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紹元這一家子,早早地就從楚家本家搬了出去,雖然這樣少了與其他幾房的爭鬥,但也同時意味着左相府和楚家本家並沒有那麼親近,對於那些個三房四房五房的主母姐妹們,楚江雪一概不熟,所以踏進楚家之後,直接找上了楚老夫人。
這老太婆相當不喜歡她,但她也確實是楚家女人裡最有權力的一個,但凡是後宅裡的事,她都有權過問。她要踏進楚家本家,其他人都可以不去見,就少不了來問候她。
楚家的小廝給楚江雪帶路,來到了楚老夫人的院子,丫鬟春桃進屋去通報,得了楚老夫人的應允,楚江雪才得以踏進屋子裡。
屋裡,楚老夫人坐在主座上,旁邊還有一人在,那是名二十七八歲的張揚男子,面容剛毅,面上時時掛着爽朗的笑容,一身華貴的錦衣,他穿得亂糟糟的。
楚江雪依稀能辨認出,這人是楚老夫人的親兒子。楚老夫人就這一個兒子,叫楚晉,在上一代裡排行末尾,是楚紹元最小的弟弟。
楚晉也算楚家的一號奇葩,雖然比不上楚江雪的風頭,楚家上一代裡,楚晉的性子最爲與衆不同。
與他那些進入朝堂爲官,不斷爭權奪勢的哥哥們不同,他有一顆相當野的心,成天往外頭跑,恨不得逛到天涯海角去。他不願受到束縛,所以楚家這個龐然大物留不住他。
但是楚晉畢竟是上一代裡最小的一個,雖然愛往外面跑,但也沒做再出格的事,楚家裡也就沒人攔着他了。
楚老夫人對楚晉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年到頭能回家一次她也就滿足了。但是唯有楚晉的婚事令她犯愁。以前不是沒給楚晉定過親,但是熬不到成親的日子,那些個小姐就會要求退親。這麼看起來,楚晉只是個受罪的而已,他至今未娶也怪不得他不配合。
因爲沒有成家,所以楚家裡還沒出個六房來。
“娘,這該不會是你新給我找來的定親對象吧?”楚晉漫不經心地掃了進門的楚江雪一眼,不甚在意地開口道。
“小叔叔。”楚江雪不跟出言不遜的楚晉計較,只平靜地衝他打了聲招呼。
這一聲“小叔叔”倒是讓楚晉直起了腰,正眼看向了楚江雪。
他何時有這麼個侄女了?就算他一年纔回來一次,家裡的人也大多認全了的。難不成這是他哪個兄長的私生女?
“你爹是誰?”楚晉向來有話直說,心裡想不明白,就直接問了。
“家父楚紹元。”楚江雪繼續平靜地回答。
“大哥?”楚晉更覺得驚奇了,“真沒想到大哥也會有不像話的時候。”
楚紹元那簡直他們那一代的典範,爲人子,他孝順有才,在朝爲官,清正廉明爲君分憂,處處一板一眼,簡直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誤來。
“南風,別胡鬧。這是你大哥的長女。”楚老夫人不樂意看到自己的兒子和楚江雪說話,就跟生怕楚江雪這個草包會帶壞了她那都已經二十七八的兒子一樣。
“大哥的長女,那不是叫楚江雪嗎?咱們楚家最出名的人物。”提起楚江雪,就是楚晉也會忍不住笑出聲,笑着笑着他又突然止住了笑,因爲意識到楚家最大的笑話這會兒可不就在他的眼前嗎?
“咳咳,原來是江雪侄女啊。小叔叔好久沒看見你,都認不出你了。”楚晉尷尬地道。
“是,很久沒看見過小叔叔了。”楚江雪保持着文雅的姿態,不論楚晉笑還是不笑,她都淡然處之。
“你突然跑來找老身,所爲何事?”楚老夫人的臉色並不是那麼好看,這話是對楚江雪說,若不是因爲自己的兒子也在這裡,她定已經沉下了臉。
“姨母與靈兒說想在左相府裡住上幾天,我今日正好出門要路過這裡,所以進來替姨母和靈兒轉告老夫人一聲。”楚江雪道。
“這種小事,還需跑到老身跟前來說?老身知道了。”楚老夫人揮揮手,示意楚江雪可以走了。
楚江雪站在原地沒動,又開口道:“另外,姨母託我回來拿點東西。跟您說一聲。那麼,告辭了。”
這話楚老夫人聽了也就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察覺到有什麼古怪之處。
“小叔叔,告辭。”楚江雪也沒忘跟楚晉也說上一聲。
楚江雪前腳剛踏出門檻,楚晉便忍不住開口道:“這大侄女是怎麼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啊。這副樣子,簡直和大哥一個樣子,一板一眼的,真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這會兒裝乖而已,多半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幾天安分一點,指不定過幾天又開始給楚家丟人。”楚老夫人不屑地道。
“不說本性如何,光是能裝出這副樣子,就已經夠了不得了。咱們楚家哪個小姐不像裝出這樣高貴的風範來,可也沒見我哪個姐妹和侄女裝得有江雪侄女好啊。”楚晉的想法卻與楚老夫人截然不同。
“你少說兩句,楚江雪的事與你何干,你還是想着和哪家的千金成親吧!”
“成親的事,就交給母親你吧,只要人家姑娘願意嫁我,我還能有什麼意見。還不是你要麼看不上人家姑娘,要麼就是人家姑娘看不上我退了我的親。我要去府上走走,那麼久沒回來,江雪侄女都變了那麼多,也不知道楚家裡又有多少變化。”
楚晉這麼說着,便在楚江雪離開沒多久之後,也起身走了出來,楚老夫人根本攔不住自己的兒子。
楚江雪出了楚老夫人的院子,便直奔二房的住處。
喬嬌嬌打理二房的賬目,有個得力助手,名叫福貴,那是她從喬家帶出來的老奴才,喬嬌嬌對此人頗爲信任。
她想查出喬嬌嬌手裡到底有多少錢,最快的方法便是從此人這裡入手。
至於對付富貴的手段,楚江雪也無暇多想,如果一時問不出來,就打算將人綁了,關進和喬嬌嬌、楚靈同一個柴房裡得了。
福貴正在賬房裡撥着算盤,門忽然被推開了,推門而入的是名身材窈窕的少女。
福貴的目光從少女的身上移到少女的臉上,心下暗暗驚歎於這名少女的氣質與美貌,可是愣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個人。
“你是什麼人?”福貴停下撥算盤珠子的手,對上楚江雪的目光,開口道。
“二房的賬都是你在打理?加上所有現銀,銀票,嫁妝和地契,二夫人手裡估計能湊出多少金子來?”楚江雪走到福貴的面前坐下,直接開口質問道。
“無可奉告,不論姑娘是什麼人,還請速速離開,不然我喊府上的守衛過來了!”福貴因爲楚江雪的問題警惕起來。
“嗤——雖然我平日裡不住這裡,但這裡也姑且算是我家。你一個帳房管事,就想把我趕出去?”楚江雪已經跟楚老夫人報備過她要來二房這裡,那麼她出現在這裡就是名正言順的,誰還能說她亂闖不成。
“你到底是什麼人!”福貴變了臉色,上一次楚江雪來楚家本家的時候,他一個小小的二房下人,自是沒機會見着楚江雪的。
“她是咱們楚家的大小姐,我的大侄女江雪。”聲音從門外響起,有人推門而入。
楚江雪回頭看向這個突然出現揭穿她身份的人,正是楚老夫人的寶貝疙瘩楚晉。
“小叔叔。”楚江雪斂起眼底的不耐之色,她在這裡逼問福貴,楚老太婆的兒子卻不合時宜地出現攪局。
“江雪侄女,你在這裡做什麼呢?怎麼平白地爲難一個下人。”楚晉走進來,一邊對楚江雪道,一邊給福貴使眼色,讓福貴收拾東西走人。
福貴會了楚晉的意思,趕緊拿着算盤和賬本起身,但是楚江雪又豈會讓他們如意,當即起身擋在了欲離開的福貴面前。
“小叔叔這話就不對了。我就是替姨母問她的下人幾句話,怎麼能叫爲難呢?我這要能算是爲難,那小叔叔現在出現在這裡,算不算是在爲難我?”楚江雪頭也不回地道。
“怎麼會,我這個當叔叔的怎麼能爲難侄女呢。”
“既然如此,還請小叔叔當作什麼也沒看見,就此出去關上門離開。”楚江雪面上掛着找不出一絲真正笑意的笑容,楚老夫人也好,楚老夫人的兒子也好,她不必討好他們任何一個人,所以不會讓楚晉來壞了她的事。
楚晉站着不動,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很討厭我的樣子?”楚晉問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來。
“是小叔叔想多了,沒那回事。不過我想我教訓個下人,應該沒什麼不可以的,他雖然是二房的人,可二房的主母是我的親姨母,相信姨母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我。”
楚江雪便與楚晉這樣對峙着,楚晉看着眼前這小姑娘,論身形,她遠不如楚晉高大,但論氣勢真是個半點也不輸給自己的小丫頭。
不過想象也是,眼前的楚江雪看起來雖然得體美麗,但她以前可是刁蠻任性出了名的,哪會在氣勢上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