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春的陽光不如午夏的烈焰,陽臺外不時傳來涼氣。

冷意侵襲了內屋,也冷卻了她的身子,勉強將藥吃下去後,藉着小月的幫助,君煙坐在離最近的椅子上,等待藥效的發揮。

那麼多年,她熟知自己的病症,和別人的不同,她的胃痛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能夠及時用藥控制,就算再嚴重也可以慢慢恢復而不用送往醫院。只是唯一的後遺症就是體內的元氣恢復的很緩慢,往往都需要休息幾天才能得到緩解,而這一點連醫生也作不出解釋,只是說可能是體質偏差的原因導致身體一時難以負荷。

然而君煙似乎也不太在乎自己的身體,醫生的話她雖知道只是一個查不出理由的藉口,但是潛意識裡她卻選擇相信他的話,似乎只要死不了人就行了。

終於等到雙腳有了力氣走路,她讓小月先下去準備早餐,而自己則走向浴室。等將浴室門關上,緊繃的身體纔敢放鬆。沿着門邊慢慢下滑,直至坐在地上,到這時候她才允許自己放鬆喘氣。

如果人們能夠毫不在乎死忙的逼近,是否就可以理解爲他們的超脫是難能可貴的品質呢?可是即使是這樣,她仍舊不行也做不到那樣的灑脫,她想如果哪一天自己不再懼怕下一秒就會失去呼吸的痛苦,那時候的自己應該就可以屬於他們其中的一員吧,但是到目前爲止她還是一個懼怕痛苦的平凡人。她害怕死忙,更畏懼墜入深淵不能自拔的恐慌,那種熟悉又陌生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死去的感覺,她僅能做到只是儘可能的避開在人前的醜態!

豪華的浴室很寬大,卻也顯得格外空寂。就這樣不知在地上做了多久,直到心情有所好轉,君煙才起身踱步到洗手檯。如料想的一樣,雖然疼痛消失了,但是鏡子裡照出的臉頰依然蒼白如紙,而脣上的血液卻固執的凝固成一片深深附在脣瓣,顯得格外刺眼。不再猶豫,擰開水龍頭,雙手撥開被冷汗浸溼的髮絲,捧起水就往臉上撲打。臉上的水珠順着臉部慢慢滑落頸間,直至淹沒衣襟再也看不見。冰涼的寒氣透過皮膚延至全身,雖然冷水是打在臉上的,但是骨子裡也竟受不住涼意的打了個冷顫。她固執的在浴室裡等到臉上有了血色,纔拿起身旁架子上掛的毛巾,輕輕的擦去水汽。

“小姐您好點了嗎,我聽小月說您胃病又犯了。”年過半百的管家,注意到站在樓梯間的身影,默默的上前幾步,關心的問。

聽到管家的問候,君煙揚起嘴角說:“好多了,謝謝金管家關心。”

“那小姐,您請用早餐。”老管家快速走到桌邊,拉開椅子。

只是顯然君煙對他突來的舉動不是很滿意。

她微微蹙起眉頭,落座他拉開的椅子,低嘆一口氣:“金管家,我說過多少遍了,您不用替我拉椅子,也不用站這兒直到我吃完飯,您要有事可以去忙的,這些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她一直不喜歡被人這麼的伺候,自己有手有腳,卻偏偏什麼也做不了。

“伺候小姐是我的職責。”管家神情嚴肅,對她的話充耳未聞。

君煙無奈的看着一旁沉默的老人,心裡很不是滋味。雖然很清楚他講的話是對的,不過總歸比自己年長,她無法做到心安理得。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再繼續這個話題也只會毫無結果,所以乾脆直奔主題:“對了,今天要麻煩管家您一件事情?”

“小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君煙在心裡暗暗醞釀了一下,說:“今天早上我胃病突然犯了,耽誤了早餐的時間,您就不要怪罪小月了,再說您也知道我只要胃病一發就不想吃飯,所以關於八點前吃完早餐的規定,我想今天早上是可以例外的吧,金管家您覺得可以嗎?”

金管家似乎沒有聽出她話裡的重點:“要不要請醫生過來幫您看看?”

聽到他的話,揚起的秀眉木然皺起:“不用了,我已經吃過藥了。”

難道她表達的不夠明顯?還是這個管家在裝糊塗,君煙不竟心裡起疑。

不過很快她的疑問就得到了證實。

“可是少爺說過您胃不好,醫生也建議您最好早點吃早餐,以防胃部能夠好消化,不影響後面吃飯的食慾。”

竟和她裝糊塗。

“所以才希望金管家今天能幫忙一下,您只要不特別的詳細彙報,我想這麼點小事應該難不倒您吧,而且我也特別希望金管家能幫助隱瞞。”

“既然小姐已經發話,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從頭到尾,老管家的表情如同固體的雕像般,連視線都是水平的。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心情:“那麼,我就先謝謝您了。”

說完就埋頭吃起了早餐。

日子一天天過去。

君煙印象中的二月,天空是湛藍的更是明淨的,就像新生的芽簇散發的光澤同翡翠似的那麼純粹。

今天是二月裡的最後一天。

又是一個早晨,照舊在八點前吃完早餐,只不過外加了一項飯後喝牛奶。

其實就至今天而言,她還是不知道金管家有沒有像那個男人透露她病發作的事,只不過自從上次的事情後,小月的工作雖保住了,可是她卻不自由了。

似乎是從來到這個地方,第一次胃病發作時開始,那個男人就嚴格遵照醫生的建議,規定她每天早晚都要喝一杯,而且必須是加熱過的。原本她應該是感激他的做法的,只是每當傭人將牛奶端至跟前,她就忍不住在心裡埋怨他。

她不喜歡牛奶的味道,淡淡的腥味令她一直不能適應。可是因爲天生對牛奶就有着敏感的嗅覺,喝了那麼久,她仍然裡面隱含的淡淡腥味,依然能被她察覺出來。

望着杯中純正而美麗白色,第一次心裡產生了芥蒂。

從小君煙就特別喜歡白色,總覺得白色不僅簡單,還可以一眼望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