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間雅間裡,姚遠坐在敞開的窗前,手捧香茗,靜靜地注視着場中央,宛若驚鴻般,水袖翻飛,翩翩起舞的絕世佳人。手中的茶,半天也不曾喝一口。
他的旁邊,站着四個寸步不離,天姿國色的美婢。世人都知道,他招蜂引蝶,留戀花叢,美女在懷,左擁右抱且不說,還吃着碗裡,看着鍋裡,貪得無厭地日日打美食。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倍加珍惜的那一顆芳心,始終不曾交付給他。
但是,無可否認,場上這個宛若天外飛仙般,舞姿輕盈飄逸的令人虛浮不定的女孩,也同樣令他心動。而且,還有隱隱約約的心痛,摻雜其中。
他只是好奇,面具後面的那張臉,是否是傾國傾城?天下無雙?她爲什麼就不能放下滲透到骨子裡的高傲與矜持,對他展顏一笑呢?
婉轉的歌聲裡,傾訴的,是她不足以對外人說道的傷痛嗎?
輕靈的舞姿,是她放縱身心,對自由的夢想與渴望嗎?
孕榮呢?該死的孕榮,忙什麼去了?昏天黑地的,連自己身邊的可人兒,都不曾發現嗎?
但是,大廳的一角,一處並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似乎有一雙陰冷的眼睛,正在虎視眈眈地盯着場上,忘乎所以地炫舞的人兒。
姚遠劍眉擰起:“春蘭,秋菊,監視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若敢輕舉妄動,殺!”
世人只知道,她們是如影隨形的四大美婢,卻鮮少有人知道,這四大美婢,卻是桑梓山莊四個武功高強,身手一流的女護法。她們是家奴所生,從小灌輸的理念,就是保護桑梓山莊的安全,忠貞不屈,至死不渝。
春蘭秋菊應聲是,轉身走出雅間,很快隱沒在了嘰嘰喳喳,看熱鬧的女人堆中。
姚遠仍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中的小安,冷眸中,閃過一絲愧疚。他無心傷害她,真的!如果可以冰釋前嫌,他會憐香惜玉,好好愛憐她……
樓上的雅間裡,半遮半掩的窗後,還站着一個同樣震驚的人,萬花樓的老鴇花媽媽。她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光,凝重地審視着場上的夢昕。
她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她只告訴她,叫她夢昕就好。現在,花媽媽很後悔,當時,爲什麼沒堅持問出她的真實姓名呢?
夢昕,似乎來路不小,否則,開演的第一天,名冠京城的孕榮小王爺,和一意孤行的醫怪姚遠,不會隱沒在雅間裡,爲她保駕護航。
夢昕,似乎也麻煩不小,否則,整個演出大廳,不會有幾道凌厲的目光,緊緊鎖定她。
但是,萬花樓也不是一個怕麻煩的主,這幾年的風平浪靜,也早已賺得盆滿鉢滿,連本帶利,都不知翻了多少翻了。今日,就是來一場血腥的殺戮,又如何?她萬花樓,來者不拒,縱使是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一曲高歌,一曲熱舞,小安今晚的節目,已完美地落幕。她深施一禮,以答謝觀衆,準備退場。
但是,一聲震懾全場的喊聲,讓她不得不止住腳步:“姑娘,請留步!”
角落裡的那個男人,邁步走向小安。
小安冷冷地看着他,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居然敢在這大衆廣庭之下,明目張膽地來找她?若不是怕給萬花樓惹麻煩,她現在就想抽出寶劍,殺了他!
“公子,有事嗎?”
“姑
娘,極像在下的一位故友!”
“哦?公子認錯人了吧?小女子一向潔身自好,並沒有三朋四友,狐朋狗友!”
“是嗎?我想揭開你的面紗,確認一下。”
“辦不到!小女子不會以真面目示人,尤其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
“黃金白銀任你選,只爲一睹芳容?”
“不可以!”
“他鄉遇故知,本是人生一大快事。但是,故知卻在風塵裡嬉戲,實在令我心痛欲碎啊!”
“是嗎?貓哭耗子假慈悲吧?公子貌似不是悲天憫人之人啊?”
“那要看對誰?對我心愛的女人,我會掏心剖肺,無怨無悔!”
“可惜,我不是那個幸運兒。”
“你是,今生今世,非你莫屬!”
圍觀的男人們,唯恐天下不亂,一起鬨叫:“她是誰?她是誰?她是誰?揭開她的面紗,看看她是誰?”
小安怒喝:“你敢!”
這麼亂糟糟不受控制的局面,倒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用揭開你的面紗,我也知道你是誰。你是我過目不忘,刻骨銘心,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女人。”鄭澤偉深情脈脈地說。
這幾日東躲西藏,已經把他憋壞了。原本想出來尋花問柳,消遣一下,卻不成想,鬼使神差地,竟然遇見了令自己終其一生,念念不忘的女人。
她的美麗,她的才藝,早在泰山腳下,就名震八方。只是未曾想,卻成了她日後在京城謀生的技能。
是她不識擡舉,咎由自取,自討苦吃,不是嗎?
小安恨恨地:“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想死,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去找個荒郊野外,沒人收屍的話,直接喂野狗好了。”
鄭澤偉:“若你願意和我在野地裡鴛鴦戲水,蕩起層層漣漪,我願意奉陪。”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小安轉身欲走。
鄭澤偉身形一轉,擋住了她的去路:“跟我走!”
“不可能!”
“你是我的女人!”
“你癡人說夢!”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鄭澤偉說着,伸出手,欲去抓住小安的手。
但是,僅一寸之遙,就可據爲己有的女人,卻被憑空刺出來的一把刀,分割開來。若不縮手,那把刀,會直接削掉他的手指。森冷的刀鋒,已經驚起了他一身雞皮疙瘩。
“何方神聖?膽敢多管閒事?”他怒喝,轉身看向刀的主人。
那是一個一襲黑衣,頭戴斗篷遮面的人。刀尖,仍是絲毫不差地,對着鄭澤偉。
“離這姑娘遠點!”
“憑什麼?”
“憑你不是我的對手!憑我可以取你的項上人頭!”
“別風大閃了舌頭,未必!”
“你最好別試!”
“你和她,有何瓜葛?”
“一面之緣,仗義相助!”
“她是我的女人!”
“空口無憑,那是你的一面之詞!”
“你想怎樣?”
“放她走,她來去自由!”
“不可能!我找了她四年。四年了,如今遇上,我怎會輕易放手?”
“不放手,那就放棄生命,我不介意成全你!”
“你放屁!”鄭澤偉怒吼,出手攻向戴斗篷的男人。看來,不先打倒這隻攔路虎,是別想帶走自己心愛的女人了。
邵文不以爲然,舉刀相迎。他只是奉小王爺之命,寸步不離地保護小安,只要小安姑娘毫髮無損,他採取什麼樣的保護措施,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留下的爛攤子,自會有一幫溜鬚拍馬,奴顏婢膝的人,幫忙去收拾的。
兩人你來我往,瞬間已拆分了幾個回合。
鄭澤偉暗暗吃驚,這個頭戴斗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武功深不可測,且兇悍凌厲,招招奪命,下手,絕不留情。小安,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小安也暗暗吃驚。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昔日泰山腳下,憑着幾招花拳繡腿,四處耀武揚威,橫行霸道的紈絝子弟,短短几年,居然變成一個超一流的武功高手。看來,他是得了泰山雙煞冰火掌的真傳了,否則,不會這樣一日千里,精進神速。
邵文不想戀戰,幾招狠辣的強攻,迫的鄭澤偉顧頭不顧腚,狼狽不堪。再一記絕招“千夫所指”,無數道耀眼的白光,直擊向鄭澤偉全身上下左右。
鄭澤偉左躲右閃,忍不住悶哼一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強中自有強中手,他還是技不如人,左手臂中了人家一刀。
血如泉涌般,瞬間染紅了衣服,在彩燈的渲染下,分外鮮豔奪目。
邵文一個漂亮的三百六十度旋轉,穩穩地收住身形,依舊用滴血的寶刀,指着鄭澤偉:“小懲大誡,你走?還是不走?”
鄭澤偉恨恨地瞪着邵文,心有不甘。
邵文冷笑:“在下絕不危言聳聽,再出招,刀尖,將對準你的心臟,你要不要試試?”
好漢不吃眼前虧,鄭澤偉可不想拿寶貴的生命當兒戲。來日方長,何必急在這一時半刻呢?
“閣下留下尊姓大名,它日,鄭某定當雙倍奉還!”
“邵文。”
“原來是個無名鼠輩,鄭某從未聽說過。”
“那是你孤陋寡聞,還不快滾!”
“你護的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她——終究是我的女人。四年前,她逃掉了;四年後,我又找到了,命中註定,我是她的劫,她永遠也躲不開,哈!哈!哈!”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告訴你,在她身邊,爲她保駕護航的人,高手如雲,我是最次的一個,我倒下了,更強的,會前赴後繼的,繼續跟上來。有種,你就挨個試試!”
鄭澤偉可不想死要面子活受罪,最次的,他都對付不了,別說那更強的了。還是留條小命,逃之夭夭吧!
他頭也不回地,向大門外走去。邊走邊叫囂:“夢昕,我不會放過你!我會是你一生的夢魔,追逐着你,永不放棄!”
他不敢叫她高心安,怕公共場所,人多嘴雜,有人知道她是高成飛的女兒,而他,則是刑部正在通緝的殺人兇手。
他如何能心甘情願地放棄?又如何能捨得放棄?那可是他一見鍾情的女人哎!
沒有人看到,對着鄭澤偉落荒而逃的背影,小安的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容。如今,高成飛爹爹已死,她再無牽掛,她還懼怕他什麼?以命相搏,亦不過如此矣!
鄭澤偉,你的死期,不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