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易風與奚族五部首領們前往冰堡城樓上觀戰。
在他們的身後,一羣羣的奚族青壯老少正好奇而又敬畏的打量着前方的隋軍營地,和那座晶瑩閃亮的高大冰之城堡。一邊感嘆着冰堡的神奇,隋軍的強大,他們一邊忙碌着挖土、搬石,在冰堡的東面,也就是舍河的北面,落馬河與舍河交匯三角處,一座新的城池正在建造。按易風和奚族五部首領們商議的結果,是利用眼下各部族數萬人口匯聚於此的機會,在這裡建造一座鎮城。這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扼守着舍河川、落馬川、案板溝川三條河川,而又控制着舍河與落馬河兩河,同時也是通往松山東面饒樂河平原上的山口要地。這座鎮城建成之後,懷荒軍在此可駐守上千兵馬,大大的增加懷荒軍在奚境的實力。同時,對於奚人來說,懷荒軍在此築城建堡,也等於幫奚族守住了自西北方向沿落馬川南下的突厥軍隊。
這座要塞已經由易風親自訂下了兩河鎮的名字,築成後的兩河鎮將扼川控河,東西長一千步,南北寬六百八十步,採用石基土夯築城法,城高六丈,駐軍一千。同時在河流交匯處的兩個支河上游以及下游處三點,距離兩河鎮各二十里處築一座戍堡衛城,各屯三百兵馬,同時,這四座城池還將是遷移到此處屯田的百姓居住之所,也同時是壩上通往饒樂河地區奚族的交易中轉站。
奚人築城的熱情很高,雖然這座城築好之後歸屬於武州軍。可易風與五部首領們已經約定,兩河鎮築城之後,五部族的軍官和親衛兵馬將在此接受武州軍教導隊的訓練。同時。武州軍還將在此設立市集,加強向奚族的貨物出售,不但茶酒瓷器絲綢這些貨物,還將出售奚人眼下急需要的鎧甲和武器。
在火熱的築城工地一側,隋營門前此時還樹立着一杆高高的招兵大旗。隋軍向奚族五部族各招募一千健強青壯爲軍,負責招募的參軍們直接把隋軍的招軍待遇公佈出來,一條條分列清楚。同時還從各營中抽調了一批奚族的將士出來現身說法。招兵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無數的奚人打聽到武州軍優厚的條件後,都紛紛前來報名參軍。如果僅僅只是隋人說的他們還不一定信。可是招兵處有很多人本就是奚人,這些人和他們說一樣的話語,有些奚人甚至還曾經與他們有過交道,不少如今在隋軍中的奚兵曾經還都是各部族裡破產混不下去。才跑到燕山腳下隋邊境上去闖生活的。不曾想如今一個個混的人模狗樣,甚至不少人還都有了隋朝的官身,甚至有一個還有一個團將。
張金稱看着冰天雪地咂巴着嘴,向易風悄聲道:“大帥,這冰天雪地,窮鄉僻壤的苦地方,咱們何必來這裡築城屯兵啊?”
易風笑而不語,別看這裡似乎很窮的樣子。可這裡屬於半山半山川地區,山川交錯。河谷縱橫,比起壩上的開闊平坦,這裡在軍事地理上更加的有縱深。易風佔據壩上,處於長城之外,如今壩上三十多萬人馬,基本上已經飽和,畢竟壩上是草甸森林地帶,且處於半乾旱地區,並不適合種植糧食。人口一多,全靠外來輸送糧食就會很困難,更重要的是,那樣的地形,實在是沒有什麼防禦縱深,如果突厥人大舉進攻,是很難抵擋的。換一種觀念,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也是不安全的。而向其它方向擴張,向南是長城以南,沒有朝廷的旨意,他是很難擴張向南的。向西,向北,那都是突厥人的地盤,且都是不適合發展的乾旱地帶,既不適合種植糧食也不適合防禦。唯有向東,燕山北麓的灤河上游地區,一直到饒樂河平原的西部山區,這裡半山半山川地區,地廣卻人稀,連奚人也並不多。但這卻是可以開發的,山川河谷的獨特地形,很適合築城屯田,只要能和奚人處好關係,懷荒軍完全可以把這一片比壩上更廣大的地區給開發過來,在這裡發展更強的勢力。既穩固懷荒軍的實力,同時也能加強對奚族的影響控制,還能屯田置民,一舉多得。
這些川穀有一半是河谷地,一半是季河河谷,因此屯田開墾,能開墾出許多水澆地。
對許多人來說,這裡也許是一塊苦寒之地,可在易風的眼中,這卻是一塊寶地。幽州和代北的發展潛力更大,但那不是他能觸及的到的,他能觸及的地方,草原上並沒有發展潛力,唯有這塊山川河谷地,是極有潛力的。
易風和蘇支等隋奚兩方將領們登上冰塊壘築的關城之上,遠眺關西,前面白雪地裡,一片黑色。鐵勒人已經到達了關前,可卻止步在關前沒有了動靜。他們爲這突然出現在退路上的關城冰堡而震驚,至此時都還沒恢復過來。
同羅人根本就想不明白,怎麼幾天時間裡,退路就讓人給堵了,而且對方竟然還只用幾天時間就修起了一座高大的冰堡。面對這座冰築的雄關,他們根本不知所措,只能茫然驚懼。
冰城上,長弓手們正揹着長弓站在城垛後面曬着太陽,有這高高的冰牆,下面的鐵勒人就算衝到城下,也幾乎很難對他們產生威脅。尤其是在這樣的寒冷季節裡,同羅人用角筋等做成的騎弓,威力大大下降,反之,長弓手們簡易至極的長弓,只是用整條榆林製成,弓弦也是麻繩製成,幾乎不受天氣的影響。面對被關入了牢籠之中的同羅人,雖然有近萬之衆,可關城之上的士兵們卻十分輕鬆,根本沒有當回事。
這場仗還沒有打,懷荒軍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而同羅騎兵還沒打。就已經輸了。現在擺在易風他們面前的,只是這場仗究竟以哪種方式來結束而已。究竟是同羅人最後死不投降,在冰堡前碰的頭碰血流。血幹而死,還是他們最後被冰雪嚴寒凍死,或者是直接認輸投降,這對同羅人有很大的不同,但對於懷荒軍來說,並不會有多大的區別,都是勝利。
冰堡城牆上第二座冰塔裡面。戰車第一營二十八團一都的將士都安置在此休息待命。冰堡築成之後,以戰車爲依託建立的營寨也就成了第二道防線,兩營戰車兵都被調到第一線的冰堡輪值。今天是戰車第一營上城協助步兵第三營守城,不過有了高高的冰堡城牆,連第三步兵營的近戰步兵們都待在塔裡待命,做爲協助防守的戰車第一營的戰士們自然也都只得在後面待命了。
雖然坐在冰砌的城牆上的冰塔裡面。可實際上冰塔裡並不冷。相反還很暖和。冰塔的地面上鋪着一層木板,士兵們再在上面鋪上自己的氈毯,身上再披上裘衣,圍坐在火前,沒有寒風,其實比外面暖和的多。
重步兵尉遲恭坐在自己的氈毯上,手裡拿着一塊磨刀石,很認真的打磨着手上的雙手斬馬大劍。這把刀自隨他出戰以來,還沒有飲過敵人的鮮血。同一車隊的同一班的長槍兵程咬金斜靠在一邊自己的毯子上。在他身邊道:“老黑,別磨了,你把大刀磨的再快,也沒機會用上的。”
義兄弟程名振、李文相和吳文廣三個是另一個戰車隊的,上次戰車營擴編爲兩營後,他們三個和尉遲恭與程咬金兩個編在了同一個都,分屬於不同的隊。此時五人倒是都分到了一座塔裡面待命,程名振也有些無奈的道:“自北上的那天起,就等着殺突厥人賺軍功了,可到現在,刀還見血呢。”
吳文廣也是贊同,“還不如從前呢,本以爲下來後有機會立功,可連個鐵勒人毛也看不到一根。”
黑獺吳文廣擦拭着手中的弩機,問:“眼下鐵勒人被來了個關門打狗,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投降啊?”
程咬金就在一邊笑:“投降好,省的都便宜了那些長弓手們,讓他們獨賺了軍功去。投降了,到時軍功平分,咱也能得一份不是。”
尉遲恭只顧磨着刀,卻是沒有半點參與他們聊天的意思。他一點扯淡的心情也沒有,五個義兄弟中,他是年紀最長的那個,他也最迫切的渴望着上陣殺敵立功的機會。跟在易帥的身邊,身爲易帥的義子,看着年輕的易帥打了一場又一場漂亮的仗,他心裡早崇敬無比,極爲渴望能有一天也如易帥一樣的奪得榮耀。
可是到現在,他也依然只是一個一資毅士,手上的雙手斬馬大劍,連敵人的血都還沒見過。
其實尉遲恭更想當一名騎兵,他的馬騎的很好,而且他還有一把易風賞賜的上好馬槊,他的馬槊也舞的好。可是,易帥並沒有安排他去騎兵營,反而將他安排到了戰車營,當了一名重步兵。
程名振幾個聊了會,便靠在毯上打起了盹,程咬金卻睡不着,他又轉過頭來,“老黑,你有心儀的姑娘了沒?我突然想,要是咱們突然就戰死了,那也太虧了,我這輩子還沒摸過女人的手呢。”
尉遲恭磨劍的手滯了一下,腦中浮現出一個倩影的身影,一次他去替易帥傳令的時候,在懷荒城外路上見到的一個牧羊女子,雖然那女子長的有些黑,可卻就是那麼的打動了他,讓他心中難以忘懷。只是當時他任務在身,並沒有停留,等後來返回時,他在附近找了許久,卻沒遇到那個女孩了。隨後就是隨軍出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他。想到這,他搖了搖頭。
“老黑,我覺得你該找一個姑娘了。你今年已經十五了吧,虛歲都十七了,易帥已經給你主持過束髮禮了,已經可以找個姑娘成親了。哎,我今年才十四,要成親至少還得等一年呢。不過,我覺得我可以先找個相好的,納個妾,哎,我跟你說,後面奚營裡有不少的年輕奚人姑娘呢,聽說奚人姑娘都很熱情大方,你說等今天下值後咱們去那邊逛一逛如何,若是能勾上一個奚族姑娘就好了,正好晚上可以暖暖被窩。”
這時腳步聲響起,他們都的參軍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疊紙,塔裡的衆人道:“有件事情說下,戰場上刀槍無眼,爲防萬一,按易帥的意思,戰前大家可以寫好遺書,交到上面保管,留下遺囑,萬一真壯烈了,也算留下個交待了。”
打盹的睡覺的一下子全起來了,大家都默默的排隊領了紙,然後排隊在桌前寫起戰前遺書。
城上的守軍們遺書寫完上交沒多久,鐵勒人終於有了動作,他們派出了一支約五十騎的斥候騎隊奔馳到城下,並向城上射箭。
雙方互相放箭,最後鐵勒騎隊丟下一半的屍體逃回了本陣。
冰堡城牆上,長弓手們齊聲歡呼,歡聲如雷,甚至有幾個膽大的傢伙,竟然跳到城垛上面,解開了背子號衣,鬆開了牛皮扣帶,褪下了大口褲,扯出黑又粗對着逃跑的鐵勒騎兵撒尿,還有傢伙把個白屁股衝着逃跑的鐵勒人搖動。
隋軍士氣高漲,同羅本陣中的骨羅隋軍的挑恤動作看的一清二楚,氣的臉上發白。
“報告俟斤,那座城堡是用冰塊砌成的!”丟下了一半的兄弟後,狼狽逃回來的斥候隊頭心有餘悸的向骨羅報告了他們的偵察結果。
“真是用冰砌成?”
“千真萬確。”
骨羅眉頭緊皺,再次擡頭望向那座冰堡,心中滿是驚濤駭浪。他此時在想的不是對方如何在幾天之內打造了一座堅固高大的冰之城堡,他在想的是,這城堡上的守軍是從哪裡來的。他早已經看到,城堡的上面飄揚的並不是奚族的鹿旗,而是隋軍的白虎旗。就和之前堵住他西進道路上的隋軍一樣的旗幟,現在在這裡又出現了。
這些隋軍究竟從哪裡來的,是隋人又增兵了,還是說,這裡的隋軍其實是先前擋住他西進的隋軍?他突然間又想起了之前一直如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他們的那支隋軍騎兵了,原來如此,他一下子全想明白了。隋軍一定是繞路包抄了他的退路,本來他們是不可能包抄到自己的,可那些騎兵拖了他整整七天時間,這使得隋軍得以成功的繞遠路包抄了他的退路,還在這裡築起了一座冰堡。
骨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從灰白變成了鐵青。他終於明白,他被隋軍耍了,徹底的玩弄了。他們被隋軍給關在了這座八十里的河川之中,冰天雪地裡,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這些隋人是要把我們一網打盡,一個不留啊,好狠的漢人!”骨羅牙齒都快咬碎了,恨恨的說完這句話後,終於頭一暈,摔落馬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