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勾了勾嘴角,將手裡的匕首塞到百里燁華手裡。
百里燁華握着那把匕首的手在輕輕地顫動着,他看了一眼不遠處地青晨,又擡眸望向齊梟,竟是怯弱到有些不敢證實心中個埋藏了許久的猜測了。
他張張嘴,可喉嚨口卻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什麼都說不出口。
齊梟望着他那張臉,曾經名滿天下的秦國神話,這一刻臉上烙刻的滿是焦急和惶恐,他看向青晨的眼眸裡充滿了不安。
齊梟實在是等得不耐煩了,他直接從他手裡又搶過那把匕首,二話不說,匕首就在他的手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殷紅的鮮血滴落在清水碗裡,刺目得很。
齊梟又踱步回到青晨面前,青晨遠眺百里燁華的目光發冷,她將手指放在嘴裡一用力的咬下去,手指破了皮,鮮血就順着手指的紋路滴落在那個清水碗裡。
答案顯然是毫無懸念的。
青晨等看到清水碗裡交融在一起的兩滴血液後,一顆本就沉重的心像是被人鑽了一道口子,各種難受的滋味齊齊的從那道口子涌了出來,在她身上蔓延開。
親生父親又如何?
她出生時,他不在她這個女兒身邊。
她母親難產而死時,襁褓中的她被人掉了包,他不在。
她在侍郎府被人下毒,一張臉被毀得猙獰不堪,被人恥笑爲盛京第一醜女時,他不在。
等她被人擄走時,那個戴面具的男人讓他從她和青靈之間二選一時,他毫不猶豫地選了青靈。
利劍刺向她的心口,她整個人被埋在地裡時,心中的那些委屈和痛苦,得她自己承擔。
而青靈呢,他救了青靈後就迅速的抱着她下山找御醫救治了。
他忙着給青靈準備嫁妝,送她出嫁時,她被人冤枉爲山賊之後,親人拋棄,百姓恥笑。
他這個親生父親到底爲她這個女兒做了多少的事情啊……
值得她去認下他這個父親。
她想滴血驗親,爲的只是想知道她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
真好啊,她的孃親叫蘇綰。
不是關氏。
她的孃親是爲了生她而難產的,她只是不在了,並不是不疼她。
她並不是那種被親生母親討厭的孩子。
真好!
齊梟緊張的注視着青晨臉上的面部表情變化,見她將後背挺得直直的,貝齒緊咬着下嘴脣,眼眶通紅,卻沒有讓自己掉一顆眼淚,他心狠狠地一揪,替她感到辛酸。
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說話的聲音堅毅沉穩,“不管你怎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青晨猛吸了口氣,向齊梟輕點了點頭。
轉身,一點都不留念的帶着春荷離開。
齊梟和白祁都沒有出聲喊她,兩人目光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園蔥翠的花林之間。然後才又回頭去看那駐足在桂花樹下的百里燁華。
百里燁華的肩膀兩側已經落了許多桂花的花瓣,可他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齊梟忍不住了,又走到百里燁華面前,聲音尖厲,“剛纔在汝陽府是誰叫囂着要見青靈那個冒牌貨的?怎麼現在見到了自己親生的女兒你倒是蔫了?”
齊梟的話就如一把絕世名劍用力的刺入百里燁華的心底。他抿了抿嘴脣,擡頭去看齊梟,一張溫潤的臉龐的肉像是頃刻間都鬆弛了下去,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她和她孃親真像……尤其是剛纔……戴着花環,就跟當年她孃親戴着我給編織的花環一樣……”
齊梟心想,她們母女兩長得再像又如何,你之前不還是寶貝着青靈那個冒牌貨嗎?
百里燁華後背駝了下去,他扯着嘴角向齊梟悽然一笑,“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其實我挺不希望……她是我的親生女兒的……”
他嘴裡悽然的笑着,一顆心早已經被心中涌起的自責感鞭笞的千瘡百孔了。
“如果青靈是我的女兒,那就挺好的。我跟你們文帝說聲,帶她回秦國,以後再也不踏足雲龍國。漸漸的大家都會忘記青靈在雲龍國的事情,那樣她就會有一個錦繡的未來。我這個父王到時候會安排她再嫁,可能不需要多久,我就可以當外祖父了。逢年過節,我的外孫們就都圍繞在我身邊,等我老了,以後就可以安心的去見綰綰了。”
齊梟聽他說的每句話裡講的都是青靈的事情,眉梢微微一緊。
可驀地,他就又一擡眸,一雙闃眸向齊梟看來,說話的聲音蒼老而無力,“可爲什麼是青晨……爲什麼她纔是我的女兒。你說我能怎麼辦?她從小就沒有在我身邊長大,等她及笄,已經都不需要我這個父親了,我能拿她怎麼辦?我連要求她喚我一聲父王的資格都沒有。還有當初利劍刺進她心口裡的傷,她心裡不怨我纔怪。我百年之後若是去了九泉之下,綰綰會怎麼看我?我還有臉面去面對她嗎?”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每一句話裡都帶着悽苦而無奈的語氣。
其實對他來說,他在接到那封寫明青晨纔是他女兒信時,他已經有些相信了。可當他站在大廳裡,看到小小的她忍着委屈咬牙切齒不讓自己的眼淚垂落時,他的心已經慌了。
他寧願自欺欺人的相信青靈纔是他的女兒,畢竟他們相處了兩年多,這兩年多裡她就是個嬌俏、乖巧、孝順的女兒。
他們父女兩也曾有一段快樂而短暫的天倫之樂。
而青晨……
辜負太多了,傷了太深,他反而怯弱了。
齊梟不喜歡百里燁華這種退縮怯弱的態度,他是出擊型的人,既然青晨就是他的女兒了,他在這裡自怨自艾又能改變什麼。
“百里攝政王,看你這樣子像是不準備認她了。沒關係,有你沒你,本王一樣都可以把她照顧得好好的。你現在可以去看你那關在刑部大牢,被你放在心尖上疼着、寵着的女兒了。”
齊梟邪魅的話讓百里燁華的呼吸都隨之一顫抖。
他擠了又擠,才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
齊梟見自己都這般刺激他了,他還是沒有去追青晨,他對百里燁華的耐心直接耗盡,一拂袖,整個人起身就匆匆離開,去追離去的青晨了。
齊梟一走,白祁搖着輪椅上前。
清冷的他看着百里燁華,只冷淡的問道,“你認識蕭亦珩吧?”
一說起蕭亦珩,百里燁華眼瞳裡就翻滾起了嗜血的殺氣。
“他是本王一直想殺的一個故友。”
短短的一句話,就把他心裡對蕭亦珩那些刻苦銘心的恨揭露的一覽無遺。
白祁沒有再說什麼,他之前也問過蕭亦珩,問他和百里燁華的關係,當時蕭亦珩給了他一個差不多的答案。
白祁搖着輪椅離開。
風起,把整座花園裡樹葉吹的沙沙作響,百里燁華一站就是一天。
青晨回到自己屋子後,就把自己關在屋裡了。她坐在銅鏡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想着自己上輩子真是死的太冤了,直到她死了她都不知道關氏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青晨把腦海裡有關蘇綰線索匯聚在一起,她不想認百里燁
華,但若是可以她想她一定要去她孃親的衣冠冢前向她磕頭。
十多年了,她若是在天有靈,一定是很希望她這個親生女兒到她的墓前見見她的。
“咚咚!”
屋外,齊梟的聲音隔着一扇門飄了進來,“呦呦,你沒事吧?”
“嗯。我很好,你放心。”青晨向門口的人回答着,“我想靜一靜,等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後,再出去見你們吧。”
齊梟似乎離開了。
接下來也再沒有人來打擾她。
晉國皇宮裡。
一個遊歷四方的邪醫對着蕭亦珩恭敬的說道,“皇上,卑職這些年遊歷了四方,又找到了前朝一些幾乎失傳的醫書,給夫人身上中了一種叫生死蠱的蠱蟲。若是能成功的話,生死蠱的蠱蟲可以在蘇夫人身上活個三個月。但這三個月裡,生死蠱蟲寄生在蠱主的身體需要經常用精血餵養。但這種蟲子極爲挑剔,尋常人的血它喝了也沒有用。需得和蘇夫人有關係的人喝了纔有用。但因爲生死蠱蟲只能活三個月,中了這種蠱的蠱主也最多隻能活三個月。”
大概失敗了太多次,現在聽人說竟然真的可以讓他最愛的女人起死回生。
蕭亦珩幾乎考慮都沒有考慮,直接道,“用朕的血餵養就夠了。”
邪醫便依照他的諭令開始給琉璃石棺上躺着的蘇綰中蠱。蕭亦珩待在邊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盯着石棺裡躺着的那個女子。
幾個時辰過後,那個邪醫累得幾乎就要直接昏迷過去。
最後他才擦掉額頭上的汗珠兒,一臉恭敬的向蕭亦珩稟報着,“啓稟皇上,蠱蟲已經種下了,若是不出意外,可能今晚她就會醒來。”
“好!”蕭亦珩聲音洪亮,表情激動,“若是她真的能清醒過來,朕一定會好好犒賞你的!”
那個邪醫最後被人攙扶下去。
蕭亦珩緊緊的攥住琉璃石石棺裡蘇綰的手,目光炙熱而癡情,“綰兒,你可一定要醒來啊。哪怕只能活三天,也好的。”
那一夜,晉國的國都突然暴風雨肆虐,天空電閃雷鳴……
雲龍國盛京城的刑部大牢裡,青靈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當趴在牢房的鐵欄杆前,對着看守他們的衙役喊着,“本郡主要見秦國攝政王!你們快點派人去把他請來!”
他隔壁,齊煜被吵得一張臉黑沉,暴怒的向青靈吼着,“你個掃把星,你別吵了!你的父王要是能進到刑部大牢早就過來看你。他現在還沒有來,那就證明他進不來了。”
齊煜背後還有傷,但監牢的醫生只隨便的給他包紮了幾下。所以他這一說話,就扯掉背部的受傷的地方,疼得他眉頭一皺。
他這個時候只恨當時沒有聽信陽子道長的話,遠離青靈這隻假凰。
旁邊看守他們的衙役梟聽了齊煜的話,笑着道,“他沒說錯。皇上都已經下旨了,你們這些叛亂的人再過兩日就會在午門口問斬了。管你們這些人以前有多風光,兩天後腦袋一搬家,你們這些人都得去死。”
青靈一聽衙役這麼一說,身子往下一沉,整個人便失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哭了!
青府裡,青容舒從外面歸來,急匆匆的進了青明軒的屋子。
“爹,百里燁華今天去青晨那裡了,兩人應該已經滴血驗親過了。”青明軒被眼下的現實打擊的整個人再沒有往日那般精明算計。
就連青明軒聽到這話,也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徹底的蔫了。
PS:今天大姨媽來了,加上我們這裡有打雷,我就寫慢了,便整一章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