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道長鬚發皆白, 宣稱自己已經一百二十歲了。
太子聞言,不僅沒有斥他信口開河, 反而很是歡喜。在他看來, 就算是有真本事的道長,也要自己編造些唬人的說辭,這樣才能顯得更加高深莫測。就算清虛不肯吹噓自己,把他引薦給父皇的時候, 他也會幫着他吹噓幾句的。至於清虛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百二十歲, 他倒並不介意。
“不知道長除了預言未來, 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太子問道, 光有預知能力其實已經很神奇了, 如果再有些別的就更好了。
清虛道長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鬍子, “不瞞太子殿下, 貧道這預知未來的能力並不是常有, 每年只得一夢,夢中是什麼就是什麼,並不能隨意堪破天機。”
太子心中一涼, 這本領有些雞肋啊,比方說自己剛剛想問問他什麼時候能登大位, 結果他根本就不知道。就是說不管是誰,包括父皇, 最想知道的事從他這裡根本就得不到答案。
清虛一看太子的臉色就知道他很失望, 不慌不忙地說道:“貧道最拿手的本領當是煉丹,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 許多道友煉丹,爲了追求強力的效果,難免對身體有損。但是貧道的丹藥,不僅能讓人精力充沛,還能固本培元,長久食用也不會損傷根本。”
說着話,清虛拿出一個小木盒來,打開裡面是整整齊齊的六顆丹藥,太子接過來,那丹藥顆顆圓潤飽滿,色澤柔亮,聞起來有一種好聞的清香,一看就是好丹藥。太子將丹藥交到一邊跟着的侍衛手裡,準備拿回去讓人查驗,若是無毒,就找人試上兩顆,沒有問題的話,剩下的四顆就自己試一試。
有了這煉丹的本事,再加上每年一個預言,也頗能拿得出手了,引薦給父皇已經夠了。太子面露猶豫之色,遲疑道:“固本培元自然是好的,可要是有人做了些壞事,孤不想給他固本培元……”他給皇上送上道士,一是在皇上身邊安插自己人,另一個也是希望皇上多用些丹藥,早日把身體掏空,也好早日給自己讓位,可不是希望他固本培元,越吃丹藥身體越好,活得長長久久的,那自己這太子豈不是要當到老了。
清虛頓時爲難起來,“貧道煉丹是爲了治病救人,但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幫着村民加固房屋,對貧道又有知遇之恩,這……”清虛沉吟片刻,一咬牙,“如果那人真的做過壞事,貧道願意爲太子殿下煉些表面強體實則傷身的丹藥,望殿下謹慎使用。”
“道長放心。”太子笑得十分舒暢,“孤心中自有分寸。”太好了,這是一個獻給父皇的完美人選,只待他說的怪風真的來了,就送他入宮。
在太子將信將疑的等待中,一個月過去了。在一個黃昏,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村民們有的人家是圍坐一桌有飯有菜,有的人則是端着碗蹲在門口吃麪條。此時已是九月,一般到了傍晚就有些冷意了,可今日卻十分反常,有種夏天的酷熱感,空氣特別沉悶,壓得人喘不過起來。
忽然,一動不動的樹梢輕輕擺動起來,吃得淌汗的村民感覺到一絲舒爽的涼意,剛剛感慨了一句“終於他孃的有風了”,那微風就變得狂暴起來,不過眨眼間,天地間就是一片黃茫茫,狂風捲着砂礫,呼嘯而來。
村民們端碗的、拎板凳的、提桌子的、抱着娃的,在飛沙走石中飛快地跑回了自家的屋子,把門緊緊的關上,這纔想起了清虛道長的叮囑,用重的東西把門頂住,窗戶也關得嚴嚴實實的,顧不上吃飯,扒在窗口或者透過門縫看着外面。
狂風吹斷了粗壯的樹枝,吹飛了草編的院門,把院子裡來不及收拾的藤筐捲上天空,有那沒壓結實的瓦片,也給捲走了。
村民們膽顫心驚地聽着自家屋頂的瓦片簌簌作響,生恐整個屋頂被掀飛了。到了此時,他們不禁感謝起清虛道長和那個幫着他們加固房屋的人來,要不是提前有了準備,這次損失的恐怕就不光是家財了。
這股怪風足足吹了一刻鐘,繞過雲雁山之後就漸漸變小了。
村民們挪開頂門的桌子,開門從屋裡出來,看着一片狼藉地院子,無比慶幸自己還活着。有人跪了下來,舉手高呼道:“真人!多謝真人救命之恩!”更多的村民跪了下來,嘴裡參差不齊地喊着“真人、道長”什麼的。
清虛道長名聲大振。
太子服了清虛的丹藥,當晚龍精虎猛,大展雄威,關鍵是次日也沒有空虛感,反而覺得精神飽滿,神采奕奕,不由得讚歎清虛煉丹果然有一手。待到雲雁山的怪風如期而至,他再無疑問,立刻就帶着清虛入宮了。
有了清雲道長的前車之鑑,皇上對太子引薦的人抱着懷疑的態度。但這清虛道長鬚發皆白仙風道骨的樣子、還有他進獻的丹藥卻讓皇上心動不已,所以,他一面把清虛道長留在宮中,一面派人去調查雲雁山怪風一事是否屬實。
怪風一事並沒有人弄虛作假,自然也不怕調查,那些村民什麼也沒付出,平白躲過了一場大難,自然對清虛和太子讚不絕口,把清虛更是吹噓得出神入化。
皇上服用了清虛進獻的丹藥,和太子一樣,對其效果十分滿意,遠超過他以前服用過的其它丹藥,再加上清虛確實在一個月前就預言了怪風襲擊一事,皇上再無疑問,把清虛奉爲上賓,格外寵信起來,只盼着清虛明年能預言一件與自己有關的大事。
太子雖然不好明着說清虛是自己的人,但也忍不住更加自信,深深覺得自己離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就差一點點了。
清虛順利入宮,得到了皇上和太子的信任,豫王更是心滿意足。他也不怕清虛攀上太子和皇上的高枝後就背叛自己,前世清虛可是一直都忠心於自己的,更何況,除了自己,還有誰能讓他每年都有一個重要的預言呢。
了結了這一樁大事,豫王帶着葉芊入宮看望玉妃娘娘。
“一段時間沒見,芊芊好像長高了些。”玉妃拉着葉芊的手,比了比她的個頭。
葉芊很認真地點點頭,“哥哥說我吃的多,連青菜都愛吃,一定會長高的。”
“真乖,不挑食的都是好孩子。”玉妃微微一笑,葉芊只覺得整個屋子都亮了,不由得屛住了呼吸。
豫王和玉妃低聲說着宮裡的事,葉芊來過多次,早就和玉妃熟識了,也不客氣,一邊吃着桌上的葡萄,一邊聽着他們說話。
玉妃看了她一眼,問道:“這葡萄是御膳房那邊送來的,好吃嗎?”
葉芊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吃,但是沒有豫王府的那架葡萄好吃。”王府的葡萄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這兩個月她隔幾天就去吃一次,偏偏豫王很是壞心,不肯給她送去侯府,只有她親自到王府去才能吃到,所以她只能隔三差五地就去王府住一天。
玉妃笑了,“我這後面的花園裡也有一架葡萄,在靠近東北角那裡,芊芊去剪一串來,好不好?”
葉芊乖巧地起身,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小藤籃和大剪刀,見豫王並沒有要陪自己過去的意思,疑惑地眨眨眼,還是轉身出去了。
豫王看着葉芊的小身影不見了,笑道:“母妃要說什麼,連芊芊也不能聽了?”往常他和母妃說些宮中的秘密,也從來不避着小丫頭的。
“這個她真不能聽。”玉妃慈愛的目光落在豫王俊美的臉上,“說起來,今年你已經十五歲了,也到了知曉人事的時候了。芊芊還小,你們成親還早着呢,按例,母妃也該給你準備兩個服侍的宮女了。”
豫王的臉黑了。他倒不是怪玉妃,這是宮裡的慣例,他知道,凡是皇子到了十五歲,其母妃就要挑選兩個宮女送過去,是教導皇子人事的,也就算是皇子的通房丫鬟了。
當然他是不打算要這宮女的。其實前世他也沒要,倒不是因爲芊芊,那個時候他還不認識她呢,而是他開竅晚,每日吃喝玩樂,在這上面根本就沒動心思呢,再加上他自己就生得俊美無儔,母妃又是大齊第一美人,再漂亮的宮女也入不了他的眼,所以,玉妃提起的時候,他就給推了。
這一世有了芊芊,他已經有了名正言順的小王妃,自然更不可能要什麼宮女了,小丫頭現在還不明白,但她早晚會知道的,保不齊她就生氣了呢,要知道,他可是把小丫頭按照寵後的標準培養的,那個寵後能受得了自己的男人寵幸別人的?
“母妃,我有芊芊就夠了,不需要別人。芊芊雖然還小,但她總會長大的,我等得起。”豫王嘴角的笑意輕柔,但鳳眸中的神色卻是堅定的。
自己的兒子當然捨不得爲難,他不想要,玉妃也不會勉強他,點點頭,“也罷,反正你現在也還小呢,等將來,你成親的時候,母妃送你……一套畫冊,咳咳,反正你看了就該明白了,不用人教也行的。”
豫王頗有些尷尬,母妃說的畫冊,他當然明白是什麼。也罷,總比什麼教導人事的宮女好多了。結束了這個尷尬的話題,豫王若無其事地起身,去後面的花園找他的小王妃去了。