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前因

“這麼久了, 你可想通了?”

依舊是這句話。最初的時候,每百年他都會來問她一次,從來就沒得到過想要的答案。五次之後, 他開始惱火, 不耐, 甚至很想再也不來問她, 可是, 每到這一天,他仍然會來,甚至, 越來越頻繁。爲什麼?他問自己,是啊, 爲什麼呢?也許, 因爲她待的地方不對, 她把自己綁在三生石上,而這裡, 是他日日必經之路,想要忽視她的存在,實在很難。

還是那樣。她冷冷的看他一眼,不理會。

“天女你這是何苦?只要再一世——”

“不!”她拒絕着,同時閉上眼睛。

“只要再一世, 便可得成正果, 配享天地——”他把話嚥下去, 似埋沒掉一個希望。

她, 是度劫的天女。九世了, 她受盡了世間幾乎所有的痛苦,只能成全他人, 卻無法被人記住。他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在過完上一世之後,她拒絕再入輪迴,大鬧一場之後,她竟用捆她去輪迴的捆仙鎖硬生生穿過右手,把自己縛在三生石上,個性溫和的他被這樣的剛烈給嚇了一跳,去問閻君,得到了兩個字“隨她”。爲何?他不解,可是,閻君卻笑而不語。於是,他一日復一日的經過,一日復一日的看她,她的卷宗,也一日復一日的爛熟於他的心中。

不想嗎?不想位列仙班,不想得成正果?看世間蒼生,紅塵中人,誰不是想的發瘋?爲何?你要這樣放逐自己,就算形神俱滅也在所不息,不爲別的,難道不爲了——爲了……我?崔鈺心頭一熱,這話幾乎衝口而出。

“先生不必再費脣舌了。”她居然說話了,乾澀難聽,她擡起頭,眼神冰冷,“我計算過,再幾天就滿千年,鬼魂千年不曾輪迴,定然灰飛湮滅,先生,我終於可以得其所哉了。你要恭喜我纔是。”

“爲什麼!”剛歡欣鼓舞於她終於肯開口的崔鈺讓她一席話說的通體冰涼,“爲什麼你這麼不愛惜自己!”

她冷冷看他一眼,不說話。愛惜?愛惜什麼?救人於苦厄,誰來救我?人性本惡,索性就讓他惡到底,何必要去舊贖?她的心已經死了,她已無力再去面對世人那醜陋的、自私的、不知感恩的嘴臉,她想不通,自己爲什麼要爲了這樣一羣人犧牲奉獻?她不服啊!……

“不!”崔鈺大聲說,“我不會讓你就此灰飛湮滅!決不!”沉吟片刻,他一把抓住捆仙鎖,用力拉扯下來,鎖鏈從她手間滑落,她本能一顫,卻並未叫痛,只是漠然的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

“由不得你!我要你輪迴,我一定要你輪迴!哪怕搭上我的性命,哪怕天翻地覆,我也要你輪迴!”他抓住她,衣袂一振,驀然消失不見。

天地一色,蒼蒼茫茫,不知身在何處。

“去吧。”他說,“那女人的壽限已然到了,她腹中的孩子更不會活,可是,只要你去,去借體,她就能活下來,而我,已經改了她的生死簿。”說的輕描淡寫。

“先生何必多此一舉?”她完全不領情,冷冷看着那已經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已經不再哀憐。

“我說了這由不得你!”崔鈺攥緊拳頭。她爲何如此冷漠,難道她不知道,他爲此需要承擔什麼後果!可就算她知道,又怎麼樣呢?崔鈺自嘲着,依舊開始催動法力。於是,她開始飄起來,向那女人飄去。

“不!”她這才掙扎,狂怒的喊,“我不要輪迴!不要!”

可是,她的身子急劇的下降,掙扎不過是徒勞,崔鈺俯身看她:“去吧,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人間雖然有很多不如意,但,也並非是你所認爲!天女,請爲了崔某這點熱血,這點的希望,珍重自己!”他看着她,已近乎□□的表白着,她會明白嗎?

“不!我恨世人!鬼判!你憑什麼操控我的命運!”她狂怒地咆哮着,根本不在乎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我詛咒這女子,一生孤苦無依,永遠都不知道幸福的滋味,永遠不會有人真心對她,只被人傷害、背叛、利用!我要她記得,世間種種美好的東西,都是與她無緣的!我要她明白,就算再怎麼努力,不過是爲他人做嫁!我好恨啊!我不服啊——不服……”她伸出右手,血紅的傷口觸目驚心。

崔鈺重重閉上眼睛。

“胎兒沒死!”突然有人大叫,“天!胎兒居然還有心跳!”

“活下來又怎樣?等她長大知道自己的身世,會怪我們也不一定啊!”另一個醫生懶懶的,但依舊湊過來幫忙。

手術室里人又一次沉默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嬰兒,將來要怎麼生活呢?

“是個女孩!”三十多歲的助產士叫了一聲,她很憐惜的看着這個女嬰,想起自己早夭的兒子,突然簌簌的掉下淚來。第一個發現嬰兒沒死的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們是一對夫妻。

“這孩子爲什麼不哭?”

助產士抱着孩子走在往嬰兒房的路上,從剛纔到現在,她已經很用力的打了女嬰好幾下,可她就是不哭,卻睜開了眼睛,那眼神讓助產士怔住了,她從未見過剛出生的嬰兒有這樣的眼神,如此冷漠,如此蒼涼。

“給我吧。”

助產士擡起頭,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是何時走過來的?她看着他,臉上全是不信任。

男人微微一笑:“我是她一個遠房的親戚,把她給我吧,我會照顧她。”

“這——”助產士本能的抗拒,她憑什麼要相信他?可是,男子已經伸出手,溫柔但堅定將女嬰抱了過去,他低下頭,手輕輕撫過女嬰的額頭,奇蹟般的,孩子開始號啕大哭。助產士噓了一口氣,所有的擔心都化爲烏有。她疲憊的靠在牆上,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啊!人呢?”她尖叫起來,男人,和他懷裡的嬰兒竟消失不見了。她在走廊裡狂奔,喊叫,找遍了每一個角落,可是,卻再也尋不見他的蹤跡。很久以後,助產士覺得,這就好象自己做過的一個夢,非常清晰,卻無痕跡可尋。

“我們去領養個孩子吧。”醫生這樣勸慰妻子。

“善武……”妻子哽咽着,眼睛裡卻燃燒着喜悅的光芒。

忘卻,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薛臨波寂寥的從窗前轉過身子,本來,她早已了習慣夜闌人靜的獨處,可是,她此時卻分外的寂寞。

書桌上攤放着一本已經翻得破爛的書,書頁泛黃,全部硃筆手抄,古舊的看不出任何年代——也許,薛觀潮能夠解答這個問題——她翻出某一頁,是一張臉譜,其餘所有的邊角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圓珠筆筆記。薛臨波熟悉這字跡,雖已經看過無數次,卻每一次都讓她的心震盪不已,該如何表述呢?是憤怒,還是悲傷?

“……餘觀此子,以二十年之經驗……頭角……隆準……貴而不可限量……惜……福薄命單……有詩……‘苦恨年年壓金線,爲他人做嫁衣裳’是謂也……可轉他人……薛氏夫婦,焉有此命……得此子者……可得……天下也……”

她看着那張簡單的臉譜,兩三筆的勾勒,眼角、眉梢卻全是自己的神韻。信還是不信?幾百年前的古人,爲何能畫出自己的畫像?自己,就是這爲他人作嫁衣裳的繡娘?

“去看,去我的書房,那裡有一本書,去看啊!去看你一日不敢或忘的知遇之恩,到底是些什麼東西?!”那日,張創世被警察帶走,這樣高聲叫嚷着。她果然把他的書房翻了個底朝天,就果真找到了這本書。

《麻衣相術》。看到書的時候她甚至想笑,可很快就再也笑不起來,當她看到“自己”的臉譜和那熟悉的字跡以後,她恨不得當場瘋掉,也許會比較容易接受比瘋狂更瘋狂的現實。爲什麼?爲什麼啊!——

“我寧可自己一無所知,好過面對這樣的事實。”對着張創世氣定神閒的臉,她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可他卻微笑,端地燦爛無比。

“不,你必須知道,否則,就不公平了。”他思忖着表述的詞語,“你知道嗎?人是無法獨自佔有秘密的,他必須要有同黨,要與人分享。我的父親,他選擇將這個秘密與他小老婆分享——當然了,她識字有限,野心更有限,也許根本不懂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他有另外一個優秀而出色的兒子,他懂了,並且懂得用它來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我,最爲象他的兒子,怎麼可能會不懂呢?臨波——”他靠近她,幾乎耳語的聲音如同惡毒的詛咒,“你現在還以爲你父母的事是意外嗎?”

“混蛋!”薛臨波臉色煞白,連脣齒都在抖,卻無力阻止張創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想,他怕是早就計劃好了。”張創世說,“當他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是什麼,也知道能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麼,於是,他從你家借了錢,開始驗證這個傳說的可信程度,果然,大獲成功。人心皆貪,他當然不會滿足這樣一點收穫,他要做你最親近的人,得到最多的好處,所以,你的父母便很恰當的出了意外。說實在的,你那時擔心過會回孤兒院吧!不用擔心,他會第一時間衝出來收養你的——可惜啊可惜,半路殺出程咬金,薛觀潮簡直就象從天上掉下來的,老頭子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到嘴的鴨子飛了。我想,他一定很不甘心,纔會那麼無微不至的照顧你,鼓動我們兄弟跟你一起玩,是想用聯姻的方法把你弄進張家;教你做生意,最大限度的參與鼎天的事務……二十年,當年的兩百塊變成今天的鼎天,馬路邊幫人算命看相的神棍變成人人景仰的神話傳奇——臨波,你還懷疑自己的能力嗎?有什麼是你想得到而無法得到的?雖然,最終的受益者永遠都不會是你。天人——這就是天人渡劫——恩被四方,卻永世孤苦無依……”

薛臨波攤開右手,冷笑道:“可惜,他沒有見過我手上的痣,竟不知道後面的事情呢!”

“是啊!”張創世並沒象她預料中那麼吃驚,聳聳肩說,“老頭子死的太突然,大家都爲遺產的事鬧的不可開交,但是,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注意到老頭子握住你手時的異樣,尤其,當我見到老頭子留下來的書以後,更肯定是他見到你手上有什麼,心情過分激盪才猝死。於是,我找來一個術士,要他無論用什麼方法也要看看你手,我本來很愁,怕他永遠沒機會接近你,沒想到你也和我一樣放不下這件事情,竟主動找上門去,那個神棍一看,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神經錯亂一樣對我嚷嚷什麼天煞孤星。雖然這說法有點無稽,卻令我立即打消了要娶你的念頭,雖說你被親生父母遺棄,養父母更是死的蹊蹺,怎知道那就不是你的命運呢?雖有一個命硬的薛觀潮,終究不是親生的,夫妻就不同了,我雖然愛錢,卻更愛命……”

薛臨波將目光投向門外,綠草如蔭,繁花似錦,自己爲什麼要坐在這裡聽張創世說這些如同恐怖小說一樣的往事?可是,她卻無法離開,任由張創世滔滔的,用一種輕鬆又惡毒的語氣敘說着。

“我和繼人達成同盟,他放心的離去,我則專心奪權,我知道,老大向來欣賞你,他一定會去尋求你的支持,所以,我必須要搶在他前面,我成功了,得到了你的支持,接下來的事進行得比我想象中還要順利,只半年的時間,他們三家全都敗下陣來,我坐上了總裁的位子,這個時候,也就是我想娶你的時候,你的身份固然是重要的一方面,我——”他擡眼看對面的薛臨波,目光復雜又異樣,語氣也有些變化“我——我覺得,我是愛你的。”他倉促的笑了一下,恢復如初,“可惜,不行,我只好將視線移開,很快,我遇到了素瀅,她那時總愛擺出一幅冰美人的姿態,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氣跟你很象,這很吸引我,她的聰明和身份也很吸引我,所以,我們結婚了。可惜,人無完人,她聰明的過分,很快覺察出我對你的不同,加上野心太大,不滿足只做張創世太太,這一下更是打翻了醋罈子。我後悔萬分,也疲於應付,就在這時候,郭繼人回來了,要我立刻兌現對他的承諾。我沒辦法,也不好自己出面,就叫素瀅去找張守成。那知道,郭繼人竟把你的秘密告訴了素瀅,想從她那裡撈一點好處。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素瀅便從那時候開始自掘墳墓。她是自找的。”

“那麼——”薛臨波直視張創世的雙眼,他有一雙屬於張家人的,漂亮有神的眼睛,鑲嵌着這樣神采熠熠的眼睛的頭顱裡,到底轉過多少齷齪陰暗的念頭?她想着,禁不住發問,“就算我是天人渡劫,可以給身邊的人帶來難以想象的好處,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我想得到全世界,可以嗎?”張創世突然笑了,笑得異樣,有壓抑不住的興奮瘋狂從那笑容後面流露出來。

薛臨波站起來,再一次看向窗外,淡淡的說:“知道嗎創世,你跟這裡確實很般配。”

她欲離去,一秒鐘也不願耽擱。

“我們會再見的,臨波。”

關門的那一剎那,張創世自信的聲音從裡面穿出。薛臨波並不回頭,腳步卻越來越不穩。一分鐘後,她甚至小跑起來,跑過長廊,跑過綠地,跑過一羣看得莫名其妙的人。直到跑出“市立精神病院”的大門才停下來。

並不是瘋話。因爲張創世根本沒瘋,一個瘋子,怎麼可能會利用自己發瘋來逃脫法律的制裁?薛臨波咬住下脣,竭力讓自己忘掉,可是,記憶就如同野地裡雜草,一日復一日瘋狂的長高,佔據她全部的身心。

那些鮮血,那些憤怒,那些怨懟,那些悲傷……用盡千年也無法消弭,可是,爲什麼要讓她,讓薛臨波來揹負呢?天人渡劫,不過是渡這化不開的怨氣罷了,她嘲諷一笑,世上本不該有薛臨波的,可既然有了薛臨波,爲何不能過她薛臨波的日子?

哥哥,觀潮。永遠不會老,永遠守侯着她的觀潮……一手締造了她的觀潮——她無法恨他,也無法不恨他,或許,她該恨霍炎,是他的到來打亂了一切,讓她不得不從夢中清醒,甚至,她是該恨自己,假如她不曾去芝仙峰,那狐狸也只會如千年以來一樣在那裡守護着自己的罪過和功績,苦苦思忖永生對自己的意義,又或者,她該恨那班無緣無故壞掉的公車……因緣因緣,她又怎麼能恨,怎麼能怨?

那夜,霍炎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張創世被帶走,銅鏡鏘然掉落,而霍炎,卻再也尋不見了。後知後覺的薛臨波,三天之後,突然覺得心痛,痛入骨髓,痛得她無法再回避這個事實,她在思念霍炎。

她思念他,他的笑容從她目所能及的各個角落蔓延出來,直至將她淹沒。她思念那隻該死的狐狸,那隻將她害死,又替她報仇,用盡一生幫她贖罪的狐狸,可她並不是“她”啊!怎知道,他的牽念,他的一切作爲,是爲了她?白衣庵裡的觀音,並不是如今的薛臨波,而是她——薛臨波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可救藥,這時候居然還在爲這些計較不休。不是嗎?不管是誰,無論是誰,她這一生,都會如今夜一般孤單的過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想不開的?不是說,薛臨波有足夠堅強的神經,可以坦然接受所有發生的事情?……

可以嗎?

可以吧。

她驚訝的擡頭,薛觀潮笑吟吟地站在桌邊,一如往常,似乎從未改變。

“哥……”她及時嚥下衝到嘴邊的稱謂,“先生,好久不見了。”

“三個月另十八天。”薛觀潮藏在燈影裡的笑容微微一滯,細微的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似乎,發生了很多改變。先生?我還以爲我依舊是你的哥哥。”

“說笑了。”薛臨波仰頭細看他的臉,“我不敢奢望有您這樣的親人。”

薛觀潮不禁握住她的手:“你怨我,我亦無話可說。我不該私心太重,要留在你身邊,參與你的人生,假如不是我,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何必自責?先生,就算您斷盡一切恩怨情仇,也無法判斷人心,臨波不怨不恨,畢竟,若沒有先生,就沒有今日的臨波。”

“沒有我,臨波只怕會更開心快樂。”薛觀潮輕聲道,“——其實臨波本應是普通的女孩,我不該屢次三番的出現,更不擅自在你眉間封印——我本想世人愚昧,怎會看破我的封印?是我錯了,我多餘的好心,竟害死了薛家夫婦,害你孤苦——臨波,本無所謂天人度劫,更沒有天煞孤星,你相中帶貴氣乃是我的法力,你手上的紅痣,是你自己所爲”他扳開她右掌,聲音懇切,“別再爲了它苦苦糾纏,它不代表什麼,只是——只是——”他心情激盪,竟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愛她,是嗎?”薛臨波突然發問,薛觀潮錯愕萬分,再想不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她?爲什麼是她呢?薛臨波似乎看穿了他心思,說,“是的,她,而不是我。先生還不明白嗎?她是她,而薛臨波是薛臨波,我們根本不同,爲什麼,要用她的誓言來困着我?爲什麼,甘冒不諱來守着我?先生是看不透啊!先生所以看不透,是因爲愛她。愛她,而不是薛臨波,就如同霍炎,他也是看不透,竟會爲了千年後一次相逢而追隨過來,苦苦糾纏這一世裡的薛臨波,怨的,恨的,想的,唸的,卻是那一世裡的了因。”她抽出自己的手,分外心灰。往日鬥志昂揚,今晚全部煙消雲散。

霍炎,她果然想着霍炎。薛觀潮瞭然一笑,終於,千年一錯,自己終究對了一回。

“他會回來。”他擁住妹妹的肩頭,甚至希望永遠不放下手來。這是自己從小看大的女孩,如此鮮活而真切的生命就在眼前,自己竟然視而不見啊!那一顰、一笑、喜怒嗔怨,點點滴滴,匯聚成現在這樣平靜而超脫的女子,臨波,臨波,你的生命終得解脫,而我,卻永遠失去了——

薛臨波心中一動,他說誰?霍炎嗎?她剛想發問,卻覺脣間一暖,如同羽毛輕拂,她還來不及思忖那是什麼,雙肩一鬆,再也尋不見薛觀潮的下落。

“哥哥。”她喃喃着,試圖微笑,腮邊卻落下一滴清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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