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大雨滂沱, 山路泥濘。

她已經有好一陣子心神不安了。不是來自正殿裡那一羣呻吟的人,而是外面。一次又一次的推窗張望之後,她終於決定走出來。

“誰?誰在哪裡?”

雨聲之中, 她的聲音微弱的幾不可聞。

傘應該是破了, 她的身上已經透溼, 可她還是緊緊攥住傘柄, 似乎這把破傘是她在這夜雨中唯一的依靠。

“出來。再不出來, 我就走了。”她對着齊腰高的草叢喊着。

白影一閃,他摔在她的腳下。她低呼一聲,本能的一躲。

擡起頭, 是一張少年的臉,被雨水沖刷的分外蒼白。他眼睛裡, 卻燃燒着火苗。

她低身去攙他, 卻被他帶倒, 傘脫手飛走,她最後的依靠也沒有了。兩人摔做一堆, 她看清了他的樣貌,心中一緊。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竟忘了爬起來。

雨,漫天揮灑。

沒有雨。也沒有風。

薛臨波睜開眼睛,奇怪自己竟然還能睡着, 還能做夢。病房裡非常安靜, 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啪嗒!

不是心跳, 她突然醒悟, 是腳步聲, 輕輕的,慢慢的, 由遠及近。

門無聲的開啓,一個灰影閃進來,薛臨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門反鎖——該減肥了,她腦子裡模糊的轉着念頭,想起下午霍炎所說的話。

房間裡很黑,甚至是黑的過分了,那些亮晶晶的儀器在黑暗中有種很奇怪的色澤,並不閃亮,只叫人覺得詭異。

灰影向病牀靠近。

越來越近了。

“我等你很久了,”薛臨波小聲但清晰,那影子僵立在牀尾,她輕嘆一聲,叫出一個名字,“——創世。”

他全身都是鮮血,胸襟、衣袖都被浸透,她心驚肉跳了好久之後才發現,那不是他的血,他身上並沒有傷——如果不算臉上那個的話,而他頜下的創口也不足以流出如此驚人的血量。他只是累了,一個疲累已極、失魂落魄的少年。如果不是眼睛裡那一簇火焰,他根本就是個死人了。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拖進來,安置在一個角落。他就安靜的縮在那裡,不看,不聽,對身邊的一切都不理會。她照拂着一個老人,眼角卻不時瞥向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也許,是因爲她不曾見過這樣奇怪的人吧。她單調的生命中,幾時出現過這麼多人?想到這裡,她又忍不住向他望去。

他竟然也在看她!

四目相接,她手一抖,藥碗差點落下。

撳下壁燈的按鈕,光線柔和,卻也能令他們看清對方。

張創世轉身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薛臨波,嘴角痙攣:“臨波,我不想這樣。”

“我也不想。”薛臨波安然注視着他,“只是,你半夜到小郭的病房裡來做什麼?”

張創世並不慌張,也不回答薛臨波的問題,反問道:“你呢?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等待。”她說,“等待某個人,來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藥分完了,她思忖良久,還是勻出了一碗給他,雖然不知道這藥對他會不會起作用,但總是聊勝於無。

“喝藥吧。”她把碗遞過去,苦苦的藥味衝進他的鼻子,還帶股奇異的清香。

他不接碗,卻看她纖細的指尖,她在發抖,爲什麼?怕自己?順着她的手,她的臂,她的脖頸,然後,是她的臉,慘白的頰泛出異樣的紅,她眼眸閃爍,雙脣輕顫。

“喝——喝藥吧。菩薩慈悲,你會好起來的。”她結結巴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他衣服的質料,大概是左近有錢人家的公子,現在四處瘟疫蔓延,他跑上山來作什麼,爲什麼會如此潦倒?又是爲什麼,他明明狼狽不堪,卻依舊叫自己心驚不已。

他接過碗,低頭欲喝。卻突然色變,碗掉下來,藥湯灑落一地。

“這裡面是什麼!”他扭住她的手腕,用盡全身的力量嘶聲問道。

她吃痛一縮,卻掙不開他鐵似的的手,顫聲道:“是我採的藥,是治瘟疫的良藥。”

良藥?良藥!他突然慘笑一聲:“好一劑良藥!好一劑良藥!!”原來是她!世間的事,還真是好笑!他縱聲長笑,卻不知道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她心中微惱,不覺得自己有甚可笑之處,抗辯道:“卻是良藥。你可知道這方子裡有什麼?縱使死人也是可救活的!”

“不提也罷了,單這一句話,你就該死!”他笑聲陡住,眼裡滿是殺意。

“我救了他們幾十條人命,憑什麼死!”她仰臉看他,早忘了心中悸動,“出家人慈悲爲懷,難道錯了嗎?”

“愚蠢!愚蠢!!”他連聲冷笑,將她手摔開。傻啊!只說什麼慈悲,說什麼救贖,哪裡來這樣一相情願的傻瓜!他握手成拳,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疼痛。擡眼看微微瑟縮的她,心中殺機又盛。

殺了她……殺了這個蠢材!殺了一屋子的傷病,殺了這些奪走他一切的人!他伸手向她抓去,突然胸口一痛,熱血上涌,口中滿是腥甜。

他倒下,面如死灰,嘴角溢出鮮血。她驚駭地去扶他,他的頭搖搖晃晃,長過腰際的頭髮散亂一身,有幾縷掉在她手上,藉着火光,她看得真切無比。

深紅如血。

“真相?”張創世反倒笑了,衝薛臨波彎下腰來,“臨波,你忘了父親的教誨了?水至清則無魚,有很多事,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罷了。”

薛臨波也笑:“相信我,我已經盡力在做了。你應該瞭解,我並非一個愛計較的人,有很多解釋不通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甚至默許,只不過,這裡面不包括謀殺。創世,每個人都是底線的,你不該玩火,不該越過我的底線。”

“你在教我如何做人嗎?”張創世眯起眼睛。

“這纔是你啊!”薛臨波不理會他的暗示,“張創世,從來就不是一個懦弱、耳根子軟沒主見的男人。真是久違了的張創世,我見過爲數不多、卻印象深刻的張創世。”

張創世站直身子,甚至是直得過分了。

“自負,是人最危險的敵人。最要命的是,它具有家族性。創世,在你承繼了張伯伯的聰明、野心和深沉之餘,你無可避免也要有一點自負,雖然很少,但依舊致命。”薛臨波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右手心的痣紅得幾乎象一滴鮮血,“你唯一的錯誤,就是不應該在昨天下午,上演那場鬧鬼的鬧劇。”

“你的自負毀了你,你覺得這沒什麼,甚至很好玩,你認爲全天下不會有任何人對這件事產生懷疑。是啊!多麼天衣無縫,每個人都嚇得魂不附體,你的自負,在當時膨脹到了什麼程度?你只想着,要把她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要給我一點小小懲戒,可你知不知道,你觸到了我的底線?”

薛臨波閉上眼睛,無法忘掉小菲瘋狂的模樣,聲音卻依舊堅定:“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創世,多米諾、蝴蝶效應,隨便你喜歡哪種說法,假如你讓霍炎找到破綻是一個敗筆,那我在醫院所見到的那個人,只能說是老天對你開得一個大玩笑。”

“你見到誰?”張創世忍不住發問。

“我遇見了小郭的母親。”

“——衆生被困厄,無量苦遍身,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

她在念叨些什麼?他勉力睜開眼睛,看見她跪在自己身邊,雙目微合,臉上盡是虔誠。這傻瓜,還指望觀世音菩薩保佑自己嗎?

“你會好的。”她顯然不知道他已經醒來,只是自說自話,“佛門廣大,只渡有緣。你入我門中,我一定會保你無事。”她低宣一聲佛號,起身離去。

他看她背上藥簍,走到窄小的門邊,卻又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裡的人,有陽光照進來,細細的光線落在她臉上,折出淡淡的金色光澤,她似乎很喜歡這溫暖的光,因爲她的嘴角,綻開一個溫柔的微笑。

“其實我早就應該覺得奇怪,爲什麼他出事這麼久,我也來看過他好幾次,卻都沒見過小郭的母親?小郭的檔案裡,爲什麼沒有父親的名字?他爲什麼要跟母親姓?郭美,這名字很熟,對嗎?假如我夠細心,早就應該看出來了。什麼都可以造假,血緣卻不可以。雖然小郭象母親比較多,可是,他有張家人的眼睛——”

“以前在張伯伯店裡有個很漂亮的小美,可她卻突然不幹回老家了。走得好匆忙,我還很不開心了好一陣子,因爲她經常跟我一起玩。”薛臨波看着張創世,眼睛裡盡是悲傷,“郭繼人。繼祖,創世,創業,守成,開雲,守安——這是你們兄弟姐妹排序,是嗎?假如沒有這個失誤,今天叫繼人的,應該是創業纔對。”

張創世長出一口氣:“臨波,你比我想象中更聰明。”

“假如這是一地的珍珠,她就是那條串珠子的線。我從急診室被送進病房,在走廊上,和來探小郭的郭美擦肩而過,二十幾年沒見,我當然不會記得她,而她也不會記得我纔對,可是,我們無意中眼神相接,她那種驚懼惶恐是無法掩飾的。這倒罷了,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急急忙忙地跑進小郭的病房。”

“你知道什麼叫恍悟嗎?我想我是知道的。就如同一個睡的渾渾噩噩的人,突然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全身僵直,卻清醒異常。那些珠子彷彿都有了生命,一個一個跳將起來穿在這珠線上面。郭繼人,從頭至尾,每一件事情,何曾缺少過他?小菲說的其實已經很清楚了,小郭並不是市場部的員工,而小菲進來鼎天也不過大半年,他們自然不會產生太大的交集;而當時,小郭已經調到了公關部幫忙,所以,她纔會有那種感覺,很熟悉卻不在她認識的人之列;並且,她提出了非常重要的一點,佩珊跟他很熟,小郭是跟佩珊一起進公司的,跟完我又跟創業,他們怎麼可能不熟?宣傳——當然了,小郭當時正負責週年慶典的事情,談到的話題自然離不開宣傳。就是他,不知用什麼理由,給佩珊拍了那捲錄象帶。”

“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也只有他,可以大搖大擺穿梭公關部和十七樓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所有的人都會覺得,他出現在那裡是天經地義的。就是這樣,他完成了鬧鬼這個了不起的傑作——是爲了小菲嗎?怕小菲想起什麼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嚇她?”她看張創世,用的是問句。

張創世斜靠牀尾,似乎在聽一個還算有趣的故事。薛臨波把目光投向牀上的小郭,卻無法想象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在他實施計劃的時候,他是否動過半分惻隱之心?可憐可憐吧,可憐,這樣無辜的生命……

“他計算好佩珊出事的時間,趕着第一個來通知我,我離開之後,他有大把的時間將我咖啡偷出來而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只是,我的咖啡裡真的有毒嗎?假如說我的咖啡裡有毒,那麼,你們想毒死的人到底是我還是佩珊?你們怎麼知道,她一定會喝下我的咖啡?”

“我們?”張創世嘲諷的一笑,“臨波,你憑什麼就用這個詞?其實我對孫佩珊之死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麼能將我和他聯繫在一起的?爲什麼是我,而不是老大?”

他低頭看自己的裝束,從體態到髮型,都象張繼祖十成,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破綻,可爲何剛纔薛臨波脫口而出的竟是自己的名字?

“張守成心細如髮,怎麼會讓郭繼人這麼矇混過關?必定是有人給他說情撐腰。每個人都知道,他最不買帳的人就是張繼祖,所以,讓郭繼人靠假文憑混進鼎天的一定不是他。你大概不知道,昨天開完會以後,我偷聽到了你們在會議室的談話,他說當初不該聽你的,我對這句話一直不明白,只認爲是你們私下達成了什麼共識,但現在我知道了,他所說的,就是郭繼人,是你買通了張守成,讓他進入鼎天。這是其一。”

“G省分公司的計劃書,做得近乎完美,我一直覺得,這份報告的風格非常熟悉,當然了,它出自我最得力的部下之手,怎麼可能不熟悉?我想,他爲了不讓我看出來,一定費了不少腦筋,可惜一個人的行文風格就如同他的性格,不是那麼好改變的。這是其二。有這兩點,我就足可以斷定,你和郭繼人,有着我們所不知道的某種密切的聯繫。假如你認爲這依舊很牽強,我還可以提供給你最有力的證據。”

“說來聽聽。”張創世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經常會有這種感覺,有些人,有些事情,很不對勁,好象兩個齒輪,你硬把它們套在一起,但又根本無法咬合,”薛臨波說,“就好象某天,我去你的辦公室開會,在電梯裡遇到他。他告訴我剛剛從公關部回來,我根本沒問他,他又何必多此一舉的解釋?他說他從公關部下來,可是,電梯是從五十五樓啓動的,根本沒有在公關部停過。他撒謊,何必撒謊?因爲他很慌張,急於撇清他去找你的事實,他不想被其他人尤其是我知道他越級去找你。他本來可以撒一個更高明的謊,可惜情況緊急讓他露出了破綻,百密一疏,恰是如此。我本來是以爲你欣賞小郭所以才找他,而他不想鋒芒太露才撒謊,所以就把這件事情拋開了。然而,是我把事情想象的太美好了。你的確欣賞他,不過,你所欣賞的,是他另一項本領,殺人。”

張創世的微笑開始變得僵硬:“很有意思,確實很有意思。臨波,我還不知道你懂得推理。那麼,你不妨告訴我,他殺了誰?”

“張創世太太,黃素瀅女士。”

“你喜歡排球嗎?排球裡有種戰術,叫做打時間差。這種戰術被郭繼人——你的同父異母的弟弟發揮的淋漓盡致。假如說偷走我的咖啡只是取巧,那麼,在週年慶典晚上的殺人則是經典的一戰。你乘我休假的時候把他調進公關部,利用霍炎把我的視線轉移到創業身上,使我無暇分心旁顧。更衣室間牆的洞,監控器上的小手段,創業的出現,甚至,我的禮服,無一不是傑作。”薛臨波想起霍炎所做的分析,每一分鐘都拿捏的恰倒好處,正是一個受過訓練的退役士兵能夠達到的水準。

“精彩。”張創世喃喃着,“臨波,我必須要再說一次,你的頭腦遠遠超乎我的想象。”

薛臨波眸似寒冰,冷冷地說:“並不。至少我不知道你的動機是什麼。至於小郭,G省分公司,我想,那就是你所能給他的,然而,他胃口着實太大,大得令他斷送了性命。”

“錯。”張創世竟沒有附和,“你還是把人想得太好了,臨波,你以爲是我殺人滅口嗎?不是,要殺人滅口的是他。他要殺你,還有霍炎。”

薛臨波心頭一悸。

“何人攔住儀仗?敢是活的不耐煩了?”隨一聲斷喝,馬鞭兜頭抽下。

竟沒有聽到應有的慘叫,小校馬鞭的鞭稍被那白衣少年輕輕捏住,他意欲再揮,卻絲毫動彈不得。

“我是郎中,是給將軍治病來的。”少年仰起頭,小校的心突然很不聽話的“撲通”了一下。

好俊美的一張臉!

“胡——胡說!我家大人春秋正盛,勇不可當,哪裡有病!”小校有點結巴,“速速離開,饒你不死!”

“將軍何必諱疾忌醫?”少年朗聲叫道,“將軍,二十日前鳳凰臺一戰,舊傷仍未愈吧!”

“大膽!”小校臉都綠了,這少年想是不要命了,竟在鬧市之中亂喊。一羣親衛過來,將那少年團團圍住。看他衣裳血污狼藉,臉色晦暗,身軀搖搖欲墜,似剛經過一場惡戰,若這羣狼虎殺過來,他縱使有百條性命也完了。小校突然很爲這少年擔心。

少年並不慌張,反從懷中摸出一個圓圓的紙包,笑道:“這裡有一劑丸藥,服下可保傷愈。將軍,從此往西三十里處有一個芝仙峰,因峰頂有千年靈芝而得名。此藥就是靈芝所制。將軍,若有那整支的靈芝,何止傷愈,就算死了我也能讓你再活過來。若能得而食之,必永生不死。”

駟車的簾子被緩緩拉起,露出一張威嚴的面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確實受了嚴重的內傷。兩人四目相交,節度使心中一動,眼前的少年明明落魄不堪,爲何竟如此妖媚?尤其是一雙眼睛,就象兩口深井,看的人目眩神迷——半晌,節度使方纔回過神來,沙着嗓子說了一句:“呈上來我看。”

“好!”少年讚了一聲,“將軍果然好膽色!”他右手輕仰,紙包不偏不倚的飛進那將軍的手中,撕開一看,果然是一丸藥,一股淡淡異香撲面而來,頓時覺得神情氣爽,

“將軍,這可是良藥啊!”少年的聲音輕輕柔柔,如同在人耳邊呵氣一般,馬上小校立刻面紅耳赤,幾乎要摔下馬來,幾個親衛手中的長槍也掉落在地。鬼使神差一般,節度使竟毫不猶豫的把它塞進嘴裡。

“大人!”副將們大驚失色,阻之不及。

“好!果然好!”節度使大人不由又驚又喜,他日日苦於血氣不暢,動輒吐血,藥一入腹,果然通體舒泰,將體內鬱結之氣一掃而光。一時間覺得身輕體健,傷竟然好了九成。

“哈哈哈!——”少年仰天大笑,“好!好!好!哈……”

少年眼中淚光閃動,卻又笑的分外開心,大有瘋癲之態,那些親衛看他癲狂如此,心裡都有點發毛。

“那相公,你剛纔說什麼?若得千年靈芝食之,能怎樣?”

少年停住笑聲:“永生不死。將軍,此時靈芝已經被半山白衣庵的師太得了,若將軍再不快點,可就失去這樣天大的機遇了。將軍休要疑惑,你可知道那靈芝已經頗有修爲,再過幾年便可列入仙班,那小師太摘它的時候,正值它修行的緊要關頭,別說是個大人,就算三歲的孩童也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將軍,在下祝您與天同壽啊!”言畢,他轉身就走。

“且慢!”車內之人連忙喊了一聲,“相公既然知道的這麼詳細,爲何自己不採摘來服食呢?況且,已經被人得了,本官再去索要,恐怕也不妥吧。”他並不是傻瓜,雖然此藥功效神奇,靈芝也讓他心癢難耐,但還是一切小心爲妙。

少年車轉身子,微笑道:“天下,有德者居之,靈藥也是如此。將軍,用不着我說的更詳細了吧。”

節度使不由細細看了他兩眼,他憑什麼敢說這樣的大話?又問了一句:“敢問相公高姓大名?”

少年劍眉一軒,沉吟片刻:“姓霍。”

“假如他沒有對你動殺機,我就不會出此下策。”張創世沉吟道,“可是他不斷威脅我,一定除你而後快!因爲他怕你,怕總有一天會被你找到破綻。還有霍炎,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了霍炎暗中查他的事,所以纔想殺了他。其實,要殺霍炎我還樂見其成,只是,他不該連你也想害——臨波,你必須要知道,我誰都可以不在乎,只除了你,他殺你就是殺我,所以,他必須死。”

“你又如何知道我一定會離開車子?”

“我不知道,”他聳聳肩,“我只是告訴他們,要乘你不在車上的時候下手。只能說他們很懂得把握時機——”

“住口!張創世,別用這樣輕鬆的語氣!你簡直讓我噁心!”薛臨波喝住他,無法掩飾泛上心頭的厭惡之情。

“一招既錯,全盤皆輸。”張創世好象根本沒聽見薛臨波的話,徑自說下去,“你說的對,今天下午我不該太着急,可是——”他看着薛臨波,“你逼得我也太狠了。臨波,從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方面來說,我們確實很般配。”

薛臨波別過頭去:“過獎了。小郭已經不再是你的威脅,G省分公司當免則免,何必又搞什麼競聘答辯?根本就是畫蛇添足。你要知道,我並不介意充當馬前卒。”

“是啊,我本以爲你會執意反對,怎知道你竟然要爭取?你的反應我實在沒有準備,這個纔是我最致命的錯誤。”張創世右手插進褲兜,似乎頗有悔意。

“你想擺脫黃素瀅,就那麼迫不及待?就非要用這種方式?”薛臨波幾乎忍不住淚水,“就算她該死,又關佩珊什麼事?關創業什麼事?”

“爲了你。”他爽快地承認,“只是爲了你。素瀅容不得你,她要挾我,說一定要你離開鼎天,只這一點她就該死了。她太得意了,得意的忘了自己的本分,難道我張創世看起來就那麼象容易受人威脅嗎?至於孫佩珊,假如她不死,素瀅怎麼會死的那麼理所當然?”

薛臨波全身一震,她心中突然有一個可怕的想法:“你——你說什麼?”

“你還記得你上一次休假嗎?素瀅威脅我說,假如你回來依舊在鼎天留任,她就把那個大秘密告訴你——素瀅爲了把你趕走,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她甚至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提純砷毒,告訴我假如你不離開鼎天就毒死你……自作孽,不可活,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只好讓步,讓你休長假,爲這場完美的謀殺做準備。我想了很長時間,究竟她要怎樣死我纔會不受一點懷疑?就在這時候,創業對我大力推薦霍炎。當我第一次見霍炎,我幾乎立刻認定他其實是老大派出來的臥底,因爲他與創業完全不是一類人,我的傻弟弟根本駕御不他。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裡的感受,爲什麼所有的人都算計我?陷害我?好,你不仁,我不義。我的目標就鎖定在創業的身上,由創業而聯繫到你的秘書,孫佩珊。是啊,她真的很無辜,可誰讓她是創業喜歡的人?我找到郭繼人,讓他報答我一直照顧他們母子的恩情。他並沒猶豫的太久,不愧是張有貴的兒子。爲了利益,可以不顧一切。”

“你這樣說自己的父親?”薛臨波冷笑,心中鄙夷到極點。

“別提他!”張創世不屑地打斷她,“假如他是君子,這世上就不會有郭繼人了!七年前父親去世時我第一次見到繼人,那種感覺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心中最巍峨的高山塌得太也迅速,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創業的名字是跟我排而不是老大,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母親不顧三十多年結髮情意搶財產搶得那麼兇!其實,並不是只有我知道有繼人的存在,他最先找的是老大,想用自己知道的秘密換取張家的錢財,可是老大太過驕傲,不屑和他合作,所以,他才找到我,他當時已經從高中輟學去當兵,告訴我秘密的條件是讓我照顧他母親,並且他復員以後要安排他進鼎天工作,還要給他一點分紅。並不難實現的目標,不是嗎?不答應他纔是傻瓜。我信守我的承諾,也大費周章的把他安插進銷售部。當然,一開始我很擔心被你看出破綻,不過,他很聰明,甚至是太聰明瞭,聰明得讓我有點驕傲,想不到,我竟然會有一個如此聰明能幹的弟弟!所以,當我決定擺脫素瀅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了我這個精明強幹的弟弟,我知道,他一定會答應,也一定可以做的滴水不漏。”

“於是,好戲開鑼。我在你回公司的前三天聘用了霍炎,把繼人調到公關部,激化你和創業之間的矛盾,並把你調去籌備週年慶典,給素瀅造成我不再重用你的錯覺。告訴繼人隨時準備動手。那天,他看到孫佩珊去找你,知道機會終於來了。”

“其實,你的咖啡里根本沒有毒,我怎麼可能給素瀅機會下毒?況且,她也根本沒這膽量。如果你仔細看了那捲錄象帶,就該知道,孫佩珊那天中午喝了兩杯咖啡。”

“我明白了!”薛臨波突然擡起頭來,“那天,郭繼人見她離開,立刻追上去,以拍攝週年慶典宣傳片爲名,給她拍了幾分鐘的短片,要求她手裡拿着一杯咖啡,擺幾個姿勢——”

“正解!”張創世明白自己完全蒙不了薛臨波,索性也不掩蓋些什麼,全盤托出,“所以,你們所看到的片子,就是孫佩珊臨終前的畫面——”

薛臨波失控的揚起右手,她簡直想打爛眼前這張臉。

“別太沖動了。”張創世倒退一步,“你必須要承認,我們的計劃非常成功。他計算她死的時間,第一個跑去通知你,然後,乘你去現場偷走你的咖啡,造成她因誤喝你的咖啡中毒的假象,把衆人的視線轉移到你這裡。我在素瀅面前大力維護你,並幾次三番的和她鬧矛盾,指責是她要害死你,並說要和她離婚,她又生氣又害怕,生怕被警察抓住什麼把柄。就在她偃旗息鼓的時候,我又把你調回十七樓,於是,鬧鬼便開始了。”

“說到鬧鬼,全部都是繼人的傑作,他一直不放心孫佩珊死那天看到他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所以,就用鬧鬼來嚇她。果然,嚇得她幾乎神經失常,連素瀅都被唬住,不敢再搞什麼小動作。這一招很巧妙,卻也造成了霍炎對他的懷疑。這個霍炎,簡直無所不在,比鬼還象鬼。他進來幾天,我知道自己完全判斷失誤,可又覺得他可以牽制你一下,就沒再去理會。孫佩珊死後,我發現你們之間建立了某種微妙的關係,這才覺出事情的不妙,可是,我的計劃,容不得再節外生枝,箭在弦上,我只好聽之任之。繼人在頂樓安排好一切,並經過反覆試驗無誤。我在我的辦公室外面爲了你和素瀅吵架,暗示我的秘書將這件事情傳揚出去,鬧的人盡皆知,讓大家都知道她恨你。安排繼人去跟蹤你,看你選的衣服,並給素瀅準備相同的一件……”

“那個女孩是誰?”薛臨波忘不了在專賣店遇到的女孩,無法相信她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張創世笑了,彎下腰來:“盈盈?思盈,是素瀅的妹妹啊……繼人已經追求她很久了,可惜她自視太高,跟她姐姐一樣愚蠢……其實,她們姓黃的女人,連給張家兄弟提鞋都不配——”

“啪!”薛臨波的耳光終於結結實實地掄了出去,一聲脆響,打掉張創世滿臉得意的笑容。

“替她很不平嗎?”張創世撫着左頰,眼神變得有些陰鷙,“是她自找的,她想你離開我。就算我可以不要一切,也不會不要你的。臨波,沒有你,哪裡來的鼎天?哪裡來的今天的我?對,我也在努力,也在奮鬥,可是,這條路太長,我來不及一步一步的走,我想坐超音速飛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薛臨波覺得張創世簡直是發瘋,她一個平凡的女人,有什麼過人之處值得他如此大動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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