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生日聚會

他的辦公室很大,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玻璃,居然是一線江景,視野開闊,讓人不自覺地就豪情萬丈,有一種天下之大,捨我其誰的感覺。

顧慕風坐回辦公桌:“稍等一下,馬上就可以走了。”見我站在窗邊不出聲,又問:“怎麼了,等太久不開心了。”我搖搖頭:“沒有,坐久了有點困。”

他抓起內線電話:“以後沐小姐來了直接帶進我辦公室,不需要通傳。”我說:“沒關係的,反正你忙着,進來了也一樣是等。”

顧慕風走過來摟住我,下巴放到我頭頂上:“可是我想早點見到你。”我心裡一軟,回頭親了親他的臉:“那你快點把工作做完。”

坐在旁邊看着他認真工作,心裡有點恍惚,不知此刻是真是幻。直到他結束工作帶我出門,纔想起:“我還沒換衣服呢!”顧慕風幫我把一縷散落的長髮別到耳後:“不着急,先帶你去一個地方。”沒有再經過前臺,從他的私人專用電梯下樓,直接就上了司機的車。

“你平時不都自己開車嗎?”

“待會可能會喝點酒。”不酒後駕駛,是個乖寶寶。

我開始想象一些偶像劇中的場景,男主角把灰頭土臉的女主角帶到五光十色的名店中,大肆採購一番,然後女主角脫胎換骨,光彩照人地出現在衆人面前,就好像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Pretty Women》,一部灰姑娘遇上現代白馬王子的成人童話。

可惜顧慕風沒有讓我的夢想成真,他只是把我帶到一間工作室,把我交給一個穿着長裙,脖子上繫着絲巾的怪異男人:“湯尼,交給你了。”這個叫湯尼的,翹着蘭花指,彈彈我的皮膚,捻了捻我的頭髮,點點頭說:“嗯,底子不錯,保證給你一個絕色美人。”我覺得心裡一陣惡寒,求助地看着顧慕風。

顧慕風笑着說:“湯尼是國內最好的形象設計師,很多大明星排着隊哭着喊着要他造型呢!”

我存心鬧彆扭,不肯好好配合,湯尼瞪我一眼:“小姐,你必須相信我的專業眼光。”然後開始認真工作。披散下來的長髮被他隨意一挑一挽,整個人的氣質彷彿都不一樣了,脫去不少稚氣,顯得端莊高貴了很多。我不敢再小覷於他,乖乖地認他擺佈,看他嫺熟地給我上妝,突然覺得那翹起的蘭花指也不再也沒有那麼噁心了。好吧,我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不應該看不起想做女人的男人。

一切就緒之後,我站起身來對着鏡子旋轉一週,連湯尼眼中都帶着驚豔的神采:“顧少,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尤物?這讓我們其他女人還怎麼活嘛!”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顧慕風連忙走過來扶穩我,“謝謝你,湯尼,下次讓子高請你吃飯。”轉身摟着我離開。

車子駛入一個很有歷史厚重感的地方,高牆大瓦昭示着曾經的繁華尊貴,如今在濃濃的樹蔭下又有着無盡的寂寞幽深。我覺得顧慕風像是在把自己帶進一個民國時代衣香鬢影的夢境中,一點兒也不真實。

這才發現其實自己一直不瞭解顧慕風,只知道他最表面的年輕有爲,英俊多金,貌似冷漠,私底下倒也還算得上溫柔體貼。至於他做什麼工作,到底有多少錢,有什麼樣的家人朋友,下意識地認爲與我無關,所以從來也沒有去留意過。今天第一次去他的公司,雖然大得讓人驚歎,也還不至於讓人尖叫暈倒。因爲他整天跟我膩在一起,想當然地認爲他是沒有女朋友的,如今想起來,原來自己的作用不過是填補了空缺時段的寂寞。

這是一個上流社會的所謂西式聚餐,水晶吊燈璀璨晶瑩,鋪着雪白桌布的餐桌長長列開,鋪陳着滿滿的美酒佳餚,當真有一點衣香鬢影、紙迷金醉的感覺。我看見了常常在電視新聞上發表講話的熟悉面孔,也有炙手可熱的當紅明星,真的,就是剛剛熱播劇集的女主角,她看起來比電視上個子小了很多,一張小臉只有巴掌那麼大,也沒有屏幕上那麼靈氣逼人,不過確實是很漂亮的,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巧笑嫣然。祝敏華一直很喜歡她,要是能拿到她的簽名回去的話,敏華一定開心死了。可惜沒帶紙筆,待會一定記得跟顧慕風說說,讓他幫個忙。

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聚會,心中有點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不懂規矩,做出什麼不合禮節的事惹人取笑。不由得就抓緊了顧慕風的手,他感覺到了我的緊張,笑着說:“別擔心,有我呢,沒人會吃了你。”我看着他自信滿滿的模樣,突然就覺得釋然了,像他這樣太陽般的男子,從來都不會被身邊的任何事物影響了他的光芒,反而會讓靠近他的一切都熠熠生輝。

有打扮得妖嬈的美麗女子膩了過來:“喲,顧少,可真是稀客呀,最近怎麼都不出來了?唉,也只有雲錦纔有這個面子請得動你啊!”

顧慕風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身體:“哪裡,最近有點忙而已。”

妖嬈女子這時彷彿纔剛剛發現我的存在:“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顧少居然也會帶女伴了?”

顧慕風卻緊緊摟住我的肩膀,俯下身來在耳邊柔聲說道:“餓了吧?我先陪你過去拿點東西吃。”分明地感覺到了妖嬈女子的怨憤目光,不由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我算是明白了,原來自己的功能就是一擋箭牌。

“哇,好大的龍蝦呀,看見沒有,真威武!”第一次看見這麼巨型的大龍蝦,我瞪大眼睛驚歎着撲了過去,舉起龍蝦的兩隻大爪子向他耀武揚威。

遠處有幾個年紀較長的男人朝顧慕風舉起酒杯遙遙致意,顧慕風對我說:“你在這兒隨便吃點東西,我過去打個招呼。”我朝他揮揮手:“你快去吧!”顧慕風這個磁場中心走了,就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了,正好一心一意品嚐美食。

我雙手交叉在胸前,盯着這隻碩大完整的龍蝦踱步,要怎麼樣纔可以斯文得體地吃到它呢?

“小姐,需要幫忙嗎?”我戀戀不捨地從油光水亮的奶油龍蝦上移開目光,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年紀大概與顧慕風相仿,剪着平頭,高高大大的,乍一看是個英俊的陽光男孩,可是神色中又頗有幾分自負風流不羈的姿態。

我搖搖頭:“不用,謝謝!”

他看看桌上的龍蝦,突然伸手拿起一塊:“想吃嗎?”就這樣用手捻着放進嘴裡。我看得目瞪口呆,這樣也可以?

“嗯,味道不錯,你也試試?”

我看看周圍,遲疑着不敢動手。他挑挑眼角:“他們認識你?”我老實回答:“不認識。”

“這不就得了,認識你的不會在意,不認識的你不用在意,美食當前,還猶豫什麼?”我一想也是,不是天天都有機會吃到這些好東西的,此時不吃,更待何時,便也大大咧咧地像他一樣吃了起來,嘴角沾滿了奶油也不自知。

他拿起玻璃杯裡疊成花型的餐巾幫我擦拭:“第一次來參加這樣的聚會?”我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來這裡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會有人認真吃東西的。”

“直說得了,我一看就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對吧。”

“不是,你很可愛。你一個人來的嗎?”

“謝謝誇獎。不過——”我擡頭尋找顧慕風,卻不見了他的身影。

“沒有同伴的話,不介意我今晚當您的護花使者吧?”話音剛落,一個拳頭狠狠落在他的肩頭:“你小子又打什麼鬼主意?辰星是我帶來的,你別嚇着她了。”

顧慕風轉頭對我說:“這是陳子高。”我點點頭:“哦,就是請湯尼吃飯的那個。”

陳子高惱怒地瞪了顧慕風一眼:“我什麼時候請湯尼吃飯了?”轉眼又換了一副春風和煦的小臉:“辰星小姐,很榮幸認識你。”附耳對顧慕風低聲說:“你小子什麼時候找到這麼個寶貝?藏得倒嚴實。”

顧慕風佯怒:“胡說什麼,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裡礙眼。”

我微笑:“陳先生,很高興認識你,龍蝦真的很好吃。”陳子高似笑非笑:“怎麼沒有讓我先認識你呢,老天真不公平。”轉身揚長而去。

顧慕風說:“他這個人看起來玩世不恭,其實人還不錯,你不要介意。”

“不會呀,這人挺好玩的。對了,這點心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你陪我吃一點好不好?”

忽然燈光一暗,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悠悠揚揚的鋼琴聲響起,一串串如月光般的音符緩緩流淌開來,一束聚光燈打在樓梯的頂端,光圈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夢幻般的女子,潔白的紗裙,海藻般的長髮,如同世上最高貴的公主般伴隨着音樂的節奏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每一步都深深地踏在了我心中強烈的震撼裡,這樣的華麗登場,也許是每一個女孩子都曾經有過的美麗夢想吧!

琴聲漸消,響起一把清朗的男聲:“《月光》,送給今晚最美麗的女主角——墨雲錦小姐,姐姐生日快樂!”聽得我心中一凜,這嗓音,怎麼如此熟悉?

燈光亮起,“啪!啪!”的禮炮聲中,五層的大蛋糕被推了出來,我看見了正在鋼琴旁慢慢起身的那個清俊的背影,心在胸腔中狠狠地一跳,世界可真小,居然是墨雲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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