的深處,一支神秘部隊正在訓練,他們就是蕩寇都司陰字營的人馬。這支部隊大多數官兵都來自一個道教旁支——茅山秘門,茅山秘門發源自東漢三茅真君開創的道教正宗之一——茅山上清派。據考,茅山秘門的創派祖師神隱真人本是南朝劉宋王朝宗親,劉宋亡後,投茅山上清派陶弘景門下爲徒。25歲時因私習丹鼎術,被逐出師門(上清派是符籙派,與丹鼎派關係極差)。神隱真人(其真名已不可考)被逐後,開始周遊天下,又習得《太白陰經》、《孫吳》等兵法縱橫之術。一天,他到華山頂峰之上觀看日出,見到天空的風雲變化,又回憶起沿途所見的蒼鷹搏兔、魚躍深淵,忽來靈感,於華山之巔獨坐九日,終於參悟到道教秘術的真髓,時年30歲。神隱真人悟道後,立即回茅山,請求重新入門而被拒,憤而自行在茅山南麓開宗立派,自稱茅山秘門。因爲當時天下局勢混亂,短短數十年間竟走馬燈似的換了五六個朝代、八九個皇帝,南陳、北齊、北周三國鼎立,互相爭戰不休,茅山秘門爲了自保,開始鼓勵門人習武。
第三代祖師浦陽真人結合本門秘術與武術,再加上辟穀導引、練氣修持、煉丹製藥等方法,竟發展成爲一種結合武術、氣功、藥物、潛伏、刺探、催眠等各種技術於一體的全新道術——隱秘之術。後來又在弟子們的補充完善下,於隋朝中葉時茅山秘術的27大技正式確立。這27大技分別是戰鬥用的兵刃術、技擊術;行動潛伏用的攀越術、御風急行術、夜遊潛隱術、泅泳術;暗殺用的罡煞奪命術、傀儡收魂術;佈設機關陷阱用的天羅地網術;偵察刺探用的天視地聽術、聞風辯氣術;逃跑躲藏用的五鬼脫縛術、借物化身術;對敵人進行精神控制的太乙擒心術、真言調伏術;利用催眠、藥物等方法進行幻術攻擊的乾坤借力術、陰陽幻惑術、鬼府通靈術、三清符籙術;進行自我催眠或者爲同伴催眠的丁甲附體術、天心正意術;練氣健身用的呼吸辟穀術、真元導引術;關於配製藥品的靈藥丹鼎術;關於使毒解毒的百毒歸元術;用於訓練動物的禽言獸語術和最著名的五行大遁術。該派因 “法不輕傳、術不輕施”的門規,擇徒極嚴,故而徒衆較少,又加上嚴格的保密制度,茅山秘門的身上又籠罩了一層更加神秘詭異的面紗。由於該派的很多技法顯得過於奇詭,造成了民間的種種誤解,加上不大重視道教的清規戒律又不容於道教正統,因此被視爲旁門左道,但是該派的發展仍然在繼續。隋唐之交時,是茅山秘門最爲活躍的時期,當時的很多著名俠客、武將都和該派有或多或少的關係,唐朝的衛國公李靖夫婦就和茅山秘門有着極深的淵源。
到了隋朝末年時,羣雄並起,茅山秘術的門人們由於支持的對象不同,遂分裂成四宗:一支在會稽山開壇,稱東宗;一支在雁蕩山開壇,稱南宗;一支在雲臺山開壇,稱北宗;留在茅山的一支被稱西宗。至南宋末年時,部分茅山秘術傳入日本,並在明初開始廣泛傳播,因爲最早是被盜賊們使用,又被小鬼子們稱爲《山伏兵法》(作者語:當時小日本對我們的兵法興趣極大,凡是中國傳入的,不管什麼東東都喜歡加上“兵法”兩字,-__-)。後來,又結合佛教密宗的一些內容,把本來是道教旁支的茅山秘術偏偏搞成了一個不僧不道的“忍術”(其實根本就是“隱身術”的日語諧音,小鬼子沒文化,以詫傳詫而已)。比如正宗茅山秘術在作法時,一般都念頌道教的咒語:“××××急急如律令”,而三腳貓的日本忍術卻是念頌密宗的九字訣:“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說到底,被小鬼子吹得神乎其神的忍術不過就是學到了茅山秘術兩三層的本事,就算加上他們自己的發展,撐死不會超過茅山秘術四層的水平。但是,非常遺憾的是,在蒙古滅南宋時,秘術四宗的門人們爲了保家衛國,與野蠻殘忍的蒙古侵略者展開了殊死的戰鬥。南宋亡國後,秘術四宗仍然堅持戰鬥,秘術門人們利用他們的各種神秘詭異的手段不斷對蒙古侵略者和漢奸們進行暗殺、破壞,給侵略者們帶來極大的恐懼,據傳說,大漢奸郭侃就是被北宗門徒毒殺的。蒙古統治者因此大爲震怒,對秘術四宗的根據地進行大規模圍剿,由於寡不敵衆,大部分門人被殺害,茅山秘術從此衰落。大明太祖、成祖二帝擊滅元寇後,茅山秘術開始重新發展,但是已經遠遠不如唐宋之時,惜哉!
陰字營統領楚悍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冷冷的看着部下們訓練,六尺多高的魁梧身體象與岩石融爲一體般處於完全靜止的狀態。楚悍是個很“酷”的人,有着蕩寇都司第一“酷”男的稱號,因爲他的話極少,按照他朋友的說法是:如果沒有必要,他可以一年不說話-__-,而且他很驕傲,在他眼裡,只有蜀王、朱翼、戚繼光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可以命令他,其他的人一律都不買帳。此刻,這位“酷”男的雙手正在象撫摩情人嬌嫩的肌膚一樣撫摩他的匕首“逆水寒”,對於楚悍而言,“逆水寒”就是他的情人,甚至是他生命的一部分,31年來,曾經的情人離開他了,但這把從3歲時就從師父手裡接過的“逆水寒”卻還一直跟隨着他。楚悍就是用這把“逆水寒”,在“烏蒙平定戰”中,一夜間就割斷了9名叛軍將領的咽喉。在龍泉山的密林裡,陽光被濃密的樹葉阻隔,變成點點金光投射在地上,楚悍看到這些晃動的點點金光,不禁想到和朱翼、戚繼光的初會,又想到西宗那位最有潛質的小師弟,被長輩們一致稱爲“茅山秘術希望之星”的袁鴻雁。
正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一陣腳步聲把他拉回現實。一名陰字營戰士跑過來,行了個軍禮,遞上一個火漆封着的小竹管說:“統領大人,大帥飛鴿傳書。紅場(蕩寇都司紅土訓練場的簡稱)也點起5柱信煙,3紅2黑。” 楚悍隨手捏碎漆封,拿出裡面的紙條,瞄了一眼說:“知道了,你回覆大帥,我即刻前往。”說完,身形一閃,人已在幾丈以外。
萬曆18年10月23日(公元1591年11月27日)下午 四川成都東南郊外 紅場
紅場的上空突然騰起幾隻信鴿,它們驕傲的拍了拍翅膀,昂頭向南方飛去。寬闊的都司總營裡,經過精心設計的採光設施將光明輸送到每個角落,而中間充填了“火烷絲”(石綿)的牆壁和屋頂,不但隔音而且能使房間容易保持常溫,這些都是營繕所經歷(正六品)張戈的傑作。現在所有的無關人員都被遣走,衛兵們都守在總營十丈以外,把守總營大門的居然是兩位五品軍官——統領親衛正千戶王山白和統領親衛副千戶儲成志。
總營房間正對大門的山牆上高懸着一個很大的銀色十字架,十字架下方是一張大明全國地圖,左右兩邊牆上都掛着典型的天主教宗教圖畫,有《上帝創世》、《俄莫拉之毀滅》、《基督受難》、《告喜的迦伯列》、《啓示錄》等等。現在這房裡只有八個人,他們正聚在一起對着一副地圖討論。這些人就是蕩寇都司四位最高官員,都指揮使朱翼、都指揮同知戚繼光、都指揮僉事熊延弼、劉雪楓在加上楊宵棟和2個外國人。這2個外國人一個是朱翼的施洗人、北京南堂主持牧師、意大利人——利瑪竇;還有一個給朱翼傳授西方戰法的老師、成都榮光堂主持牧師、蕩寇都司炮兵及重騎兵總教習,法蘭西人——艾慕華(本名愛澤爾·讓·普締西·巴締斯特,出身法國著名軍事貴族蓋布里昂家族,法國名將蓋布里昂伯爵的兄弟)。還有一個傢伙一副武生打扮,紅中帶黑的臉龐明顯是受日照較多造成的,手上拿了個銀製酒壺,不時往嘴裡灌一口,一幅大咧咧的樣子,他竟然是幾年前就上山爲匪,不,應該是下海爲盜的易烽易三少爺。呵呵,現在大概應該叫他“易當家”了。他們現在看的地圖就是由利瑪竇精心繪製的《坤輿萬國全圖》。
經過2個多月的接觸和了解,楊宵棟早已冷卻的希望又被重新點燃,而且比以前還要熾熱。看到朱翼這次的計劃,他不禁想到:大明帝國的光芒在經歷嘉靖、萬曆2朝後已經開始黯淡,中間雖然有老師張居正的苦心經營,但是總的傾勢似乎已經不可逆轉。難道華夏兒女的悲慘命運還將重複?在那個人出現以前好象是的。但是,他終於象出現了,象一輪朝陽一樣帶着中華民族的希望出現了!他就象一隻鳳凰般的耀眼和絢麗,點燃了所有人沉寂已久的希望。他那宛如朝陽般的光芒,驅散了籠罩在每個人心中的噩夢;他的名是勇者的榮耀,他的聲是神聖的雷霆,他的光劈碎黑暗,他的影吞沒邪惡……我絕對不能放棄這生命中的陽光!
“屬下陰字營統領楚悍,參見大帥、戚帥和各位大人。”正在大夥談得熱鬧的時候,楚悍已經象幽靈一樣無聲無息的進入屋裡,他向上司們見禮後,就象標槍一樣站得直直的。他這下突然出現,都司的官員們還沒什麼,可從沒和他打過交道的其他3人可嚇了一跳。尤其是我們的易當家,他自幼習武,在北京當了幾年小流氓,又當了幾年海盜,對自己的感覺是非常自信的。可是這下卻被楚統領逼近到身邊不到一丈遠才發覺,對有着“南海蝗蟲”之稱的易三少可是一個不小的震撼。
“伯強,這次有非常重要的任務要你辛苦一趟!”朱翼擡起頭,用堅定的語氣緩緩說出,“需要你這次選擇一些能幹可靠的人,去尋找關於三寶太監鄭和的一些東西。找到之後,將一份副本送到泉州海港,交給那裡的匯通商行老闆,一個叫方諧真的蘇州人,並將原本帶回成都。你需要的人可以在蕩寇都司僉事以下的所有官兵中選擇,需要的銀錢物資儘管提。蕩寇都司以後的發展就全看這次行動,請你務必完成!”
“哦,剛纔忘了解釋。這位是我的得力部下,陰字營統領、茅山秘門南宗掌門楚悍楚伯強……這位是我的施洗教父,利瑪竇主牧;這位是有“江南神童”之稱的浙江溫州楊宵棟楊湖升先生;這位是我義弟,易烽易子云大當家。” 朱翼這纔想起,剛纔只顧說正事,竟忘了給他們互相引見。
“統領大人,此次找尋的物品、主要地點及地圖,在下已全部錄在此卷中,請先看看。大人凡有金錢人手之需要,凡附近有‘瑞麟楊記’字號之商行,可持此玉佩與書信呈於該店掌櫃,他等自會相助。湖升誠望大人早日奏凱!” 楊宵棟說完將幾個卷軸、一塊玉佩和一封信遞給楚悍,楚悍雙手接過之後向楊宵棟點頭爲禮。楚悍把玉佩和信收好後,就把卷軸打開快速瀏覽。
朱翼看到楚悍把卷軸收好後,忍不住發問:“伯強,這次任務都瞭解了吧?是否有把握完成?”
“任務瞭解,九成把握。” 看來即使在自己老大面前,楚悍的話也是能少則少。“屬下即刻回營準備,如有消息隨時向大帥報告,屬下告辭。” 蕩寇都司第一“酷”男說完就轉身要走。
易烽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了楚悍:“楚統領等一下,如果那個方諧真不在匯通商行,你可以到一家叫春華樓的妓院去找他,他也是那邊的老闆,把這個帶上,你在交貨時拿給他。” 說完把一塊有蝗蟲浮雕的小銀牌向楚悍扔去,這下子易烽是用上了全力當飛刀扔的,因爲剛纔楚悍無意間露的一手,讓我們的易三少有茅坑裡翻船的感覺,這小子他是想趁機報復。
楚悍手都沒抖的就順手接過了銀牌,他向發呆的易三少點頭爲禮,幾眨眼工夫就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裡。大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怒罵聲,正是那個統領親衛副千戶儲成志的招牌大嗓門,“奶奶的,今天他嗎的活見鬼了,這小子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跑了,當我們是石獅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