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知道楚江南在想什麼,雖然有點心虛,卻還是如實道:“還不是爲了取信於四海不離,替他擋了毒粉,故意不作防備中了毒……”
見他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她立即道:“我沒事,這點毒對我還說根本沒有多大的影響,你瞧……”
在他跟前輕盈地轉了兩圈,她一臉得意的笑:“是不是一點事都沒有?你剛纔若不是立即聰明地帶我離開,連鎮北王爺也肯定能看出來是不是?我現在可是好得很。”
“那這些血跡又是怎麼回事?花蝴蝶的?你還知道給她擦血?”他抿着脣,臉色一點都沒有緩過來。
剛纔不是他聰明,在她面前,他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聰明,他只是真的在擔心,這不聽話的壞丫頭!
“這……”七七眨了下眼眸,低垂頭顱小心翼翼道:“不是爲了讓他相信嘛,爲求逼真,我輕輕打了自己一掌。”
“你‘輕輕’打了自己一掌,打得自己吐血!”楚江南不想再看到她的模樣,拂袖就要離開。
“師兄。”七七立即追了過去,他卻加快步伐掠走了起來,根本不願意讓她追上。
七七今夜還是被傷到了,哪怕解了毒,也還是因爲曾經中毒,又打了自己一掌,體力比不得往常。
想要追上他,他卻越走越快,到最後,居然真的連他身影都快看不到了。
師兄的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躁?他不是一直都很寵她的嘛?怎麼現在動不動就對她發脾氣?這次回來重聚,他真的變了,可除了偶爾會對她發脾氣,她又說不出來他變了什麼。
但現在,真的很累……
“師兄,我胸口疼,我走不動了。”追不上,七七索性不追了,停了下來靠着某棵樹幹,慢慢平復自己的氣息。
好一會沒人迴應,更感覺不到楚江南的氣息,她吐了一口氣,揉了揉被自己打痛的心口,無奈地舉步繼續往前走去。
真的把她給丟下來了,對師兄來說,實實在在是頭一回,過去他就算再生氣也不會丟下她不管。
想到他沉着的臉,心裡微微有幾分澀澀的,果然人就不能長大,長大的孩子沒人疼……
就在七七自怨自艾之際,一抹素影的身影再次翩然而至。
看到他去而復返,七七眉眼頓時彎了起來,但又怕他看到自己笑得跟個白癡一樣會更加生氣,她立即斂了笑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師兄,我胸口疼,真的不舒服,你別丟下我。”
“還裝。”楚江南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早已沒了半點責備,只剩下滿滿的無奈。
將手裡的東西塞到她手中,他一翻身將她再次背了起來,這次走得不急不慢,速度跟得上,還不會讓她不適。
迎着柔和的晚風,看清手裡已經被清洗過的鮮嫩果子,七七心頭一熱,差點就想抱着他親起來了。
師兄還是那個師兄,還是那麼疼她慣她,只是在她偶爾調皮犯了錯之後,纔會給她一點臉色看,嚇唬嚇唬她。
可他始終是一直寵着她的。
脣角的笑柔柔的,她一口咬在果子上,鮮甜的果汁從咽喉滑下去,美滋滋的感覺。
她趴在他身上,身手將果子湊到他脣邊:“好甜,師兄也嚐嚐。”
楚江南分神看了果子一眼,卻不理會。
“師兄……”
終於,他還是輕輕咬了一口,繼續邁着平穩的步伐掠走在樹梢上。
背上的女子頓時笑得開懷:“吃人的嘴軟,師兄吃過我的果子,可就不許再生我氣了。”
楚江南脣角一抽,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她這果子是他摘回來的。
這丫頭……
冷凝的臉部線條總算柔和了些,脣角也在無人看見之下滲出點點笑意,既笑得無奈,也是慢慢的憐惜。
這丫頭,就知道欺負他,可他竟已習慣了被她欺負,哪怕心裡再焦急,再生氣,聽她軟軟喚兩聲師兄,什麼氣都消了。
晚風,月色,靜悄悄淌過……
沐初不在府中,這座被掛上慕容府拍子的庭院,如今只有無名一個主子在。
不僅沐初不在,就連楚玄遲也不知所蹤,沐如畫就不提了,人住進西廂後,除了出來帶領大家練蹴鞠,基本上難得見她一面。
弘卿也在府中停留不到半個時辰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便走了。
他不住在這裡,既然被掛了“慕容府”的匾額,這裡自然就是慕容七七和她那些夫婿的地方,至於他自己,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去哪都無所謂。
見不到沐初,七七隻好回了自己的寢房,橫豎她也沒什麼事,沐初在不在並沒多大的區別,只是好奇他和楚玄遲去了哪裡罷了。
無名也不願跟她多說,確定她沒事之後便回了臥房休息。
至於楚江南,和她是一起回來的,她不知道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會清楚。
沐浴更衣過後,倒在牀上猜疑了不到兩柱香的時間,人便沉沉睡過去了。
只是七七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宮裡便來了人,說要宣七七進宮,讓她去醉夢殿獻藝。
醉夢殿,那可是四海不歸的殿房,七七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對她父後的事情至少還有有所掌握的,哪怕掌握的東西並不多。
父後……宣她進宮獻藝?可昨夜他不是被自己氣走了嗎?
“我……就我一個嗎?能不能帶其他人去?”看着前來宣口諭的侍人,她問道。
那侍人面無表情,淡漠地道:“夢君大人未曾提起旁人,只宣了姑娘一人。”
夢弒月尚未回城,如今宮裡算不算是夢君最大?不過,據聞夢君從不干預朝政之事,後宮的一切他也從不理會,不管夢弒月有多寵愛他,一個沒有實權的人,一旦沒了夢弒月的照拂,下場定會很悽慘。
七七一路進宮,心思不知拐了多少個轉,古琴抱在手裡,輕握的掌心卻在不斷滲汗,說到底,昨夜惹他生氣,今日卻要進宮覲見,倒不是怕他爲難自己,只怕她又會說錯什麼話,惹他傷心。
或許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就是認定了他昨夜一定很傷心……
宮裡的路簡直比那什麼十八彎還要恐怖,亭臺樓榭,拱門長廊,一道又一道,一彎又一彎,比起他們在玄國的皇宮,這座相傳已經流傳了許多年的夢族宮殿,簡直奢華到不行。
這宮殿已經沿用了數百年,每次更換主人都會重新修葺,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但主框架不變,只是有些新帝看不順眼的地方,便推倒重建。
事實上,這宮殿裡裡外外都還嶄新亮麗得很,簡直無可挑剔。
對七七這種並非一出生就含着金鑰匙的普通老百姓來說,這種生活簡直是糜爛了。
宮中唯一算不上奢華的只有一個地方,翩翩那個地方卻是許多人嚮往卻一直不得而入的,難得一入,也唯有一些特別的日子,或者其間的主子心情好,放大家進門觀看他新栽植的花兒。
玲瓏院,這所素雅樸實的院子。
七七進宮的時候,侍人本是帶着她去了醉夢殿,不想夢君大人已經離開醉夢殿,據說,人就在玲瓏院裡。
一個民間女子被帶到玲瓏院中,何其榮幸,又是何其讓人懷疑?
夢君要單獨見一個女子,這在宮裡就是一樁大事,自七七出現在宮中之後,一雙雙滿懷目的的眼眸就一瞬也沒有遠離過她。
但當她走進玲瓏院,這些眸子便消失不見了,看來,哪來心懷叵測,卻還是不敢有半點愉悅。
她脣角扯起一點冷笑,在侍人的帶領下,舉步往內院的方向走去。
“姑娘,夢君大人就在後院裡,小人還有其他事,就不送姑娘了。”穿過昨夜開宴會的院子,侍人指着主屋通往後院的長廊,不冷不熱地道:“沿着這條長廊便能到達後院,姑娘請。”
七七頷首謝過,舉步往前走了數步,便踏上了長廊。
心裡有點說不住的緊張,侍人不陪她去定是四海不歸的意思,看來,她父後要見她,並不想讓其他人在場。
他……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她說?難道昨夜宴會上她並沒有猜錯,他真的在尋找些什麼,而她……就是他要尋找的人?
心裡本有幾分忐忑,卻在穿過長廊來到後院之際,絲絲忐忑全被眼前的花海給撲滅了。
這裡,才真的是人間仙境,白色薔薇開得正旺,穿過薔薇林,一片紫色的海洋,走在薰衣草縈繞的小道上,連心境都忽然豁然開朗了起來,所有的煩惱都像是在一瞬間離她遠遠的,在腦海裡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
薰衣草花海之後,竟是個玫瑰園,粉色最爲常見,當中摻雜着一些白玫瑰和黑玫瑰,不多,但看得出每一株都被打理得小心翼翼,精緻完美。
就連每一片葉子都是乾乾淨淨的,連塵埃都不多見。
七七走得迷茫之際,剛沿着小徑一拐,竟看到一抹修長的身影闖入了眼簾。
青絲如墨,背影如墨,就連他的一舉一動,都猶如是有筆墨勾勒出來的一般。
本該是個活生生的人,竟讓人看出一種不真實的虛幻,不過是簡簡單單的裝束,最爲普通的墨色衣裳,卻美好得讓人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