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劉正東就帶着我去把那批所謂積壓的服裝進了回來,我仔細看過,質量確實都還是挺好的, 款式也不算太落後, 最主要的是實在便宜, 居然是照斤論價的, 批發大白菜一樣。
運回來之後我按照慣例, 在店鋪中間弄個大箱子,衣服拆了包裝扔進去,任人挑選。半天下來卻沒賣出去幾件, 來看的人不少,但大多是隨便翻了幾翻便失去耐心, 搖搖頭離開了。我認真想想也是, 這些衣服便宜是便宜了, 可是顏色稍暗,又皺皺巴巴的堆在一塊, 確實不太吸引人,想到倉庫裡滿滿當當的一大堆,還真的是讓人發愁。
一邊想着一邊隨手翻出一件菸灰色的T恤和一條深藍色帶花邊的短褲,看看搭配起來還挺精神的,就給站在門口的塑料模特換上, 沒想到人家一看就進來問這套衣服, 一個下午就賣出了好幾套。我靈機一動, 客人不耐煩慢慢在一大堆衣服裡翻, 我可以幫她們搭配好啊。
說幹就幹, 趁着客人不多,我挽起袖子, 找出熨衣板和熨斗,認真搭配起衣服來,搭配好的熨燙整齊掛起來,厚着臉皮標了一個頗高的價格。效果居然出奇的好,雖然不是掛出一套賣出一套,但起碼比原來好賣了不少。
下午去接了董子瑜放學,胡亂做點飯吃了,讓他在店裡趴在櫃檯上寫字,又再接再勵地揮動這痠軟的手臂繼續熨衣服,董子瑜寫字寫得不耐煩了,看着我說:“媽媽,你是要把這一大堆衣服全部熨完嗎?”
我腦子裡“嗡”地一聲,天哪,要真的熨完這全部,我這雙手非得廢了不可,不行,得想個辦法。
董子瑜等不到我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媽媽,星期六我過生日了。”
“哦!”我還在想着衣服的事,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你訂蛋糕了嗎?”
“蛋糕啊,我明天去訂吧!”
“我也去。”
“不用了吧,我送了你去幼兒園回來的時候順便訂就可以了。”
“那我要開心點蛋糕店的,擺出來的樣板中第二排第一個,奧特曼造型的蛋糕,千萬不要弄錯了啊!”
“第二排第一個奧特曼蛋糕是吧,行了,我記住了。”
“是奧特曼哦,一定不要弄錯哦!”
“知道啦,小老頭,真囉嗦。”說完心裡一動,蛋糕店櫥窗裡的樣板都是隻能看不能賣的,那我的衣服是不是也能這樣賣呢?
想了一夜,第二天也不做生意了,關起店門來好好佈置了一番,把衣服整理搭配好,用好幾個架子分別歸類掛了起來,然後在每一排架子的前面標上39、49、59的價格,最貴的一排也不過是99元一件,每件衣服上另外標了一個編號,客人進店時,架子上的衣服只能翻看,卻不能取下來,看中哪件衣服只要把編號記下來,我從倉庫中另取出來賣。
忙了一天才堪堪擺得像個樣子,自己倒是灰頭土臉的,突然想起董子瑜的蛋糕還沒訂,連忙匆匆擦了把臉跑去蛋糕店,訂了他指定的那一款蛋糕。
正低頭填寫着訂單,眼角餘光瞥見兩個年輕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你又買慕斯蛋糕,不怕胖啊?”
“怕什麼,難得今天提早下班,一會我們逛街去,逛上兩個小時還怕消耗不掉這點熱量嗎?”
“你今天在幼兒園蹦蹦跳跳一整天了還不累啊,還有力氣逛街?”
“累啊,怎麼不累。話說我們做幼兒園老師的還真是悲催啊!”
“怎麼說呢?”
“唉,每天都能看見很多既愛孩子又顧家,有銀子有車子的帥哥,可惜呀都是別人的老公。”
“哈哈,你這話說得不錯,特別是大一班的董子瑜,他爸爸可真是個極品啊!”
“沒錯沒錯,我見過幾次,這麼有錢還能帥成這樣,真是沒天理。”
“不過董子瑜看起來倒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啊!而且她媽媽也看起來很普通啊,穿的衣服都是便宜貨。”
“你傻呀,能上咱們幼兒園的哪個不是有點家底的,光贊助費就不是一般的工薪家庭能承受得起的啦!你剛來沒兩年不知道,當初董子瑜入學的時候,他爸爸可是捐了一大筆錢把幼兒園的玩具都換了新的,全是英國進口的,一個球都要好幾百塊呢!院長立馬用這個爲藉口把贊助費又提高了一大截呢!”
“是不是呀,還真的看不出來呢!”
“我看呀,是董子瑜的媽媽太沒品位了,老公有錢也不會花,整一個黃臉婆的樣子,遲早抓不住老公的心!”
兩人嘻嘻哈哈地買了蛋糕出去,店員招呼完客人,回過頭來看我怔怔地發呆,輕輕敲了敲我手裡的訂單:“小姐,填好了嗎?”
我回過神來:“哦,好了。”連忙掏出錢包交錢。心中恍然大悟,當初給董子瑜找幼兒園,稀裡糊塗的,院長沒說要贊助費,每個月的保育費也並不貴,就這麼讓他上了。後來聽人說這家的贊助費貴得讓人咋舌,還得託關係才能進去,自己還很慶幸,怎麼這麼輕易就上了一家省級幼兒園。現在才知道原來背後大有乾坤。
那麼,這個所謂董子瑜的“爸爸”,我心裡一驚,會是什麼人已經呼之欲出,卻自欺欺人地把這個念頭按壓下去,不敢再想起。
星期六一早起來,我給董子瑜換上他親自挑的新衣服,小臉蛋粉嫩嫩胖嘟嘟的,可愛極了,我忍不住掐了一把說:“小帥哥,我愛死你了。”
董子瑜顯然沒把心思放在我心上,只是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奧特曼蛋糕訂好了嗎?小胖他們今晚都要來吃的。”
我沒好氣地說:“早訂好了,從動物園回來就去拿。時間不早了,快點出門。”要不是一早就答應了生日要帶他去動物園,我還真不想關店停業一天的,這幾天店裡生意好得不得了,天天門庭若市,今天又是週末,我這一關店損失可是大大的,想起來就心疼。
董子瑜可不心疼,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他興奮得那是嗚哇亂叫,跑前跑後的沒有一刻消停,要不是我攔着,他恐怕就爬進欄杆跟抱着小動物打滾了。
董子瑜熱情大膽,又是個自來熟,很快就給他找到了小夥伴,一個叫小宇的小男孩,年紀跟他差不多大,兩人跑前跑後的好不開心,帶着小宇來的是他的爸爸媽媽和奶奶,看着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我的心裡微微發酸。
董子瑜和小宇玩得熱鬧,我也樂得輕鬆,只跟在一邊閒閒地看着。小宇的奶奶也是熱心的,湊過來跟我家長裡短聊了起來。
“你們家孩子又聰明又有禮貌,教得可真好。孩子他爸爸沒來?”
“沒有,就我帶他來的。你們家小宇也很可愛啊!”我不在意地搖搖頭。
“小宇這孩子就是調皮,幼兒園的老師總來告狀,對了,你們家孩子也上幼兒園了吧,什麼班啊?”
“我們家董子瑜也是總闖禍,大班了。”
“我們也是大班,本來想明年上小學的,不過他是10月份的,就差一個月不夠年齡上不了,要重讀一年大班,你們家孩子呢,幾月份的?”
不知不覺間,董子瑜小朋友的老底就被我兜得乾乾淨淨了,不過一般和其他小朋友的家長聊天,說來說去也都是這些內容,我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逛了一圈,又到了大門附近,小宇的爸爸媽媽說想請我幫他們拍個全家福合影,我義不容辭地接過相機,等着他們擺好姿勢,小宇又大聲喊着董子瑜過去跟他們一起拍,董子瑜高高興興地跑了過去。
我舉起相機,看着取景框調整着角度,突然一陣眩暈襲來,眼前一片模糊,腳下一軟,往後踉蹌退了幾步,竟然跌倒在地。
只聽得有人朝我跑過來,又拼命地搖晃我的肩膀:“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我想要回答,卻全身軟乎乎的,怎麼也掙不開眼睛,心裡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突然聽得身邊一聲怒喝:“別碰那個相機。”大概是有人想撿我剛纔失手落在腳邊的相機,然後是一個清脆的孩童聲音:“爲什麼呀?”
先前那個聲音說:“上面可能有迷藥。”
我心裡一動,猛然想起一直沒有聽到董子瑜的聲音,一下子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強撐着半坐起來:“我的孩子,有人搶走了我的孩子。”說完渾身又是一軟。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派出所了,董子瑜失蹤了,這個念頭一下子緊緊揪住我的心,不顧一切地抓住身邊一個身穿警服的人的手:“警察同志,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警察拍拍我的肩膀:“不要着急,先把事情經過說一下。”
我顫抖着把整個事件回憶了一遍,警察做完筆錄對我說:“這個事情我們一定會重視的,你留個聯繫方式就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我們會馬上通知你的。”
我報上我的手機號碼,掙扎着想站起來,手腳痠軟無力又顫抖個不停,警察見我這樣,說:“要不打個電話叫你家裡人來接你吧!孩子的爸爸還不知道這件事吧,你趕緊通知他。”
我拿出手機,本想打給劉正東,不知怎的卻鬼使神差地撥了一個通訊錄上沒儲存卻牢牢記在腦中的號碼,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對方迅速接起:“辰星,是你嗎?”
我霎時崩潰,忍不住滿心的悲切喊了一聲:“顧慕風……”就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