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忽然轉身面對着雨娘,那隻大掌也便從雨娘視線裡迅速移了位。
雨娘伸出去的雙手趕緊收了回來,依然低垂頭顱,一副緊張而害怕的姿態。
看着地上兩個人被打出來的影子,她的聲音輕微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七郎,你說過……只要我的要求不過分,你都會答應。”
“我回去問問她,這事我不能做主,宮裡的事情我不愛管。”無名淡淡道。
“好。”雨娘霍地擡頭,迎上他的目光,滿心喜悅:“好,只要你願意說就行,我相信殿下一定會願意讓我去照顧你,殿下絕不是那麼小氣的姑娘,我相信她。”
無名不說話,只看她一眼,便轉身走了。
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身影,雨娘忍不住用力摁住自己心臟所在的位置,心跳隨着他的走遠,幾乎快要跳不動了。
一顆心也不知道到底是無奈還是希望,又或者說都有。
她終於有機會去伺候七郎,他們是不是還可以像過去一樣?他吃的一切是她親手做的,他的衣裳也由她親自來縫製,哪怕他不屬於她,但只要能看到他過得幸福,她就心滿意足。
用這樣的方式,她也可以擁有她的七郎,只要她相信他還是她的七郎,他就一定是她的。
她真的不是想要和殿下搶,她沒有這個資格,只要在自己心中七郎是她的,她就滿足。
月色裡,那道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了,看着空蕩蕩道路,心也像被挖空了那般。
見不到七郎,她的靈魂便也丟了,只有見到他,只有守着他,她的人生才能真的圓滿……
……
……宴會依然在熱鬧中進行着,歡聲笑語處處,宮裡是張燈結綵的輝煌,宮外大街上由百姓自覺舉辦的宴會,同樣的熱鬧非凡。
兩騎快馬從城外而來,剛進城便匆匆趕往皇宮,直到進了宮門,其中一人立即邁開大步往大殿趕去,一張年輕的臉寫滿期待和興奮。
身後的女子一臉無奈,但,眼底同樣閃爍着喜悅的光芒,緊跟在他背後,也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宴席上,夜澈幾乎成了皇家的代表,一個勁和百官暢飲,會場有他在,場面一直就沒有冷過。
至於他身邊的南公子,雖然一直默不作聲,但,今夜眼底也明顯多了幾分愉悅的氣息。
酒水他素來很少會碰,今夜卻也似不在意了,只要有人向他舉杯,他都會迴應,哪怕只是薄脣沾一點酒,至少不像過去一樣冷得將所有人拒於千里之外。
今夜,大家都在縱情,每個人看起來都十份開懷,輕鬆自在。
寶兒偷偷嚐了小半杯葡萄酒,就開始有點不勝酒力了,挨着四海不歸半眯着眼,已經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若不是看到殿外那道硬朗的身影在急匆匆趕來,四海不歸還真打算先一步離席,先帶寶兒回去就寢歇息。
楚定北趕來的時候,宴會已經過了最熱鬧的時刻,有些不勝酒力的,已命人送了回去。
他也不在意,大步跨到夢蒼雲和四海不歸跟前,朗聲道:“師父,師孃。”
又轉身朝楚玄遲輕輕喚了聲:“四皇兄。”
繼而,是楚江南。
四海不歸向他招了招手,人便已經大步跨了過去,命人送來椅子,就在四海不歸身旁落座。
君臣同樂,今夜,這裡沒有太拘束的禮節,所以看到楚定北這麼無禮隨意的舉動,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更有甚至,因爲夢蒼雲和四海不歸的隨和,對這位失蹤二十年後迴歸的蒼雲陛下,更多了幾分真心的敬重。
他們進城之後沒有殘殺過任何人,哪怕是過去聽命於夢弒月的舊臣,只要是人才,陛下都會重用。
朝堂再起的那日,陛下就已經命人將他們過去種種列明,不管是忠於哪一朝的皇帝,只要過去對百姓所做的事情是好的,全都破格提升,至於那些過去與夢弒月一起壓迫百姓的官員,則是全都受到懲罰。
蒼雲陛下這一出不僅僅讓人清楚她寬宏的容人之量,也讓人清楚她的能耐,她只是剛到便已經對前朝所有衆臣的過去了如指掌,能做到這一點的,普天之下能有幾人?
只能說蒼雲陛下的勢力一直在夢都,從來沒有散去過。
至於她這二十年,也不過是在韜光養晦,等時機一到便一舉攻回皇城,重奪這個天下。
事實證明她做到了,只是沒有人知道的是,這一切有一半的功勞歸功於她身邊那位帝君。
許多人對四海不歸的印象依然停留在過去,只是個裝飾用的花瓶,跟過蒼雲陛下,跟過夢弒月,現在又回到了蒼雲陛下的身邊,甚至有人對他不屑一顧,一個以色侍人的男子,經歷了幾朝之後,還有什麼資格坐在陛下的身邊?
但陛下卻對這位帝君一直那麼寵愛也敬重,兩人平起平坐,這模樣分明就是不分彼此,有了陛下的敬重,還有誰敢對四海不歸不敬?
總而言之,現在的朝堂雖然因爲新國君的降臨,各勢力之間依然暗潮洶涌,但至少折騰不起來多大的風浪,局勢算是徹底穩定下來了。
百廢待興,如今大家要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去發展這個剛穩定的江山,如何讓百姓的生活質量再提高一層。
見楚定北一回來就不斷在逗弄着寶兒,坐在不遠處的七七眼角餘光掃到正匆匆趕來的那抹身影,便忍不住盯着楚定北的背影笑道:“你怎麼這麼沒風度?自己先跑,把人家一個姑娘家丟在後頭。”
“他哪是一個姑娘家?簡直就跟個男子一般。”楚定北順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匆匆趕來的夢一念,鼻子裡輕輕哼出一口氣,便又回過頭,繼續逗弄着寶兒,不再理她。
夢一念在下頭,穿過百官的席位,徑直來到夢蒼雲跟前,向她輕聲行禮道:“參見陛下,參見帝君大人。”
夢蒼雲點了點頭,夢一念便轉身朝不遠處的七七行禮道:“參見殿下。”
再想向她身旁的楚玄遲行禮,卻又忽然之間想不起來該要稱呼什麼。
陛下還沒有賜封,殿下和幾位夫君也沒有行大禮,這時候是不是還應該和過去一樣稱呼一聲“玄公子”?
“或許過不了多久,也可以跟着這小子一般喊四皇兄了。”七七擺了擺手,命人送來椅子,招呼她坐下。
夢一念立即紅了兩片臉頰,楚定北卻不滿地嚷道:“再胡說八道,當心對你不客氣。”
在接收到楚玄遲送過來那道淡淡的目光後,他脖子一涼,忙道:“開個玩笑而已,你家女人不也時常跟我開玩笑嗎?”
讓夢一念跟他一樣叫四皇兄,那是什麼意思?他早說過夢一念不可能是他的娘子,這妖女聽不懂嗎?
七七不理他,看着夢一念,問道:“大軍現在何處?”
“還在城外,我見定北匆匆趕回來,怕他一個人有意外,所以,便跟隨在他身後先行回宮。”夢一念迎上七七的目光,平靜道:“殿下放心,大軍如今駐守在城外,由副將統領着,不會有亂子。”
七七點了點頭,楚定北卻又不依了:“我武功比你好,一個人回來也用不着你管。”
“小子,你不覺得自己太失禮了嗎?”七七瞅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一念比你大氣多了,你說什麼人家也只是一笑置之,這份從容比起你來不知道要勝多少倍。”
楚定北還想反駁,但一想要是自己反駁,一定又會被這妖女說他不夠大氣,到嘴的話被用力嚥了回去,只能狠狠瞪她一眼,也掃了眼夢一念,便回過頭,繼續與醉眼朦朧的寶兒喝酒吃肉,不理會七七了。
七七看着夢一念,笑得柔和:“你不要生氣,他就這樣,長不透的孩子那般,以後還得要你多照顧些。”
“我知道,殿下,我會看着他,不會讓他亂來的。”夢一念笑着迴應道。
不過是一個多月不見,夢一念竟比過去又多了幾分沉穩,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從容不迫,說話談吐都比過去穩重了許多。
哪怕年紀不如楚定北,比他還小一兩歲,但,看起來卻是真的比楚定北要成熟太多。
也因爲某男確實還有那麼一點不夠穩重,所以在聽到她們這些話之後,楚定北又忍不住抱怨了起來:“妖女,這話是什麼意思?”
忽然,腦袋上傳來一陣刺痛,身旁的四海不歸已經舉起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下去。
“師父。”他抱着腦袋,盯着他,眼底全是委屈。
四海不歸卻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好歹是你師父的寶貝女兒,再亂說話,師父要罰你了。”
楚定北嘟噥起嘴,這下真不敢開口了,只不過,夢一念那女人怎麼就這般不要臉?慕容七七開玩笑也就罷了,她接什麼話?什麼叫以後會看着他,不讓他亂來?
她是他什麼人?豈能輪得到她來說這種話?
可惜夢一念根本不理他,向七七和楚玄遲敬了酒之後,她纔看着楚玄遲,認真道:“玄公子,一念也想借着這個機會,讓殿下和玄公子鄭重提親。”
“提親?”七七指尖一頓,竟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發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夢一念卻一臉認真,看了七七一眼,便看着楚玄遲道:“玄公子,希望你能答應,讓我娶定北迴府。”bl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