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薛臨波一下驚醒, 這個聲音太過慘烈也太過清晰,不象是她平時所做的那些不成章法的夢。從小到大,薛臨波從未對別人描述過自己的夢境, 因爲沒有一個是她能真正記住的。只有一些個變換的面孔, 殘缺的情節。那麼, 這個聲音是從那裡來的?它更象一聲嚎叫, 遙遠, 空曠,充滿了憤怒和絕望,好象——好象從地府裡傳出來的。她嘲笑自己神經過敏, 下牀找水喝。
客廳裡有昏黃的燈閃爍,薛臨波發誓, 她聽到了對話聲, 看過去時卻只有薛觀潮一個人。他挑一下眉毛, 沒有任何心虛的感覺:“怎麼不睡?”
薛臨波擡頭看掛鐘:凌晨三點。這不符合薛觀潮的生物鐘。她聳肩,裝做無知無覺:“我喝水。”
“我剛纔做夢了。”
“什麼?!”
薛臨波背對着哥哥喝水, 沒有看見他的驚駭。薛觀潮以一種無法形容的速度幾乎是飛到妹妹身後,一把把她拉向自己。薛臨波杯子裡的水全潑在他身上,可他全然不顧,只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薛臨波最後一點朦朧睡意也被他嚇沒了,傻乎乎的看着哥哥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你夢見什麼了?”薛觀潮臉色發青,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要跳出來了。
薛臨波徒勞地擦着哥哥衣襟上的水, 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聽見有人在大喊大叫, 還有有人高高在上的看——”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 一個夢而已, 何必大驚小怪?
薛觀潮呆了半天,最後勉強笑了一下:“沒事了, 已經很晚了,去睡吧。”
很晚了?你怎麼不睡?薛臨波往客廳那邊瞄了一眼,依舊沒什麼發現。她回身放下水杯回房。
在房間門口她站住,說道:“觀潮,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想被矇在鼓裡。”
說畢,她進房間,輕輕關上門,似乎一個無聲的抗議。
“喔喔喔——正是我所料想的態度。”幾分鐘後,一個意興闌珊地男聲在沙發一頭響起,他懶散的歪着,昏黃的壁燈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看他舒適的樣子,似乎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那個沙發。
薛觀潮手裡也拿着一杯水,他站在陽臺的拉門旁往外看黢黑的天空,並不說話。
霍炎的臉從燈光中顯形,嘴角噙着一個得意的微笑:“你說你守了她半生,卻一點也不明白她。她唯一不缺少的東西就是勇氣,你這樣一相情願,遮遮掩掩,只會遭到她更大的反彈,更加的疑惑,甚至自己去尋找真相,到那時,你的過度保護只會適得其反。”
“那你呢?你有什麼好心對她?”薛觀潮倏地轉身,凌厲的目光和薛臨波想象的出奇,“別以爲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用心。合作?笑話!”
霍炎攤開雙手,很無賴又很無辜:“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會知道?說來聽聽?”
“那你何苦找上她?打發太漫長的時間嗎?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具。”薛觀潮聲色俱厲。
“你還記得她是個活人嗎?”霍炎態度驟變,冷笑道,“我還以爲先生你忘了這一點呢!我不知道她曾經發過什麼白癡誓言,但薛臨波就是薛臨波,憑什麼要被她束縛?而你,居然給她那樣的印記,讓她一生都困侑在裡面——”
“不是我,”薛觀潮啞聲道,“是她自己。她自己做的——”
霍炎一呆。
“收手吧。”薛觀潮說,“這是她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霍炎,離開此地,忘掉你的仇恨,只要有我在,我保證她會沒事。不管是誰,就算拼得兩敗俱傷,我也會護她。”
霍炎沒有回答,因爲憤怒正在他心頭升騰。她有什麼權利決定她的一生?這樣如古井水一般的一生到底有什麼趣味,令她如此念念不忘,非要埋葬在裡面?而他,眼前這個可以操控生死的男人,爲什麼如此心甘情願的在這裡守護這樣怨毒的詛咒?
“你,愛她,是嗎?”
“放肆!”
薛觀潮微怒:這霍炎着實膽大!可霍炎平心靜氣沒半點害怕或者挑釁的意思:“愛她,所以不惜埋葬她?崔先生你表達感情的方式實在奇特哩!”
薛觀潮怔住,連霍炎何時離開都沒有發覺。
那是她的眉眼,她的氣韻。薛觀潮注視着對面的妹妹,不記得這已經是多少次在她身上尋找“她”的影子。那原來就是愛嗎?如霍炎所說,自己這般念念不忘,苦心經營,竟然就是愛了!薛觀潮苦笑一聲,一世聰明,卻在愛情裡作繭自縛。自己竟還不如霍炎。
薛臨波也在出神。昨夜的夢漫長又清晰,她似乎身臨其境。一聲聲厲喝、慟哭,她都感同身受一般。那個女人,她是誰?爲甚她痛她也痛,她悲她也悲?薛臨波再次醒來摸到滿臉淚痕是凌晨四點,她無法再睡,就這樣睜眼直到天明,任憑那些片段在腦子裡閃回、組合、破碎,然後,一點點連綴,一點點完整。到她必須要起牀時,她甚至已經組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想不到我還有當作家的天分呢!她很是佩服自己的想象力。本欲一笑置之,可不知爲什麼,這個故事竟根植在她的腦海之中,如同一段記憶一般揮之不去。到現在,她看看錶,禮拜天早上九點三十分,她幾乎不能從這個傻故事裡抽身,更要命的是,她正在混亂,這個故事越來越和她的生活混爲一談,和公司、張家父子,和觀潮,和霍炎揉雜在一起。閉上眼睛,是聲聲呼喝,睜開,是正神遊太虛的哥哥……她眼花,口乾,不停的暈眩……
“我覺得以前不住在這裡。”她突然推開面前的報紙,認真地說。
“是啊,我們以前住在老宅。”薛觀潮隨口應着。
“不,”她困惑的攢起眉心,“我是說,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有某種東西山呼海嘯而來——薛臨波恍惚覺得,對面正坐着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可又不太一樣的人,蒼白的臉,暗淡的眼,青紫的脣,如同——如同在三清先生的古鏡中所看到的自己——可她分明又不是自己——她雙脣輕啓,嚶嚶做聲——“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不,不是!——“我不服啊!”一聲號叫,如同地獄索命的惡鬼——
“臨波!醒來!”
薛臨波額頭受重重一擊。她全身一震,好似有股暖流從她額頭貫穿全身。“怎麼了?”她吃驚的看着全神戒備的哥哥,腦子裡一陣糊塗。
薛觀潮把猶自顫抖的手背在身後,強笑道:“你不是要去醫院看同事嗎?反正沒事,我陪你吧!不如,讓霍炎來接我們大家一起去?就這樣,我去打電話。”
霍炎?他在說霍炎?薛臨波瞪着哥哥的背影,觀潮提及霍炎,這意味着什麼?是不是說明,自己又錯過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薛觀潮蒼白着臉撥霍炎的電話。事情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有人在搞鬼。也許,不,是一定,霍炎說的沒錯,他們,必須要合作才行。
他們在小郭的病房外遇到了銷售部的人。小郭依舊昏迷着。雖然張創世很大方,給他單人病房,二十四小時看護,但對病人沒有絲毫幫助。“他在一點點的消耗。”他的主治醫生說,“我們真的無能爲力。唯心一點,我們只能希求奇蹟發生。”他們在他牀邊靜靜站了一會,然後出來。
銷售部的員工並沒走,站在走廊上等他們。一行七八個人相伴離開,不停的嘆息着小郭的命運。
“太可憐了!”有人擦着眼淚,“那麼年輕又聰明!”
“就是說!”一個年輕一點的接口,薛臨波記得他是和小郭佩珊一起進公司的,那年鼎天只招了三個人,全歸她屬下,“我們一起進鼎天,只有他是專科程度還是自學的,可他肯吃苦又肯學習——我記得還求他幫我寫過銷售報告呢!他做的報告簡直就是範本!我,他,還有孫佩珊三個人,現在——唉!”
薛臨波心下惻然,看他消沉的樣子不由安慰幾句。他們在醫院門口分手,看着幾個人離開,薛臨波突然一陣疑惑:小郭是專科學歷?她明明記得,他的履歷表上是J大經濟學院市場營銷專業畢業,還有學士學位,怎麼會成了自學專科學歷?不對,在G省時他是怎麼說的,他當過兵。那麼,以他進鼎天時的年紀,不可能又上大學又當兵——那麼,是假的了?薛臨波一陣不舒服,她平生最痛恨有人騙她。可轉念一想,假如小郭沒有造假,他就進不來鼎天,鼎天也就損失了一個如此出衆的人才,縱然造假大概也是不得以而爲只,是非對錯,真是很難說清。
——人事部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在回家的路上,薛臨波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發問。是啊!人事部怎麼會如此輕率?張守成的精細可是出了名的——
“霍炎,我想去公司看看。”
她突然開口。霍炎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薛觀潮飛快交換一個眼神,然後,打轉方向盤。
車在廣場上停下,薛臨波來不及和他們多做解釋,拋下他們箭步衝進大樓,徑直來到二樓的人力資源部。
值班的科員一看就是在煲電話粥,看見薛臨波闖進來,差點嚇個半死。
“那個,我——”他拿着個話筒站在那裡,支支吾吾。
薛臨波管不了那麼多,開門見山地說:“我要看銷售部經理郭繼人的檔案。”
“唔——那個——”他把話筒擱下,依舊支吾着,“張經理不在,我——”
“你要是想提前去財務部算薪水,我可以等到明天再來。”薛臨波冷冷地說,張守成最討厭的兩件事:兼職撈外快,上班閒磕牙。
“別!別!薛小姐。”他知道薛臨波的厲害,急忙走過去打開牆邊的文件櫃翻了一通,從堆積如山的文件裡抽出薄薄的一疊遞過去。
薛臨波打開,年輕而健康的小郭正在衝她微笑。她看下去:郭繼人……二十二歲——是他上班時的年齡……家庭關係……父亡;母親:郭美……他原來跟母親姓……學歷:大學本科——她又翻一頁,是他的大學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的複印件,從鋼印到校長簽名,無不清晰瞭然。
好大的膽子!薛臨波把檔案摔到桌子上,不敢相信張守成會讓這樣的錯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鼎天所招收的每一名員工,他都會驗證再三,爲什麼小郭會這麼輕易就過關?小郭對同事據實相告,張守成怎麼會毫無察覺?或者,是他察覺了卻故意裝傻?他在騙誰?自己還是張創世?薛臨波步履沉重的離開人事部,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
她悶悶地來到車旁,卻不見霍炎和薛觀潮。
果真是一面古鏡!薛觀潮斜坐在霍炎的位置上,正對着那面古鏡。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霍炎,微微譏嘲:“戴帽子?好高明的對策啊!”
霍炎正正頭上的帽子,不以爲意:“只是一點小手段,不值得大動干戈。”
“他就那麼厲害,正好對着你?”薛觀潮不相信三清先生會有這樣的本事。
果然,霍炎說:“只是巧合罷了,只怪我選位置選的不對。就憑他?——”後面的話消失於不屑的嗤聲裡。
幾個女孩子走過,熱切的回望這邊。她們今天感興趣的焦點是薛觀潮,紛紛猜測他是誰。霍炎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笑道:“先生每天都埋首於書齋還真是可惜了,你應該多出來走動,就會知道這個世界非常有趣。”
“無非就是生與死的區別。”他冷冷迴應,並不看那幾個不停回眸的女孩。
“真是無趣的很。我猜,無論多美麗的事物在你的眼中,大概都是一團沒有絲毫價值的廢物吧。勘破生死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既然如此,你怎麼會對她如此情深意重?她在先生心中,已經超越了生死嗎?”
“別以爲稱一聲先生,我就會任你放肆下去。”薛觀潮拂袖而起,霍炎還以爲他會離去,可他卻走向茶水間並在門口站定,良久不語。
“沒有,對吧。”
霍炎跟過來,用的是肯定而不是詢問的口氣。
薛觀潮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霍炎摸着下巴,“那麼接下來就是我的工作了,只要再來一次,我就能把他揪出來。”
薛觀潮深深看着霍炎,問道:“你爲什麼要管這個閒事?”
“我沒有勘破生死。並且,我很想知道生命的意義。”他說,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鼎天實業G省分公司總經理競聘答辯會。
在左右夾擊之下,張創世只好選擇騎牆。薛臨波的預感又一次正確。她不明白,爲什麼張創世一次又一次的自甘示弱?她甚至希望張創世行使總裁的權利任意殺垡,否了她的提名,這樣,起碼可以讓鼎天諸人看到權威的樹立。可他卻擺出這樣懦弱、任人宰割的姿態,若他真是這樣的人倒也罷了,可他又不是,他在薛臨波面前大吼大叫,氣勢洶洶,現在又這樣低聲下氣,兩面討好,他到底想幹什麼?
張守成是張榮貴的大兒子,卻很有幾分張有貴的模樣,尤其是眼睛。張家人都有漂亮的眼睛,單鳳眼,炯然有神。血親就是如此,不管彼此有多少心結,有多遠的距離,也無法抹去他們彼此相象這個事實,總有那麼一點地方,眼睛、鼻子、笑窩甚至眉毛的走勢,就算他們假裝不認識,細心的人也會看出他們是一家人。薛臨波下意識捏緊手裡的文件,提醒自己要集中精神。因爲,張創世很快就會讓自己對張守成提問了。
“很好很好,”張創世滿臉堆笑,果然扭頭對薛臨波說,“薛副總有什麼問題嗎?”
薛臨波放下手裡的文件,直視坐在場地中心位置的張守成,微笑道:“張經理認識銷售經理郭繼人嗎?”
不單張守成,所有參加答辯的人都愣住了,這算什麼問題?張守成也算反應迅速,應道:“認識。”
“很好。”薛臨波依舊微笑,“你對他有多少了解?”
張守成聳聳肩:“瞭解算不上,雖然都是同事,但我們年齡相差太多,也算兩代人了。”
“那作爲人事部經理,你對他的履歷應該比較瞭解吧?”
張守成沉吟着,久久沒有回答。
“張經理?”薛臨波的口氣非常隨意,似閒話家常。
“當然瞭解。”張守成看着薛臨波的眼睛,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回答。
很好!薛臨波笑了,她揚起手中的文件,聲音平靜:“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J大給我的回執,上面說,J大經濟學院一九九八級根本沒有一個叫郭繼人的畢業生,甚至,整個J大當年的畢業生中,也沒有這樣一個人。銷售經理郭繼人先生在他的履歷中宣稱的,得到過兩次二等獎學金和一次三好學生的大學生涯,是根本不存在的。那麼,作爲鼎天公司人事部門的最高主管,你有什麼想告訴大家的沒有?”
整個房間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張守成臉色鐵青的坐在那裡,足足三分鐘沒有說話。
“怎樣?”薛臨波打破僵局,給已經到了懸崖邊的張守成又添一把力。
“好。”他冷笑一聲站起來,倒不失氣度,“我認栽,是我失察。薛臨波,算你狠。”他深深地看了正前方的張創世一眼,轉身離開。
被他狠狠帶過的門蕩了很久才停下來,張榮貴因爲抱恙而缺席,沒有人跳出來和薛臨波大鬧,房裡的人依舊窒息般的沉默着。薛臨波又把文件放回桌子上,恍若無事發生一樣說:“下一位。”
李克儉猶猶豫豫地站起來,坐到剛纔張守成的位置,他一面發言,一面斜眼覷着坐在左前方的頂頭上司。“你要是坐不上這個位子,我就從鼎天辭職。”這是前幾天薛臨波說的。他當時是想放棄這次的競聘——張守成的背景是他所無法抗衡的。他不知道女上司如此的自信從何而來,現在,可終於知道了。
一張紙條從薛臨波背後穩穩的“飛”到她面前,她低頭一看,上面寫着幾個又黑又大的大字,正是剛纔張守成說的:“算你狠。”
真是過獎了。她歪了歪嘴角,把霍炎的“讚美”放進口袋。
“你真做的出來。”霍炎的聲音從薛臨波背後傳過來。樓梯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我能做出來的事情還有很多,你會一一見識的。”薛臨波停住腳步,仰頭似挑釁。
霍炎攤開雙手以示無辜,又笑道:“你猜這會兒張守成在說你什麼?”
“不過就是最毒婦人心之類。”薛臨波嘲諷道,“他知道的詞兒也屬有限。”
他突然緊走幾步,神秘地說:“上去聽聽。”
她不解地看他。
“到上面去,剛纔的小會議室,現在正有人在說話,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他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說的回頭就走。
他居然要自己去偷聽!薛臨波不怒反笑:“雖說我是無情無義,但偷聽這種小人行徑我還是做不出來。況且,二十樓小會議室是董事局開會的地方,隔音屬於一流,假如有人現正在裡面開狂歡舞會,說不定你還能聽個一星半點的噪音。”
“別說的那麼絕對。我讓你去聽你就一定聽的到。”霍炎對她笑,“他們可是在說你,真的不感興趣嗎?來吧。”
“我就是不感興趣。”她欲掙脫,可霍炎哪裡肯放,三步並做兩步上到二十層,拉開樓梯間的門把她推出去:“別假正經了,快去啊!”
薛臨波氣結,他竟說得如此不堪!
“那你怎麼不去?”雖知裡面的人聽不到,可她依舊不由自主壓低聲音。
“大家都去有什麼好玩?現在是偷聽,又不是公衆演講。”
“我不去!”她甩開這個瘋子,想去坐電梯離開。
霍炎一把摟過她,騰出一隻手強迫她擡頭正對自己,一雙碧眸熠熠發光,啞聲道:“你又不是清教徒,何必這麼勉強自己?給自己一點犯罪的樂趣有什麼不好?偷聽而已,去吧,去啊!”
薛臨波和他對視半分鐘,放棄努力向他和自己邪惡的好奇心投降。她推開他放在自己腰際的手,小聲說:“你可真象那條蛇。”
“我不是蛇,”他白牙森森的壞笑,“我是狐狸。”
薛臨波小心翼翼地向盡頭的小會議室靠攏。
“她真做得出來!”
是張守成的聲音,氣沖沖如在眼前,薛臨波在心裡哼一聲,想不到霍炎竟是張守成的知音,說出來的話都一模一樣。
“我知道她去看過郭繼人的檔案,竟一點也沒放在心上。誰能想到她連自己人都會出賣?小郭可是她一手栽培出來的,現在沒用了,爲了踩我一腳她竟狠心把他給拋出來。你也知道公司的政策,我倒也罷了,頂多是個失察,了不起去不成G省,可小郭呢?他被解僱,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創世,薛臨波做事太不擇手段,你還是當心一點的好!”
“二哥你消消氣。”張創世勸慰着,張守成比張繼祖略小,是故都稱二哥。
“好個薛臨波啊!”張守成猶自恨恨不休,“創世,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就不該聽你的!那個丫頭太精了,我早該想到瞞不過她!”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是我大意了,不過你放心,我自有主張,不會讓你太難做。”
聽了這話,張守成倒是平靜不少,又說:“創世,你就是太厚道。你要有薛丫頭一半的辣手,也不會是今天的模樣!我爸爸雖說是有私心,但他說薛臨波的話可是半點沒錯!創世,你要小心纔是!”
張創世沒有言語,張守成繼續添油加醋:“我知道你喜歡她,可她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她那個助理霍炎,長得邪裡邪氣的,兩個人整天出雙入對,孤男寡女的膩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事?你去聽聽那些風言風語!好,撇開這些有的沒的不說,她明知他是創業舉薦的人,出了素瀅那麼大的事,她還把他放在身邊,有半分爲你着想嗎?創世,你別太癡心了!”
好個精明的張守成!薛臨波暗暗冷笑,只等聽張創世說什麼。
“不管怎樣,我還是那句話。二哥,我自有主張。”張創世含糊的應着,“只是今天的事別告訴二叔,他已經病了,別再給氣出個好歹來。晚上我過去看他。”
“你——唉!”張守成長嘆一聲,分明的恨鐵不成鋼。
“二叔好點了吧。”
……
薛臨波聽夠了,她悄無聲息地回身離開,霍炎還在樓梯間門口等她。
“好聽吧。”他壞笑不改。
“不怎麼樣。”她率先舉步,“他們能說的話我猜也猜的到,何必非要去偷聽?”
“就沒有一點地方讓你感興趣?來嘛!別浪費我一番心血。”他不屈不撓的追問,三八程度直追李克儉。
薛臨波腳步一頓。張守成激將也好,離間也罷,她早有預料,只是,“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早就暗通款曲?張創世是不是早就把G省分公司經理許給他了?G省分公司是張創世一手操辦的,他事先沒給自己漏風,很難說就沒有別的盟友——可如果張守成是他的盟友,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如果不是,還有什麼別的嗎?
有,難道我還怕不成?薛臨波攏攏亂髮。今天的小勝讓她鬥志很是高昂,雖說對小郭是殘忍了一點,但婦人之仁從來都不是薛臨波的作風。當初他造假,就該作好準備承擔穿幫的後果。良心——至於良心,火燒眉毛的時候,它還是先到一旁安歇去吧。
就是這樣,很好。霍炎吹一聲口哨,權當好戲開場時的鑼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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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觀衆~~~~~
作者殷切盼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