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裡。
青靈像往常那般由着春荷服侍她起牀。
春荷拿着桃木梳子動作熟練的給青靈挽了個驚鴻髻,正準備從梳妝檯挑出一支步搖插在她髮髻上時,屋裡的門簾被一個老嬤嬤輕挑起。
“郡主殿下,不好了。宮裡的御林軍過來,說是奉皇上的命令讓郡主殿下進宮一趟。公主殿下現在正在前廳等候郡主殿下,準備要和郡主殿下一起進宮。”
春荷的思緒被那個嬤嬤的話給吸引了,一不小心,手裡的步搖在她烏黑的髮髻上輕輕一勾,一縷髮絲被扯落。
青靈眉頭一蹙,從梳妝檯前站起身,擡手就是一巴掌向春荷的臉上招呼過去。
春荷以前也不是沒有犯過比這個更嚴重的錯誤,這次卻是第一次被自家主子狠狠抽了一巴掌。她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家主子竟然會因爲她不小心把一縷髮絲扯落而抽她一巴掌。
這是以前絕對沒有過的事情。
青靈看着春荷眼裡的驚愕,反手又是一巴掌向春荷臉上扇去,眼神凌厲,對邊上其他伺候她的丫鬟指了指,似乎是在讓這些丫鬟把春荷給拖下去,讓春荷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邊上上來幾個丫鬟,強行的把春荷給拖下去。春荷掙扎着甩開那幾個丫鬟,哭着跑到青靈面前,跪在她面前,哭着求道,“小姐,奴婢知錯了。你饒過奴婢這一次,奴婢以後一定好好伺候小姐。”
青靈眼神陰冷森寒,她早就想把春荷給支走了。無奈之前她一直臥牀養病,如果那時她就鬧起來要把春荷給支走,說不定會讓人看出她不是青晨的破綻。
她忍了這麼久,忍得這麼辛苦,今天好不容易找到這個丫鬟的錯處,她是絕對不會就這樣放過她的。
只要把春荷這個心腹丫鬟支走,其他人對青晨的瞭解也不是那麼深,就不會輕易的發現她不是青晨本身了。
青靈又向屋裡的其他丫鬟使了眼色,那些丫鬟上前,這次強行的把春荷給拖下去。
春荷哭着被人拖走。
她是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從小伺候到大的主子怎麼一夜之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冷酷無情得很!
支走春荷,青靈讓人重新給她梳妝打扮了一番。等她去前廳時,她全身着一件白長紗裙,珍珠白的寬絲帶淡淡綰起烏黑飄逸的及腰長髮,散發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氣質。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細細一縷銀流蘇,精緻的玉顏上施有一層薄薄的粉黛,整個人傾國傾城。
珺寧大長公主瞥見她今天的穿衣打扮,眼神微微一滯。
很奇怪,明明還是那張臉,可現在的青晨給她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她印象裡的青晨雖然也是極美的,可梳妝打扮以及走路時的一顰一動,都和平日裡的她不一樣了。
青靈給珺寧大長公主福了一禮。
珺寧大長公主想再眯眼細細打量她,青靈雙眸一垂,再擡眼時,就對珺寧大長公主流露出孺慕的神情來。
這樣的神情楚楚可憐,像是一個柔弱無辜的女孩需要母親的照顧。珺寧大長公主對上她這樣的眼神,心一軟,自嘲的笑了笑。
她真是蠢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明明就還是她的義女,她竟然會覺得她很陌生。
這怎麼可能,肯定是她自己的感覺出現偏差了。
珺寧大長公主伸手,溫柔的招呼她上前。等青靈一上前,她伸手就握住
青靈的手,柔聲的說道,“呦呦,宮裡那裡好像出了什麼事情,皇上他極爲憤怒。不過有母妃在呢,一定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青靈乖巧的向珺寧大長公主點了點頭,算是表明自己很相信大長公主的能力。
母女兩人進了宮。
一到皇宮裡,就被陳如海親自請去了年貴妃的寢宮裡。珺寧大長公主牽着青靈的手一走進殿裡,就能感覺到殿裡瀰漫的那種壓抑凝重的氣息。
珺寧大長公主向文帝行了禮,文帝對珺寧大長公主那是相當尊重。當即就命人給大長公主賜座。等大長公主落座後,文帝才撫弄着鬍鬚,有些爲難的說道,“皇姐,前些日子年貴妃中了邪祟之術的事情皇姐必定也是知道的。當時朕派人在整個皇宮裡蒐羅了一遍,都沒有找到幕後給年貴妃作法的那人。不過今日……”
文帝說到這裡,目光看向陳如海。陳如海知道這是文帝不想讓他的皇姐對他生出間隙,他這個奴才便上前,佝僂着腰走到大長公主面前,小心翼翼的說道,“公主殿下,今早清河郡主的妹夫顧雲瑾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主動面見陛下。陛下接見了他,他跟陛下說之前他和青府三姑娘成親時,清河郡主曾送過兩盆芍藥花。這幾日府裡的花匠想要把兩株芍藥移盆,卻在盆裡發現了兩個小東西……”
年貴妃受不了陳如海的說話態度,她直接搶過陳如海的話,說道,“顧雲瑾的花匠在花盆裡找到了兩個貼着本宮生辰八字的小木偶。小木偶上還紮了密密麻麻的針。顧雲瑾說了,他一發現這事情,就質問了他的妻子,說是不是她把那兩個小木偶放到花盆裡的。她的妻子根本就不知道花盆裡有小木偶,被顧雲瑾這麼一提醒才知道的。”
年貴妃已經受不了清河郡主了,敢情這個女人平日裡在她的梟兒面前裝的柔順乖巧,背地裡原來已經動了歪腦子,直接對她上詛咒了。
年貴妃又怒目看向青靈,語氣裡滿是憤怒的因子,“清河郡主,本宮平日裡雖然待你也沒算多好。但也至少爲難你吧。本宮的梟兒又那般的鐘情於你。可清河郡主你這心腸也太惡毒了些吧。怎麼可以就這樣害本宮。”
珺寧大長公主一聽,第一感覺就是年貴妃她們挖了個火坑給青晨跳。她也冷着臉將話頂過去,“年貴妃,整個盛京城裡誰人不知你很討厭清河郡主。現在你們隨便拿兩個小木偶就證明是清河郡主在陷害你。那本宮還說……”之前年貴妃帶沈嘉悅到她府裡看青晨,珺寧大長公主可是記得那兩盆芍藥花是沈嘉悅送給青晨的。
在青雪成親時,當時住在青府的青晨還特地派人到她的大長公主府把那兩盆芍藥花搬走的。
“本宮還覺得那兩盆芍藥花裡放着的小木偶根本就是別人之前放下去的,用來故意陷害清河郡主的。”
珺寧大長公主的目光直接對上站在年貴妃身邊的沈嘉悅,“沈三姑娘,本宮記得那出事的兩盆芍藥花好像是你送給清河郡主當做見面禮的。本宮懷疑是不是你府中有人故意要害清河郡主,所以才……”
珺寧大長公主的話還沒有說完,年貴妃就已經打斷了她的話,“大長公主,悅兒是什麼樣的人本宮清楚地很。你話裡說是悅兒府中的人要陷害清河郡主,其實還不就是想說是悅兒在故意陷害清河郡主。大長公主,你爲了推卸清河郡主的責任,往無辜的悅兒身上潑髒水,這行徑也太無恥了吧。”
反正不管怎麼樣,她都是相信在她受苦受難時,主動哭着向文帝要求割肉做藥引的小姑娘是不會害她
的。
沈嘉悅站在年貴妃身側,嘴脣被她咬了又咬,大大圓圓的眼睛裡已經罩上一層水濛濛的霧氣。她往前走了幾步,跪在文帝面前,可憐巴巴的說着,“皇上,貴妃娘娘,臣女一直都很敬重貴妃娘娘,臣女絕對不會做傷害貴妃娘娘的事情的。”
文帝沉眸看着沈嘉悅,他是相信沈嘉悅不可能害年貴妃的。年貴妃要是出事了,在這宮裡就沒有人會幫她了。
這個小姑娘應該不會傻到自掘墳墓。
倒是青晨……她先是給年貴妃下蠱惑之術,再自己出面請信陽子道長救治年貴妃,年貴妃身上的巫蠱之術若是解了,必定是欠了青晨一份恩情的。
文帝想到這些,自己又搖了搖頭,他相信他皇兒的眼光,青晨如果真的是那種惡毒之人,他的梟兒是不可能會喜歡的。
青靈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見沈嘉悅往文帝面前一跪,把自己弄的楚楚可憐。
她一雙柔潤的水眸輕輕一轉,眼眶裡就已經被一層瀲灩的水汽氤氳了。她邁着纖柔的步子,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的柳絮一般,也默默然的往文帝和年貴妃面前一跪,嘴裡“咿呀呀”的說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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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悅對上青靈,這可謂是兩朵盛世白蓮花的世紀大戰。
文帝一下子被這兩人給弄得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恰好這時,寢殿外有太監太報,說太子殿下在外面求見。文帝自然是讓人把齊梟引了進來。當齊梟走進寢殿時,跪在地上的兩朵盛世白蓮花唰地下齊刷刷的回頭去看齊梟。
兩人都是水汽氤氳,一副“我明明沒有做惡事,卻被惡毒的人冤枉,你快來救我”的表情。
齊梟聽到宮裡的消息後就從城外的兵營趕回來,他要進宮時正好在宮門口遇到了早就守在那裡等他的百里燁華。百里燁華堅持讓他帶他進宮來。
齊梟本是不想帶他進宮的,但想着或許有百里燁華在,青晨等下要是被冤枉了,有百里燁華在,對她來說也就不會吃虧了。
他這才把百里燁華一起帶到年貴妃的寢殿裡。
他印象裡的青晨,堅毅、堅強,無論把她丟到什麼惡劣的環境裡,這個小姑娘總是要挺直脊背,用她的堅強和堅持對抗着對她惡意滿滿的世界。
今天他一邁入大殿,對上那張熟悉的面龐時,他有些怔愣。
她水潤的眸子裡盛着委屈的淚水,像一朵菟絲花一般,風一吹就倒,雪一壓,就彎。
她柔弱極了。
這樣的青晨,和他喜歡的那個小姑娘差別太大了。
齊梟怔愣時,他身後的百里燁華已經怒目的走向殿中央,他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兒,闃眸裡翻滾着憤怒的焰火。
直接道,“本王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再在你們雲龍國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本王今天就會帶她回秦國。我就不信我百里燁華的女兒就只能嫁給你們雲龍國人。”
百里燁華扯着她的手就往殿外走,其間經過齊梟身邊時,齊梟伸了伸手,還是像抓住青晨,留下她。
百里燁華冷哼了一聲,直接上前,將齊梟撞開。他被人帶着青靈就要出宮。宮裡的侍衛攔住了他們父女兩,文帝也實在是被折騰煩了,揮揮手讓人放他們父女兩離開。
齊梟站在原地,沒有追出去。
他腦海裡反覆閃現的還是他剛纔進殿時,他最愛女人如需要被人呵護的菟絲花一般的情形。
這樣的青晨,讓他很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