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里正看到站在他身邊的陳錚走向了那個男人,還給他下跪,里正便也趕緊有樣學樣的給那個男人下跪。
“事情都辦好了嗎?”戴着蓑帽的皇甫澗越沉聲對跪在他面前的陳錚問道。
陳錚跪在那裡,語氣恭敬,“啓稟皇上,這幾個月裡她一直試圖要向外傳送消息,但都被我們的人給截住了。這幾日她生了孩子後,我們便按您說的給她喝了些能讓她常睡不醒的藥湯,如今已經都已經按照主上您吩咐的辦妥了。”
皇甫澗越點點頭,“做的不錯!”
陳錚又連忙起身,走在前頭親自爲皇甫澗越引路。邊上的里正也深怕得罪了大人物,趕緊弓着腰跟在陳錚的身側。
一羣人乘夜進了村。村裡的狗此起彼伏的叫嚷着,偶爾有幾戶人家從院子裡探出頭,都被裡正給罵得回了屋。
最後,陳錚在一座極爲破敗的院子前停下腳步。里正弓着腰連忙上前將院子的籬笆門打開。皇甫澗越便跟在陳錚他們身後進了那座院子。
昏黃的油燈將破敗的小屋照了個大概。皇甫澗越一走進屋裡,眉頭就不由得一蹙,這種地方簡陋的真是委屈了她。
王老漢和覃婆婆被人帶來覲見皇甫澗越。覃婆婆他們夫妻一輩子都是跟田和農作物打交道,他們見的最大的官員也就是個縣令。此刻,他們被人押到皇甫澗越,兩人正不知道所措時,他們身後有侍衛對他們一喝,讓他們跪下。
兩人“噗通”一下就給皇甫澗越跪下。
陳錚在邊上對皇甫澗越介紹他們夫婦,“主上,這是照顧她的覃婆婆和王老漢,兩人這段日子照顧她,照顧得還算得力。”
皇甫澗越目光冷傲的覷了他們夫婦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陳錚便越過他們夫婦,把皇甫澗越帶到青晨住的臥房前。
陳錚知道皇甫澗越的心意,便只恭敬的看着皇甫澗越一人走進了臥房。
皇甫澗越站在門口,想到一下子就能見到的人,他心裡忽爾忐忑不安。小小的躑躅了片刻,他踏出去的步子都是輕輕的。
屋裡,皇甫澗越終於來到了青晨躺着的牀榻邊。橘黃色的燈光照在青晨臉上,皇甫澗越站在牀榻前,灼灼的目光如交織的網,密密麻麻的攫住了她。
她錦密如小扇子似的眼睫毛輕輕往下垂着,燈光投射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瞼處便映照了兩小方陰影。
又是許久未見,她似乎比以前又消瘦了幾分。
皇甫澗越看着她,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一抹微笑的弧度。
楚宮裡,皇后蘇新顏每次看他的目光都帶着崇拜,帶着仰慕。可他每次對着蘇新顏那張臉時,心裡總是會忍不住的想,若是當年他沒有除掉皇甫修己他們一幫人,若是他沒有搶來皇位,蘇新顏會不會還用那樣仰慕、崇拜他的目光凝視他呢?
答案殘酷的讓他不敢去想。
當年他還沒有去雲龍國當人質皇子時,楚都的名門閨秀,哪個見到他不是避之如蛇蠍。後來他去了雲龍國再回到國都時,那時託青晨治好他父皇病的福,
他在楚國國都開始有些分量了。不過那時候的他,依舊不如皇甫修己他們這些皇子。
國都城裡,開始有些小官們願意把他們的女兒嫁給他爲妃了。再後來,他登基爲帝,整個國都城不知道有多少未成親的名門閨秀巴不得要入宮嫁他或者給他當妃子。
俗世的沉浮,讓他清醒的認知到,現在嫁給他的女人或者是想給他當妾的女人,她們可能是喜歡現在的他,但她們更看重他身後的皇位。
說句難聽些的話,若是哪天他被人趕下皇位了,這些女人轉過身就可能對他捅刀子。
和別的女人不同。
他和青晨認識時,他卑賤如狗,是可以被任何人肆意鞭笞嘲諷的。可雲龍國皇宮裡,當時貴爲郡主的她對着他一個質子皇子,笑得那麼甜。
她還說如果他有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去找她。
一個救了他性命的女人還對他這般親和,這是他從未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可能那時候他對她的情根便已經種下。兜兜轉轉,這個女人陪着他走過了他最灰暗最艱難的歲月。
沒有她的醫術,他回了楚國後,或許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得到他父皇的信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女人不僅是他最愛的女人,也是助他登基爲帝,讓他成爲九五之尊的堅強的好助力。
他初心難改。
或許這輩子見到比她還要好看的女人也不可能扭轉對她的感情了。
“哇哇……”嬰兒清脆的啼哭聲這時驟然響起,打破了皇甫澗越的思緒。
皇甫澗越幽深的鹿眸一轉,目光這才注意到青晨身側躺着的嬰兒。他兩隻大手上前,輕輕的將啼哭的嬰兒抱起。
鼻子間傳來一陣惡臭味,皇甫澗越蹙了蹙眉,出聲喚屋外的陳錚。
嬰兒這些時日都是由覃婆婆照顧的,覃婆婆聽到孩子啼哭聲,一顆心已經七上八下。等得到陳錚的允許後,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走進臥房裡,從皇甫澗越的手裡抱過孩子,動手麻利的給孩子重新換了尿布。
等換好尿布,覃婆婆緊緊抱着孩子,似乎並不想把孩子送回給皇甫澗越。皇甫澗越上前幾步,兩隻手一抱,還是將孩子從覃婆婆的手裡搶過來。
覃婆婆眼巴巴的看着孩子,最後還是被走進屋裡的陳錚給重新帶出去的。孩子換了尿布後,便不哭了。但也很快的又睡着了。
懷中的孩子小小的,軟軟的,皇甫澗越抱着孩子,目光又溫柔的看向牀榻上躺着的青晨。這小奶娃白白胖胖的,臉上的五官和齊梟並未有多大的相似,倒是更接近青晨。
她睡覺時,黑密的睫毛也是微垂着,也在眼瞼下投射出兩小方的陰影。
皇甫澗越看着孩子,心裡不由得一軟。
“呦呦,先委屈你一段日子,頂多再過一年,我會接你回宮的。到時候你會和你的女兒團聚的!”皇甫澗越對着她的那張臉溫柔的說着。
牀上的青晨依舊昏睡着。皇甫澗越抱着孩子緩緩的弓下身,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脣瓣處有屬於她的溫暖在瀰漫,
皇甫澗越像是偷腥的貓似的,勾着嘴脣寵溺的笑了笑,一顆心頓時比吃了蜜還要甜。
屋外傳來了雞鳴聲。
陳錚怕皇甫澗越繼續耽擱下去,等天亮了,村裡的人就要下田幹活。到時候皇甫澗越要是被人看到了,萬一有個閃失,朝堂上的那些官員說不定就會嗅到陰謀的氣息。
陳錚心裡躊躇了片刻,最後還是壯着膽子走進了屋裡,恭敬的對皇甫澗越提醒道,“主上,時辰不早了,您該回去了。”
陳錚清楚的看到在自己說完這些話時,皇甫澗越臉上的表情陡然一垮。這個在朝堂上面對滿朝文武百官都已經可以做到喜怒不露於形的男人,在面對他喜歡的女人時,終究還是變成了一個凡夫俗子。
陳錚心裡如是想着。
皇甫澗越灼熱的目光依舊落在牀榻上的青晨臉上,嘴裡卻對着陳錚說道,“孤把她暫時交給你照管了,她要是出個什麼三長兩短,孤唯你是問。”
陳錚應諾下來。
皇甫澗越又眯着眼睛想了想,“等孤回去後,你們把她的眼睛治好!”
陳錚不敢違揹他的意思,依舊應諾着。
皇甫澗越又絞盡腦汁,囑咐了陳錚一大堆有關青晨的事情,陳錚一一應諾下去。
最後皇甫澗越再也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囑咐陳錚的,便苦笑了一聲,“算了,她要是有出什麼事情,你再飛鴿傳書給孤吧。”
陳錚再次應諾下來。
皇甫澗越最後才依依不捨的帶着人離開村莊。他走後,一個侍衛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來到陳錚面前,並且將襁褓中的孩子送到陳錚懷裡。
陳錚看着懷裡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孩子,心裡既忐忑又滿是疑惑。他家主子即便是喜歡雲龍國的皇后,那也不需要繞這麼一大圈子,做這種事情啊。
難道他還在謀劃着什麼更大的陰謀?
陳錚不安的想着。
皇宮裡,蘇新顏自從生下女兒後,便再也沒有見到皇甫澗越了。就連她的女兒,她相見一面都見不到。
“芍藥,你說皇上怎麼可以這麼善變。本宮的孩子未出生時,他明明對本宮那般溫柔,怎就……一切都變了呢?”蘇新顏倚靠在牀榻上,哭紅了眼睛。
芍藥一個宮女,也實在是想不到什麼辦法可以幫自己的主子。她只能勸說着,“娘娘,您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養身子,等養好身子了,皇上一定會來看你的。”
蘇新顏一張臉被淚水打溼,心裡無助而痛苦。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要是生的是個皇子就好了。
看在皇子的份上,丞相那邊也會幫她勸說着皇帝的。
……
雲龍國。
“爹,咱們屋裡躺着的那個男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一個甜脆如鶯歌的聲音嬌俏的在一座院子裡響起。
院子裡有片刻的靜默,靜默之後便是一個滄桑喑啞的聲音緩緩的響起,“他受得傷那麼嚴重,哪裡可能這麼快的就醒來。咱們再等等看,要是過段時間,他還未醒來,爹到時再想想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